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伋现在需要的是向萧宁证明他们之间的相同,若是能有共同的爱好最好不过,况且这白米饭若说不喜欢的,又有多少人?
“某自也是喜欢的。”不管什么理由,崔伋于此时只能是这个回答。
萧宁露出笑容,“想来也是。这菜啊,可有可无,但这一碗饭可是保命的。”
又是一语双关的话,崔伋自诩聪明,可怎么就觉得猜不透萧宁的心思?
这一位公主殿下,纵然再能干,总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吧,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她这个年纪的女郎该有的样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绝想不到,在他们眼前年轻的小姑娘,人家早已经过了一个少女经历过的所谓情窦初开。眼前的她,正所谓阅尽千帆。崔伋的这点伎俩,换成真正的少女,确实会为之心动,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不对,萧宁对崔伋这媚眼还是看得到的,只是看到的同时,萧宁想得更多的是,这个人费尽心思地讨她欢喜,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流落在外的世族之后,童年不知是如何的穷困潦倒,终于回到了家族,对于给他生命的那一个人,是怨是喜,只怕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最是清楚。
面对曾经叫他仰望的人,他亦成了这些人中的一员,听起来是不是难免兴奋?
可是,会不会有人在背地里笑话他?而他,哪怕有了这一层身份,在这些自小在家族中长大的人来说,他终究是卑贱的人,既不是同样出身高贵的人所出,又在市井中长大。
每一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会透着轻视,还会有一些不耐烦。
有些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积累得越来越多,到最后,好的情绪荡然无存,只有怨恨,还有仇恨和报复。
越是在底层经历过的人,越是明白权利的好处,更能明白,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让曾经都看不起他的人都畏惧于他,再也不敢看不起他。
萧宁朝崔伋走了过去,这让本来松一口气的人都悬起了心,你不是看不上这些小把戏吗?这是又要干嘛?
“长于市井,再归崔氏。其中的原由是什么,我并不好奇,不过你既在市井中长大,想必更能体会我说的那句话何意。”白米饭能保命,并不是随口的一句话。
多少百姓食不能果腹,多少人家为保命不得不卖儿卖女?
萧宁感叹地道:“年少多磨砺,这原该是一件好事,但不知今日的你,心中存的是感激或是怨恨?妄图一步登天?亦或是想向天下人证明,你能将堂堂镇国公主玩.弄于鼓掌之间?不管是哪一个,我都没有时间陪你玩。”
说到这儿,不意外看到某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便证明萧宁说对了。
“《凤求凰》,曲调弹得再好,再是温情密意,假的始终都是假的。”萧宁说到这里,不打算再跟这么一位纠缠下去了。走过来说清楚,不过是想让对方知道,他的所有心思萧宁都已看破,往后就别在萧宁的身上白费心思了。
“殿下是害怕吗?”崔伋听着萧宁的话,仅有此一问。
激将法啊!萧宁笑了,“若是你认为我怕了,那便当是我怕了。往后,这些心思还是花到别人身上吧。”
这意思,便是不想再见到崔伋。
崔伋想不到有这样的一天,当他想讨好一个人时,竟然会有讨好不了的人。
“殿下喜欢的难道是崔攸那样的人?”于此时,崔伋有此一问,但这言语中的意思,并不是单纯的询问。
“明侍中,你不欢喜崔刺史那样的人?仁侯,姑母,你们不欢喜如崔刺史那样的人?”萧宁的回答,是对众人问出了崔伋的问题。
崔攸已然成亲,这么挑拨离间的问,是想让崔攸家宅不宁吗?
作为一个能为萧宁解决麻烦,急萧宁所急的人,崔攸纵然远在他方,萧宁须得为他着想。
“谦谦君子,兢兢业业,胸襟宽广之人,谁人不喜。”瑶娘含笑答来。
“温润如玉,待人以诚,心系家国天下,一心为国者,谁能不喜。”萧颖是另有答案,但这个答案同样是对崔攸极大的肯定。
明鉴就更不用说了,“想当年,还是崔郎君比某更有眼力,早早地选定了陛下,一心追随陛下。若不是崔郎君太年轻,某占了年纪大这点好处,侍中就该是他的。
“论安民,论定.国,崔郎君不逊于某。不能封相,其依然兢兢业业,不曾懈怠半分,这样的人,不仅叫人生喜,更叫人生敬。”
不错,明鉴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并不怕脱口而出。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不骄不躁,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宠辱不惊。
正是因为太多的人做不到,更是敬佩做到的人。
崔攸,崔伋是如何也想不到,崔攸在萧宁及大昌朝众人的心中,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
“姑母今日设宴,不会就只有听曲而已吧?”萧宁让人代为答之,也是解决所有流言蜚语传达的可能。
不过这崔家,从前以崔攸为尊,回了一个暗怀鬼胎,意图崔氏不宁的人,往后可要麻烦了。
萧宁在第一时间想到了玉嫣,若是玉嫣听闻崔氏不宁,想来定会欢喜无比。
“诸位都请入座,好酒好宴,这才刚开始。”萧颖立刻招呼人,众人也无意探一朝公主和朝中重臣之事。况且崔攸在雍州一向颇受赞赏,为人谦和又有礼的人,诚如萧宁她们所说,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
崔伋一看四周的人皆散去,若有似无的眼神扫过他时,似在无声地笑话着他......
