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前来,还有陛下对夫人的赏赐。”萧宁出来一趟,登门安人心,自然是不能空手而出的,萧谌一向不吝啬,尤其对助他们萧氏良多的人,自是礼遇有加。
“多谢,多谢陛下。”长沙夫人动了动唇,甚是感激,朝萧宁拜下,想请萧宁向萧谌传达她的感谢。
萧宁先前不受大礼,如今更是不能受的。
“陛下请夫人务必照看好身子,千万不能叫亲者痛,仇者快。”萧宁相信,长沙夫人必懂得其中的道理。
作为一个聪明人,聪明得知道,当日赵十四郎急于将所有事扣到长沙夫人的头上,那意味着什么。
聪明的人,断然不能如人所愿。
萧宁说得明白,落在长沙夫人耳中,长沙夫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重重地颔首,“说的是,如今不知有多少人盼着我死,我死了,正好可以借机兴风作浪。”
“夫人明白,更不能遂他们所愿。他们越是不想让我们好,我们越是要过得好,好得让他们如坐针毡。”萧宁一向喜欢反其道而行。一群小人,只会在背地里动手脚,难不成萧宁能怕了他们?
长沙夫人精神一振,“我必不会如他们所愿。”
有萧宁代表萧谌来一趟,便是给了长沙夫人一颗定心丸,叫长沙夫人一直悬着的心得以放下。
往后,长沙夫人一定好好照顾自己,断然不会遂了小人之愿。
“当如是。”萧宁此来的目的,随长沙夫人这一句话,算是达成。
“多谢公主。”长沙夫人道一声谢,由衷感激。
萧宁笑道:“夫人待萧氏一片真心,助萧氏良多,萧氏自然信任夫人,亦庇护夫人,夫人但有用得着萧氏的地方,只管开口。”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当如是。
长沙夫人感激涕零,再道:“望公主代我向陛下道一声谢,再请告诉陛下,我绝无反意,必不负陛下信任。”
这件事,最重要的人是萧谌,若不是萧谌相信长沙夫人,一切都是白搭。当然,萧宁在其中所处的位置,同样至关重要。这一切,长沙夫人心知肚明。
“夫人放心,我一定传达。”萧宁行事,代表的本就是萧谌,若不是与萧谌达成共识,岂敢代表萧谌出面表态。
长沙夫人一再道谢。好在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想必不需多久,身体必能康健。
萧宁亦不久留,此来长沙夫人府上,看望长沙夫人不假,也不仅仅是这一桩事而已。
不过,想必她到长沙夫人府上的消息传出,她想见的人,同样也想见她的人,定会出现。
临行前,萧宁朝长沙夫人道:“早前在梁州,我与清河郡主有约,待我归雍州时,必与之秉烛夜谈,今既归雍州,与夫人相请,邀清河郡主入宫。”
长沙夫人一顿,但萧宁已然说明前因后果,长沙夫人无法拒绝,“自无不可。”
得长沙夫人这一句,萧宁笑了,长沙夫人问:“我唤人请清河过来。”
“不必了,想是郡主闻我前来,已然等候多时。夫人病体缠.绵,多加休息才是,我与郡主之事,便不惊扰夫人了。”萧宁言语间尽是体恤,长沙夫人如何也挑不出毛病,颔首以笑。
果不其然,萧宁与长沙夫人告辞,出了院门便见到清河郡主。
清河郡主远远与萧宁福福身,唤一声公主。
听来萧宁都觉得有些恍惚,清河郡主曾为公主,萧宁无论心中是何想法,待清河郡主从来都是礼遇有加。
曾经她唤着清河郡主一声公主,今日情形倒转,亦叫萧宁警醒。
天下事,从来没有所谓的一成不变的,人若不进则必退。
江山更迭,若无本事,便只能任人摆布。
“郡主。”一瞬间,萧宁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想法,只是一息罢了,与清河郡主相迎,各自皆十分客气。
“姑母病重,未免叫姑母加重心思,故未在姑母面前拜见公主,望公主勿怪。”清河郡主尚未成亲,未出阁的少女,只能居于长辈府上。
既是寄人篱下,清河郡主纵然是郡主,也得退让三分。
萧宁不计较这些小事,清河郡主的日子并不好过,作为一个提供赵十四郎实证,证明他与人构陷萧宁的人,在长沙夫人府上,必受一定的牵连。
“无妨。”萧宁从来不是计较这一点小事的人,知清河郡主不易,她又怎么会处处苛责。
“公主不亲自过问赵氏?”清河郡主并不与萧宁绕弯子,提了一句,看来很是希望萧宁能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宜严刑逼供,且放着,你不觉得,这样一个人活着,比让他死了更能叫人提心吊胆?”萧谌同意臣们的不严刑逼供,既因一份仁慈,却不仅仅是一份仁慈。
活着的一个赵十四郎,纵然眼下什么话都未说,总是令人害怕,他或许可能随时供出他的同伙。
恐惧,总是尤其的折磨人。
正是因为如此,萧宁才会觉得,放着人,或许用不了多久,有人会用他们的方式助他们一臂之力,不用赵十四郎的供词,也能查出幕后之人。
清河郡主露出一抹笑容,却突然正色问:“公主,若是将来赵十四郎无用,能否杀之?”
