闻萧宁之言,尹山并不反对,伸手道:“请。”
愿意听便是给南宫致远机会,无论是萧宁或是南宫致远都明白。
“请。”萧宁客气相请,纵然是不说话的那个人,同样以礼相待之。
尹山有了第一回 入梁州见萧宁,再来第二回,第三回,再无忧心。
萧宁若是有意取他性命,就凭手中黑衣玄甲的武力值,易如反掌,可是,萧宁从无动手之意。
若说之前尹山忧心,萧宁爽快借粮定有所图,事到如今,萧宁所图为何,早已明了。
为安梁州百姓,萧宁可助山民,如此心怀百姓之人,何须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他算计?
人家有那份算计他的时间,早已准备不少事宜,这一点,尹山看得分明。
萧宁请人入内,上水酒,更以美味招待。但比起之前萧宁亲自上前与尹山讲解,这一回萧宁居于之后,且由南宫致远出面。
期间多有争论,无论是尹山也罢,一直不作声的郎君,亦或是尹依,都对其中之事提出问题,南宫致远皆应对如流。
纵然尹山怒气外放,南宫致远依然不卑不亢,温和地劝说,尹依确实是一个极看脸的人,观至于此,最后都说不出为难人的话。
待双方不再言语,萧宁含笑而问,“头人以为,我这代刺史可否?”
“上佳。”无论尹山如何的挑衅,南宫致远由始至终不见慌乱,且从善如流。对于修渠之事,南宫致远同样了如指掌,比起萧宁对诸事的了解,不相上下。
萧宁道:“如此,此后梁州事宜都由南宫代刺史处理,头人有事可寻他。望我们能结为邻友,共领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这一份希望是天下间许多人的希望,尹山既然心怀族人,必然也盼望能够通过努力让族人衣食无忧。
“吾之所愿。”尹山郑重的点头,向萧宁保证,这也是他发自内心的期望。
“如此说来,修渠开荒事宜可以推行?”南宫致远在这个时候轻声问了一句,也是想从尹山嘴里得一句准话。
尹山的视线落在萧宁的身上,又转到南宫致远的身上,最后落于存在感强大,眼神充满企盼的秋渠。
不难看出秋渠有多希望能够修渠开荒。这一位能在短短的时间里踏遍梁州的山水,做出这样一个方案,十分难得。
“阿父,这是为了族人的未来。”尹山依然没有最后做下决定,还是旁边沉稳的男子提醒一声。
很多事情不能只考虑眼前的利益,更应该想想未来。
之前他们没有能力为族人的将来谋划,现在有人为他们谋划好了,只是需要发动各个部落,甚至可能要辛苦五年十年,可一旦做成了,将是利于族人千秋万代。
“小娘子将来不会过河拆桥?”尹山在这时候问出了最担心的一件事,害怕萧宁一旦将来利用完他们,直接舍弃,彼时他该怎么跟族人交代?
“梁州在此,我梁州百姓在此,难道山民们是逆来顺受之人?”萧宁有此问,谁受了欺负都不可能一味承受,山民一向彪悍,敢欺负他们的人,哪一个不是打回去的?
萧宁就算想利用完他们就扔,山民们断然不会允许,到时候战事一触即发,如今梁州境内的太平将付之东流,一去不返。
“我只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此生以此为志,永不更改。”萧宁也不知道应该跟对方说些什么,才能够取得对方的信任。只能真挚的望向尹山,再一次喊出心中的宏愿。
别说尹山了,纵然在萧宁身边的南宫致远和秋渠,都用着敬佩的目光望向她。
其实之前萧宁很少说漂亮话,但却一直做着她现在喊出来的宏愿。
秋渠这是深有体会,毕竟这么多年以来,有太多的人无视他给出的修渠开荒方案,没有人将百姓的生死,百姓能不能吃饱饭当回事。
一开始是萧宁寻上秋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找一个得力之人,能够绘制出开荒修渠之道。
自打萧宁看到秋渠给出的方案,立刻开始推行。如今的冀州和青州境内,已经修出了很长的一条渠,而在渠的两边更开辟出了无数田地。
这些成果,但凡没有萧宁和萧谌大力推行都不可能。
是以现在萧宁向尹山郑重的保证,也想带领山民们一道过上安居乐业,百姓衣食无忧的日子,秋渠比任何人都相信萧宁。
“此事乃互惠互利,既为你山民,同样也为我梁州百姓。我不希望我的百姓,将来要永无休止的接受山民的骚扰。我要让百姓过上安乐太平的日子,所以,我为山民谋划,如此而已。
“我与头人也不妨把丑话说在前头,倘若我向山民示好,你们却不懂珍惜,来日更要与我为敌。那么将来,我必不会对山民手下留情。我的百姓,无人可欺。”
换而言之,一旦将来山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下山,伤及梁州百姓。无论是何缘由,萧宁将不再容忍。
一旦萧宁腾出手准备收拾山民,纵然山民自诩依山傍水,有赖天险,梁州兵马上山未必是山民的对手。
一时不成,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早晚有一天,萧宁必然要平定山民之乱!