笑话,都把他当了笑话才是吧?在这些人的眼里,他现在就是最大的笑话。
这一切,都是萧宁,是崔攸给他的!
“看来崔郎君想离开雍州,也不仅仅想出去历练。”萧宁与瑶娘并肩走着,崔家的事她并不曾时时让人盯着,又怎么会知道出了这样的事。
瑶娘道:“自然。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崔郎君是敦厚之人,从不道他人是非,又因扬州是殿下用心经营之地。长公主回来,若没有合适的人过去,只怕一切都将毁于一旦,故崔郎君以自请。”
萧宁颔首,“避一时之锋芒,何必执意与之争锋,落得下乘。”
“不过,素日闻此子生于市井,难以融入世族,眼下看来,殿下的猜测,未必不可能。”瑶娘是想起崔伋的眼神,自傲又自卑,这样的人,若是盯着了萧宁,往后萧宁还能有太平日子过?
“既来之,则安之。”萧宁与之交往能有多少,她这终日忙碌的,何时有那闲功夫搭理人。
“子常。”萧宁与瑶娘并肩往里走,闻一声叫唤,这一声子常是何人,萧宁岂不知。
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萧评和清河郡主一后一前,清河郡主面上带着愠怒,萧评神色间透着无奈,这种情况,瑶娘和萧宁都视若不见。
“伯父,伯母。明王,郡主。”各按自己的招呼打来,倒都没有要多问的意思。
清河郡主脸上的怒意,在见到萧宁的那一刻连忙遮掩,自也不忘见礼,“殿下,仁侯。”
招呼各自都是要打的。萧宁方才也纳了闷了,来了老半天,竟然不见萧评和清河郡主。
这一对老夫少妻的,萧宁亦好奇他们相处得如何,自也担心闹出其他的事。
“郡主且听我说,殿下方才得了不少美貌郎君投怀送抱,可惜殿下一个都瞧不上。”瑶娘并不问萧评与清河郡主出了什么事。
人家夫妻间如何打闹都是他们各自的事,如他们这些外人,不该问的自不问,且转移话题,不让人觉察才是上上之策。
“其中可有最近风头正胜的崔家郎君崔伋?”清河郡主但闻之,立刻追问,瑶娘颔首,“如我们殿下这般风华绝代,权倾天下之人,哪个男儿能不动心,不思抱得美人归。”
清河郡主摇了摇头,“旁人也就罢了,这一位崔郎君心术不正。”
想萧宁认识清河郡主的时日不浅,然还是第一回 从她的嘴里听到如此的评价。自是惹人诧异。
萧宁感叹道:“可惜长了这样的好皮囊。”
明鉴在一旁可就耐不住了,控诉萧宁道:“殿下终是难免俗流。”
言之所指,不过还是控诉萧宁看脸这事。
“明侍中不喜欢看好看的人,美丽的风景,吃好吃的食物?”对于美丽的追求,那是人的本性,生来就与生俱来的,明鉴自己长得不好看,难道他就不喜欢美丽的东西了?
明鉴说不过萧宁,只能重重地哼一声,表达心中的不满。
萧宁无视之,倒是清河郡主拉住萧宁的手道:“殿下或许不知,此人德行十分不检,原崔尚书......”
