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渠傻笑着,挥手道:“此等小事,不必追根究底。小娘子要没别的事,我这就去安排。”
急于查看四周的人,迫切想知道按照萧宁的想法,事可不可行。
萧宁自然不会阻拦,示意人只管去办。秋渠立刻走人,这迫不及待的样儿,叫人看在眼里,亦是惊奇。
秋渠在梁州将近半个月,马不停蹄的将梁州转了一圈,被晒得快跟黑炭一样,却兴奋无比地冲到萧宁的跟前。
收获颇丰的秋渠,兴致勃勃地道:“小娘子,可行可行,虽说修渠引水有难度,若此事办事,功在千秋,而且不仅仅是梁州,就连扬州亦可得利。”
绘声绘色的解释,将手里的绘制出的图,还有萧宁要求的梯田尽都摊开,请萧宁看个清楚。
萧宁先前就知道秋渠是有真本事的人,冀州、青州,甚至就连萧宁引水造出地动这个事,也亏了秋渠。
知秋渠这些日子如何行事,能这么快拿出这样一份造梯田,引水入渠的方案,萧宁能看到他说起这些事时满眼的兴奋,他是有多么期待这些事能做成。
“好。何时能开工?”萧宁信任秋渠,更愿意按秋渠说的,样样安排妥当。
秋渠眼睛再次发亮地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小娘子是知道的,秋收一过,用不了多久将要入冬,冬日开荒修渠,皆不容易。”
萧宁道:“若是冬日也要做事,需得准备过冬的衣物。”
显然,该考虑的问题,萧宁不用人提醒就能想到,秋渠连连点头。“不仅如此,一应工具都要准备......”
秋渠给萧宁细数需要备下的东西,萧宁一样样的记下,与秋渠保证道:“这些东西我都会命人准备齐全,你现在只需要准备一样,给我多找几个能帮你忙的人。”
说到这里,秋渠犯难了,到处修渠,他只有一个,总不能一直两头跑。
这些事都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若是一直两头跑,他是有心无力啊!
“之前雍州内有一位改造制纸之法的人,他能不能?”秋渠手里没人,反倒打起萧宁身边人的主意。
萧宁摇摇头,“不成。他只能埋头干事,不擅与人交往。”
手里若是有可用之人,萧宁断然不会等到现在。
秋渠拧紧眉头,萧宁道:“随你不少日子,做事专心可靠之人,皆可用之,不一定非要如你一般精通。”
萧宁努力给秋渠降低标准,认为秋渠身边跟了那么多人,哪个办事,哪个不办事,他总能看得见。挑出一两个能扛扛事的人,不至于叫秋渠两边跑,足以。
待要回应萧宁时,玉毫引了一位老者进来,秋渠立刻闭上嘴。
来人正是山民头人老者,不难看出他那脸上流露出的喜色,可见有粮在手,叫他受益匪浅。
“小娘子。”老者待萧宁是越发的客气,与萧宁作一揖,萧宁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们有一事需同头人商量,请上座。”
萧宁请人,老者亦是一笑,“上回小娘子曾说,有法子助我山民开荒修渠,我也是急于下山,想寻小娘子要个准信儿。”
显然萧宁一直挂心的事,有人也同样的挂心着,只不过方式不同。
“正好让这位同你细细解释。”专业的事,自该由专业的人解释,萧宁吧,她就算能提出构思,具体如何操作,能不能操作,就得问问秋渠。
“这是山民首领。”萧宁介绍之后,这才意识到,名字,并无名字。
老者此刻也明了萧宁一顿何意,自我介绍道:“当年教我雅言的先生为我取了一个名字,尹山。依山而居,依山而活,是以为尹。”
“尹头人。”秋渠自然而然的打招呼,萧宁微微一顿,这称呼,有些怪啊!
好在其他人并没有像萧宁一样想多,各自入座。
讨论起梯田和修渠之事。尹山为此受到震撼,不可置信的望向萧宁,“此事当真可行?”
萧宁仅仅是反问:“有何不可?是头人手中的山民不愿意吃苦受累,开辟一番新天地,亦或是头人认为我们的计划不可行?”
有此两问,也是让尹山考虑清楚,到底他的人能不能配合,又或是他是否相信萧宁。
尹山握紧了拳头,明显是在考虑萧宁指出的问题,到最后能不能推行?
“山民人口众多,可田地不足,难以供给山民度日,纵然非天灾,也时常节衣缩食,难以饱食过日子。”萧宁既然让对方报出人口,也就大概知道山民到底有多少人。
秋渠巡梁州之境,由此也能统计出他们山民有多少田地,能不能养活这么多人。
很多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不能迟疑。
这时候的尹山,睁大眼睛看着萧宁,“小娘子知我当日所报人数有虚?”