萧宁一愣,万万想不到清河郡主竟然有此提议,眼中流露出诧异。
“居于府上,有些事,我能察觉得如此之快,更多是因为有人彰显在外。”面对萧宁的诧异,清河郡主不必萧宁问,已然答来。
这其中之意,萧宁脑补,同时也警钟大响。
“长沙夫人子女众多。”古人以多子多孙为福,长沙夫人原本是长沙公主,赵十四郎尚公主,不管恩爱或是不恩爱,子嗣总是有的。
若是赵十四郎不是个东西,他的儿女又如何?
长沙夫人纵然明白,清河郡主做的一切是保全了她们的性命,长沙夫人当机立断,果断无情,皆为自保。
但对将赵十四郎推入牢狱的人,未必不会心中存怨,存恨,总不能恨自己,承受这一切的必然变成清河郡主。
若连长沙夫人如此想,作为赵十四郎的子女们,他们还能善待清河郡主?
萧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清河郡主道:“公主放心,他们再怎么为难,我还能应付。”
并未因为他们为难而气馁的清河郡主,能查出赵十四郎的过错,拿住实证,证明长沙夫人的清白,纵然因此,长沙夫人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她,但生于怨,并不重要。
保全长沙夫人,因那是她的姑母,而她,也需要除了一个无.耻之小人。
萧宁道:“荆州已得,该让贺将军回来一趟了。”
要解决清河郡主的问题也容易,寄人篱下不好受,嫁人了,便有了明正言顺离开的理由。
“贺将军要回来了吗?”一直表现得沉稳的清河郡主,在听到萧宁说起贺遂时,露出了笑容,不难看出她的欢喜。
萧宁看到清河郡主的笑容,亦露出笑容,便不觉得诸事有那么难以接受。
“该论功行赏了。他在扬州诛海贼,守卫边境,立下赫赫战功,是时候该让他回来,完成终身大事。”萧宁也希望这一对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而今,随着天下一统,终于可以太平,是时候为他们操办。
清河郡主的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对于心上人即将归来的欢喜。
“我在宫中寂寞,你进宫陪我如何?”在贺遂未归之前,萧宁得想想如何解决清河郡主的困境。
长沙夫人病重,萧宁解决她的心中大石,她定会好转,但不管长沙夫人对赵十四郎还有没有顾念旧情,终究,这座府邸已然容不下清河郡主,倒不如让清河郡主随萧宁走一趟。
“原本在梁州时,我便与郡主约定,归雍州后定要与你抵足而眠,我今归来,安居于雍州,岂能食言。”萧宁含笑道来,提醒她们相互是早有约定的,萧宁前来实现约定,无可厚非。
清河郡主自是愿意的,重重地点头,“多谢公主。”
萧宁这一天听了两回道谢,也算是受之无愧,便道:“我与夫人有言在先,邀郡主入宫,如今也不需要再与夫人道一声。”
此言落下,不难看出清河郡主的惊愣,萧宁是早料到她会出现,也知道她或许面临了窘境,故早有意相助?