这些事,若不是正好碰上,清河郡主都未必知道此事。外人,事情一闹出来,崔氏立刻就封口,不过是不想事情传扬出去,让天下人看崔攸的笑话。
萧宁原本与瑶娘一番说来不过有感而发,不想清河郡主对其中的事所知甚为了解,一一同萧宁道来。
有些事,哪怕萧宁知道人性之恶可以恶到极致,不想竟然有这样的一天,会碰上这样的人。
清河郡主与萧宁一番低语,四周无侧目之人,若可言传之语,清河郡主便不需低语,关系旁人之事,岂可妄加传之。
但事关之人今日盯着萧宁,清河郡主又岂能当作不知,叫萧宁落入他人的彀中。
萧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崔氏往后难得安宁。崔郎君,望其懂得取舍之。”
“崔郎君得殿下器重,必能不负殿下所望。”清河郡主闻之,亦是认可,也希望崔攸能够迈过这一关。
“你与伯父怎么了?”萧宁也拉着清河郡主问起她跟萧评怎么了。
清河郡主刚想回答,这时候又传来一阵叫唤,“五弟。”
一听声音,清河郡主脸色再次一变,萧宁听声也知道是何人,萧颐。
萧宁早就知道这位姑母不好相与,总也想不到,她才刚回来,这就一桩接一桩的事。
“阿姐。”萧评面上不变,回头朝萧颐作一揖,萧宁更注意到了,在萧颐的身边跟着还有一个美.艳的女子。
人看起来很是眼生,萧宁从未见过,但这女人嘛,不用多话,一个眼神足矣。
萧宁马上明白清河郡主的脸色为何不好了,可这个事吧,要是换了别人萧宁能管,萧评可是她伯父,另一个出手的人更是萧宁的姑母。
这一家子,人多事也多!萧宁又吃了小辈的亏,不能多管。
“姑母。”萧宁别管心里想什么,明面上还得知礼。
“来了。”与萧宁的面带笑容不同,萧颐就显得冷淡得多。
这样的萧颐,多少人看在眼里,心下百感交集。萧家并无糊涂人,可怎么就全聚在萧颐身上了。
萧宁浑若不觉,依然嘴角含笑,“表兄表姐不得姑母亲领,这一位女郎是?”
感叹于萧颐连亲闺女亲儿子都不带,却带了一个脸生的人,这是何人,能有如此荣幸?
“妾唐芜见过殿下。”一个唐氏丢出,萧宁就想看看唐师何在了。
“殿下。”萧宁正在纳闷,想谁,这就来了。
只不过唐师一头的汗,这急急地赶来,萧宁突然有一种,他们家把唐师坑了的感觉。
可不是吗?唐师原本多淡定的人,至少先前萧宁不管怎么见的他,这一位就没有她回来见的两回如此的慌乱,还能不是他们家坑的人?
“叔父。”那一位唐芜亦唤一声,萧颐看到唐师,显得有些怔住了,“郎君不是说今日不得闲,来不了?”
唐师答道:“忙完了便过来了。”
话说着眼神往萧宁的身上瞟,萧宁不得不真诚地道一句,“唐尚书辛苦。”
这一声辛苦是真辛苦,国家大事也就罢了,家里的事,就是这续弦坑得的。
“来得好,坐下来喝一杯酒水,不急。”萧颖于此时终于赶来了,果断地把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萧颐待要说话,萧颖毫不犹豫地上前拉过萧颐的手,温柔却不容人拒绝地道:“府上设宴,你知今日为何?我们家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不妥。有话你若是觉得同我说不明白,想回去同唐尚书说可以,要同伯母细细道来亦可。”
不用看,萧颐也知其所之为,不为卢氏和唐师所容,若是闹到他们面前,只怕......
“阿姐。”萧颐更不满,不喜于萧颖竟然拿卢氏和唐师来压她。
“你若是敢犯糊涂,我亦敢逐你出门。”既然好话说不通,萧颖且让她想清楚了,若是不知见好就收,便莫怪她不留情面。
想让人给她脸,须得她也给人脸。
萧颖纵然不知事情的经过和始末,仅观萧颐的脸色和她身边的人,也能猜得出来。
果真是太平的日子过得不顺心,非要折腾出些事来?
“或者,你也想让我往唐尚书府上送几个美人?”萧颐气得脸都红了,回头就要同萧颖理论,无奈萧颖更是下了一记猛药,好提醒提醒萧颐,莫以为这些把戏就她会!
谁家的事都不乐意别人插手,带着个女人往她府上来,还想塞到萧评怀里。
去你的!
萧评什么样的人,萧颐这个当姐的就一点都没数?
家里对他能点头答应娶清河郡主这事,已然是乐不可支,谁愿意往他们二人之间插多一个人。
她一个亲姐的就盼着他们夫妻能够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纵然明了他们之间未必有多少真情,想想他们各自的婚事,还能是全都心心相印的不成?
两情相悦不过是四个字,这样的事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是既结为夫妻,对他们而言,他们就会和对方努力相携到老。
什么情啊爱的,只要对方不太过分,不拿他们当了傻子一样的戏弄,也能给他们留些面子,其余的事都可以忽略不计。
结果倒好,他们只盼萧评夫妻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偏萧颐见不得他们过着太平的日子,当姐姐的竟然要给弟弟塞人,让人破坏他们夫妻感情?
这要不是看在卢氏和萧钤的份上,念着这是她堂妹,她早把人轰出去了!
好言相劝萧颐如果还是不听,那便罢了,不劝了,直接威逼利诱!
都是女人,谁能乐意自己的男人三妻四妾,那都是见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