“自然知道。不过这是头人的选择,我不置可否。况且我已诚心相待,是头人自己不相信我,有何后果,也当由头人自己承担。”萧宁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尹山,此后若是山民还缺粮,休想从萧宁手中拿到半粒粮食。
人的好心不可能没有止境,至少萧宁这里也是有底线的。
尹山哑然,心中难免羞愧,毕竟萧宁以诚相待,他却诸多提防,甚至以族人性命为后果。
“今日我将这番计划告诉头人,也是等着头人决择,究竟要不要倾尽你山民一族,改变你山民一族日后的命运。”没有人不希望食能果腹,衣能裹体。
饱食一顿成为奢求,也就是人性最基本的东西,都得不到解决。长此以往,必生怨恨。
萧宁现在是给尹山指一条明路,至于尹山能不能做下决定,或是同上回借粮报数一般有所保留,后果,同样也得自己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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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扬州不太平
尹山纵然活到这把年纪,也算见多识广,可和萧宁对上,从未占过上风!
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萧宁的意料之中。而如今萧宁再次给他选择的机会,究竟他要如何选择关系着此后山民一族的命运!
后果太严重,一时间尹山没有作声,萧宁也不着急。
“头人可以回去仔细想清楚。这些东西给头人拓一份。”萧宁有所吩咐,一旁的人得令,连忙从秋渠手中接过图案,迅速到一旁拓印。
尹山的迟疑,萧宁尽都看在眼里,并不急于催促人。尹山再一次感叹,萧宁这样的人物,世上难得一见。
萧宁宽慰道:“头人有时间考虑,不急于一时。不过,梁州定行此事,开荒修渠引水,唯如此才能改民之艰辛。”
现在大部分的土地都尚未开垦,甚至很多良田都掌握在世族手中,早年太平,百姓想动,赋税甚重,开荒亦无良政推广,且无水可引,纵然有心开,不过都是无水可引之田地,开与不开都让人看不到希望。
时至兵荒马乱,天下不宁,更叫人心下难定,自无人愿意再动。
萧宁出面,定要推行此事,若是来日,能有机会寻得那耐旱耐干之作物,何尝不是天下之幸。
“小娘子心是好的,然此事不易成,容我回去同他们商量后再定。”尹山连忙向萧宁请求,望萧宁勿急于一时。
“当如是。”尹山今日能来,不再不敢迈入梁州境内一步,证明他已经开始相信萧宁。
有了信任的基础,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尹山议完正事,这便离开。
秋渠为难地道:“我们做事,总不能等着山民。”
萧宁赞同地道:“正是,是以,你瞧好诸图可有需要更改的地方,若无,趁天尚未冷,该动手了。”
秋渠闻之面露喜色,就喜欢萧宁这样说干就干的行事风格!
“走,随我去见各世族。”萧宁见完尹山,接下来要见的就是世族,若想修渠顺利进行,越不过世族他们这一关。
已经有过经历的秋渠二话不说的跟上。
其实这条渠所经之地,亦有世族良田所在之地,途经之长,可不短。
若是不能事先达成共识,将来修渠路过,极有可能引起争论。
不过,秋渠已经亲眼见识过萧宁如何忽悠世族们,叫世族兴高采烈地答应修渠之道不改,这一回,必也能马到功成。
南宫致远这些日子也跟世族们打了不少交道,关于世族之事,总是不能免于带上他的。
萧宁能说动世族们不管修渠之道如何长远,放手只管让萧宁修,那是因为萧宁以良田而还之。人损失了多少田,两倍偿还,不曾吃亏的事,世族们岂有不乐意的道理。
是以,山民未决定,梁州却已经开始了军民一体,一致开荒修渠的工程。
浩浩荡荡,一时间,曾让人觉得萧条无比的梁州,没有希望的梁州,似乎变得充满了生机。
“若是山民不愿,当如何。”眼看他们动工半月,山民依然毫无动静,不过。山民无人下山惊扰百姓,久居梁州者心下稍安,秋渠作为一个专业搞工程的人,看着梯田图,那是十分忧虑山民不为所动。
“若是他们不愿意,来日同样不犯我梁州,无妨。然,若他们敢犯,将来无论他们愿意或是不愿意,由不得他们。”萧宁现在好商量,那是因为有商量的余地,若是将来不能商量,便是直接动手的时候。
众人都明白萧宁话中的意思,无一人敢吱声。
好在,萧宁这话说了没几天,尹山再次出现,这一回,尹山带了一男一女,看相貌三人都有几分相似,一眼便可知他们是亲属关系。
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见萧宁,女的一个箭步冲上来,乐呵呵地冲萧宁打招呼道:“这就是阿父说的,山下十分有趣又有本事的小娘子?”