换成别的人跟尹山说出这样的话,尹山还真是不当一回事,但出自萧宁之口,尹山相信萧宁说到做到。
山民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权利,如果不能够改变山民自身的困境,将来有一日必然再犯梁州境内。
从前尹山和太多的梁州刺史打过交道,从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可面对萧宁,他不敢轻视。只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个小娘子纵然是小娘子,却比那任何一个梁州刺史都要坚韧。
萧宁的眼中闪烁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那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的坚定。
“往后有劳小娘子,刺史,秋公了。”终于,尹山做下了决定,选择相信萧宁,相信萧宁能够带领他一起改变山民的困境。
尹山起身朝三人行以大礼,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也跟着行以大礼。
“两族百姓必感念头人之功!”萧宁朗声的告诉尹山。尹山的这个决定,千秋万代都会被人铭记的。
秋渠尤其喜上眉梢,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功劳不功劳的他压根不在乎,只要想到此事可成,能解决的是数万万人的生计,他便欢喜得难以言语。
***
把山民的事情敲定,萧宁也算满意,终于可以放手离开梁州。
南宫致远办事萧宁是信得过的,多余的话没有叮嘱,只是给了南宫致远一支三万黑衣玄甲,防的就是山民若是生变,这支兵马能够护卫梁州。
“小娘子放心,我必安定梁州,让梁州成为一方富庶之地。”萧宁开了好局,但凡南宫致远不扯后腿,必然能够改变梁州局面。
要知道萧宁临行前针对梁州的情况,给了南宫致远好几份计划书,南宫致远细细琢磨,不得不感慨萧宁深暗富民强国之道。
在萧宁的眼里,凡利于百姓之事,就没有什么不能做。
反正都已经修渠开荒了,必须连路也一并打通。所谓要致富,先修路。亘古不变的道理,萧宁可不希望将来在大兴工程。既然要做,就要一鼓作气,做好了。
纵然早与尹山有言在先,不日离开梁州,如此,待梁州诸事步入正轨,萧宁离开梁州之时,已然入冬。
好在南方的冬天有些迟,虽然已经入冬,天气也仅仅是转凉,并不冷。
扬州那边萧评已经催促萧宁好几次,只因萧评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眼看诸事无法处理,要不是明白梁州事宜同样十万火急,早让萧宁赶到扬州了。
“小娘子。郎君病重,这些日子无法处理扬州事务。海贼已经几次三番上岸,而且海贼对扬州境内了如指掌。”萧宁才到扬州,萧评无法亲自来迎,派了身边一直相助颇多的人郑直前来,郑直将情况和萧宁说明。
“五伯身体如何?”萧宁开口,万万没想到萧评身体竟然出事了。
“郎君须得静养,大夫说郎君是水土略有不服,且加上思虑过重,突喜突怒,故而......”郑直提起此,甚是忧心。
萧宁拧紧眉头,显得十分忧虑,脚步不停,“扬州的情况,五伯怎么说?”
扬州情况复杂,萧评未必不能处理好,只是身体不适,心有余而力不足,萧宁赶回,也是要给萧评分担的。
“郎君忧心,恐扬州有内应。”郑直赶紧将萧评的担心说出。
萧宁何尝不是这个意思,挥挥手,“我去见五伯。”
至于身后众人,命郑直将他们各自安置,萧宁赶紧去见萧评。
萧评卧病在床,显得十分憔悴,见着萧宁待要起身,萧宁连忙将萧评按下,“五伯且好生休息。”
“扬州诸事,日后需得你多费心。”萧评想将扬州平定,然现在看来,心有余而力不足。扬州的情况他明了,自他病倒后,人心浮动,这才捉紧让萧宁回来,速速处理。
“五伯安心休息,我办事,你放心。”萧宁宽慰人,萧评纵然再想说些什么,萧宁道:“我去见见人,问问他们,这些日子他们都是如何行事的。”
“郑直这些日子同他们往来,诸事由他代传,有事可询他。”萧评轻咳着说话,郑直站出来,垂拱而立。
萧宁颔首,出门时不忘问了那些帮萧评诊治的大夫,确认萧评的病需得好生静养,至于其他问题,暂时没有。
病,这时候的病足以要人性命,萧宁再三叮嘱大夫,务必对症下药,万不能让萧评有任何闪失。
大夫连连应是。一眼扫过郑直,郑直赶紧道:“小娘子放心,大夫是信得过的人。”
“最好让人从青州或是冀州寻可信的大夫过来。”不是萧宁多心,而是看萧评的样子,病了有些日子,须得慎重。