不知怎么的,清河郡主便想起在京城时,她所面临的种种,萧宁样样都料到,也样样都为她设想。
自遇见萧宁后,她同样为人轻视,但也有了庇护她,愿意为她出生入死的人。
这一切,都是萧宁带给她的。
“请。”清河郡主心下一暖。这些年以来,若没有萧宁相助,就不会有贺遂的相护,她未必能活到今天。如今,她身处于尴尬的境地,救她于危难的又是萧宁,“吾此一生,愿为公主驱使。”
这句话,很早之前清河郡主就想告诉萧宁,好让萧宁知道,在她的心中,萧宁是什么样的份量。
如今,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脱口而出,清河郡主心中极是欢喜之极。
萧宁将清河郡主扶起,“我以为,我们该是并肩而走的同伴,你我一样,都有同样的目标,都愿意一生朝此目标前进。”
清河郡主并不愿意一生藏在人后,更不愿意一生庸庸碌碌,她的目标一直都是萧宁,想如萧宁一般光芒万丈。
“吾之幸也。”清河郡主没有想到,在萧宁的心中,她并不是下属,而是同伴,并肩同行的伙伴,这是她的荣幸。
“请。”萧宁既然请人做客,该打招呼的人都已经打了,该走就得走。
至于萧宁同人打的赌,赌的是天会不会容她一介女流成王,已然传遍天下,萧谌他们自己也有所耳闻。
萧谌得了萧宁早打好的招呼,说起此事她有办法解决,具体的办法,不过是承天之意,旁人或许觉得此事难为,于萧宁而言,并不是太难。
真正听到萧宁同人约定的鉴别天意之法,萧谌已然傻了眼。
这,他家的孩子还正常吗?这老天要是能听得懂人话,能辨别所谓的善恶,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的恶人了。直接一道道雷劈下,哪个能不死?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萧谌在家里愁得很,结果听说萧宁带了清河郡主回宫。
好吧,这个事虽然萧宁没有说,萧宁长那么大,跟她玩得到一块的小娘子少之又少,难得有一个能入她眼,挺好的。
再者,观清河郡主行事,这也是一个极有章程的聪明人,若不然也不能入萧宁的眼。带回来便带回来吧,他也该见一见。
故,萧宁在领清河郡主准备前来拜见萧谌的时候,萧谌正好也派人请萧宁带上清河郡主一道过去。
让人意外的是,萧评难得过来和萧谌说事儿,正好听说萧宁跟人打赌,几乎不约而同,萧评和萧谌一样,都甚是忧心萧宁如何借天服众。
萧宁领着清河郡主来到,这兄弟二人一上一下,都看了她们一眼,萧宁坦然迎对,“阿爹,五伯。”
招呼打得响亮,礼数亦是周全,而一旁的清河郡主亦是福福身道:“陛下,明王。”
“不必多礼。跟阿宁回来了,你且安心住着,缺什么跟阿宁说。皇后也成。”萧谌想了想,萧宁忙里忙外的事情太多,只怕没办法多准备小姑娘的东西,还是让孔柔来吧。
清河郡主面对和蔼可亲,分外爽朗的萧谌,应下一声是。
“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打算如何收场?”萧谌问起萧宁,等着萧宁解释解释,她连天都敢拿来赌,怎么赌法?
上一刻还和蔼可亲的人,一个眨眼的功夫似是变了一个人,清河郡主难得亲眼看见,微微一愣。
第113章 皆不必心急
萧谌浑然无所觉,萧宁这女儿啊,真是让人操碎一颗老心,萧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让萧宁好好地说道说道。这可不是小事。
萧宁道:“阿爹急得早了,他们尚未同意与我打这个赌呢。”
“不同意,绝不可能。”萧谌冷哼一声,盯着萧宁,难道他女儿出去一趟回来,人能傻了,天意不可测,这难道是一句空话吗?
怎么可能是空话,根本就是在警惕世人,不可欺天,更不可戏弄于天。
萧宁倒好,为了彰显她顺应天意,还以天理服人,一不小心玩大,别给玩坏了。
萧谌愁,真是要给愁死了。
又想到想给萧宁封王都难,那将来......
算了,且由着萧宁折腾吧,就得要折腾出个所以然来,趁着天下初定,各家各司其职,一时半会也拧不成一股绳,就得让他们都冒头,他在后头也能镇住。
换句话来说,萧谌考虑之后觉得,一切是最终都会走向同样的路,不如在能控制的情况下先解决问题。
萧宁不用说话,便感觉到萧谌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消散许多。显然想到了自个儿,早早为萧宁准备的路。
“阿爹也知道,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但我既然敢挑头,也就有把握能完美的解决此事。”天不可欺不错,可这世人拿着天理,处处压制女人。
非说天生阴阳,早有规定,理所当然就是男主外,女主内。女人但凡想跟男人一样当官,绝无可能。
若是以天理昭示天下,证明老天从来不认为女人便不能当官,从今往后,便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萧评在这时候顺嘴问了一句,“你要怎么引雷?”
不得不说,有时候萧评还是挺能领会萧宁的脑回路的。
萧宁眨了眨眼睛,“五伯,现在说这个还言之过早,得等他们全都同意这件事,才能选一个时间,晴天降雷,更为世人所畏惧。”
听听这胸有成竹,全然不认为引雷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的语气,纵然是在萧宁身后的清河郡主,也不由露出了诧异之色。
萧宁的口气这么大吗?
上天都能任由她来摆布,由她操控?
清河郡主眨了眨眼睛,内心充满了期待,纵然觉得这是断然不可能发生的事,从萧宁的口中说出,好像又不是那么不可能。
如此自相矛盾的想法,清河郡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会儿只能乖乖的站在一旁,听着萧谌和萧宁、萧评,你一言我一语,轻描淡写地说起,这令天下人震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