话说着,更是围着萧宁转起圈,不断的打量。
她这转悠,其他人可不由人如此冒犯萧宁,正准备阻拦,萧宁先一步拦下想说话的人,轻声道:“不过打量我一番而已,我何时成看不得的人?”
问得那女子呵呵直笑,“正是正是,长得这般好看的小娘子,有什么不能叫人看的。我这雅言说得不错吧?”
夸完萧宁的人,这会儿又向萧宁问起话,等着萧宁也夸夸她。
“确实不错。比有些人还要好。”萧宁并非虚言,如他们一般纵然是世族出身,不少人的雅言说得那是十分的不规范。
这就难免让萧宁想起了普通话的推广。沟通的必要性,绝不能忽略。
“我叫尹依。小娘子叫什么名?”女子端是自来熟,一会儿的功夫更是好奇地问萧宁的名字,迫不及待地等着萧宁回答。
“萧宁。”萧宁说着话,朝她郑重地作一揖,姿态优雅,看得人赏心悦目。
“长得好看的人,就连举止也十分好看。阿父,这小娘子我甚是喜欢,咱们往后就跟这小娘子交好。”自称尹依的女子,名不副实。
乍听其名,定以为这是一个娇弱的女子,不想这等豁达,自来熟得让人以为她跟萧宁有多熟。
尹山嗔怪地扫过女儿,与萧宁赔罪道:“小娘子勿怪,我们山上的人,一向不拘小节,与你们山下略有不同。小女自来叫我宠坏了,难免对小娘子略有不恭。”
萧宁笑着不以为然地道:“尹娘子是爽快人,我甚喜。”
所谓的恭与不恭,难道就凭一朝面的几句话?
与其说是表露尹依对萧宁的恭与不恭,萧宁更相信这是他们对萧宁的试探。
这人啊,不可能一照面便相信一个人,想要探对方的底,岂能不出手。
萧宁笑着迎对尹依的打量,尹依这会儿挑起眉头轻快地道:“小娘子果然爽快,我亦甚喜。”
“我们山上的规矩,无论是男或是女,只要有本事,都能为山上出力。小娘子提出的改变山民之举,小女甚喜,我尚犹豫,她却吵着闹着非要下山见见小娘子,将此事定下。”尹山无奈之极,面对女儿一次又一次的亲近萧宁,萧宁沉稳不动,不难看出两者间的差距。
萧宁道:“纵然此番不能定下,我也打算寻头人一回。梁州事宜已然安定稳当,不日我将离开梁州。临行前,理当与头人说一声。”
不错,萧宁眼看该办的事办得七七八八了,这就准备走人,扬州那边有些事需得萧宁亲自去处理。
“小娘子要走?”三道声音齐齐响起,都透着惊愣。
声音出自尹家三人,惊愣过后,显得有些慌乱了。
尹山先一步反应过来,带着几分诧异地问:“先前小娘子让我们可以细思,不急,如今小娘子要走,那与我们山民诸事,岂不是就此搁置?”
萧宁面色缓和地道:“怎么会。头人是忘了,你可是借了我10万人过冬的粮草,我还得找你讨账。就算你想同我们再无往来,我们都不能答应。”
此言不虚,萧宁大手笔的借粮,那是说过必须得有借有还的,谁能大气的说不要粮的话
反正将心比心,尹山是说不出这番话来,也就让尹山本来因为萧宁丢下的消息心惊肉跳,慢慢得以平和。
“头人放心,纵然我离开,梁州诸事照样有人负责,这位,来日便是梁州代刺史,是我手中得力之人,我与头人商量要办的事,往后由他接手。头人只管放心,从前我在时如何,他在时亦如何。”
萧宁顺势将南宫致远拉出来,好好地为双方介绍。
尹山的视线落在南宫致远的身上,南宫致远已然往前迈了一步,与尹山作一揖,“头人。”
目光清明,神色坦荡,尹山算是阅人无数,自知这是一个正直之人。
可是,一个梁州刺史和萧宁相比,谁都知道纵然再得萧宁信任,绝不可能如萧宁一般,行事便宜。
“刺史有礼。”无论心中有多少想法,这一刻的尹山都不可能将心中那一份不信任暴露出来。
南宫致远听着尹山的话,何尝不明白,尹山定在衡量他和萧宁间的差距。
话,说得再漂亮都是没有用的,须得将事情做得漂亮,才有转寰的余地。
“头人既然来了,正好,让代刺史与秋公同你们再确定修渠开荒之事宜。”萧宁何尝不明白,想要帮南宫致远赢得尹山对他的信任,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那就从现在开始,一步一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