话说着,萧宁已经立刻让人去寻大夫,为萧评看诊的必须是可靠之人。
她一回来,李恭马上赶来,看到萧宁的那一刻是暗松一口气,“小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萧宁道:“来得正好,你就是不来寻我,我也得寻你。”
李恭捉着头,那叫一个为难地道:“小娘子,你是不知道,扬州这个地方太让人头痛了,先前有萧公坐镇的时候一切都好,自打萧公生病后,一个两个的,接二连三的闹事,尤其是这海贼。”
说到这里,李恭更是激动了,“这些海贼,比泥鳅还滑,我们听见动静赶过去,他们跑得没影了。萧公说我们扬州内必有内应,我这去查,一时不知如何查起。”
行军打仗的事李恭能做,查案找人的事,他真不行啊。
“内应啊,当真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罔顾百姓性命?”萧宁依然希望一切都是猜测。
“萧公说这扬州城内定是有了内应,我也担心扬州有内应。”李恭查了这许久,越查不出来什么,越说越觉得不安。
萧宁骤然站定,同李恭目光对视。
“纵然扬州境内已经再三肃查,藏得深的人不动,很难将人揪出来,也就给了他们机会一击伤人。”萧宁的目光变得深邃。
一个扬州,毕竟是人家苦心经营许久的地方,哪怕想将人一网打尽,能杀的,明面上该杀的都杀完了,总不能将整个扬州的人全杀光。
从一进扬州,他们便已经对追随韩靖的人以附逆诛之,无人会指摘。
然而一再行杀戮之策,只会惹得天下哗然,道他们萧氏不仁,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是以,如今的萧氏中人,谁也不会轻举妄动。
“简明怎么说?”萧宁说出这番话,心里有了计较,但同时也得问起作为擅长水战的简明,对于海贼上岸之事有什么看法?
“简将军已派人出海,寻找海贼的藏身之地。”李恭再怎么心急,盼着萧宁赶到扬州商量对策,更庆幸病重的萧评也有一二准备。
萧宁颔首,“若能寻到海贼藏身之地,一局兴兵将他们尽诛之,何畏于所谓的里应外合。”
萧评和简明当时也是同样的意思,故而才让简明出海。
“我在梁州让人建起瞭望台,在扬州亦可推行。”不入流的手段,再怎么变化依然是不入流,萧宁已然想出应对之法,李恭眼睛亮了。
“需得向扬州境内的百姓说明,海贼上岸,志在乱扬州。发动百姓之力,一定要将藏身于扬州之内的海贼尽都揪出。”萧宁又想出了另一个办法,李恭在一旁听得直拍大腿叫好。
正在挖空心思想办法的萧宁,突然听到李恭的笑声,一眼看过去,至于那么高兴?
关于这个问题,李恭感慨道:“小娘子纵然年轻,我这突然遇上这么多事,也觉得十分棘手。杀人杀不得,贼又寻不到,内应所藏又不知身在何处,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
“听小娘子一样样说来,忽然觉得,我绞尽脑汁为难的事,在你手中不值一提。果然有小娘子在,我们就有了主心骨。”
李恭不得不服了萧宁,同时也想起自打萧评病了,早早给萧宁传信,催促萧宁赶到扬州理事,也是知道扬州的事,只有萧宁来能解决。这萧家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
“随我一起去会会扬州各位。”萧宁回来,岂能不见见扬州的官吏,李恭一道,正好。
不过,扬州官吏毕竟都是刚提拔不久的,既忧心内应之事,萧宁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将要事托付于他们。
见人,萧宁更多是传达一个消息,她回扬州了。之前因为萧评病倒,以为这是可乘之机的人,小心提防着她一些才是。
旁的话,萧宁并不多说,她对这些人的要求只有一个,安分守己,不作为就是最好的。
敲打完新任命的扬州官吏,让萧宁高兴的是,入夜后得到消息,简明回来了。
纵然自梁州来,马不停蹄,萧宁也立刻随李恭一道去见简明。
简明显得兴奋的见到萧宁,“小娘子,我寻到海贼窝了。”
的确算是一个好消息,但萧宁不忘正色问:“细细说来。”
自知萧宁是个谨慎的人,哪怕得到好消息,也依然小心再三。简明赶紧细细说起。
自出海以来为寻海贼藏身之地,他们吃了不多苦。
在海上漂泊数日且不说,差点因为海浪翻了船,好在船上掌舵的人靠谱,水手也十分不错,这才得以逃过一劫。
因他们出船,皆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物,只当是富商出海做买卖,为了吸引海贼注意,他们那是十分的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