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爱惜的人,萧家拼尽一切维护,你们竟然还想去杀守护你们外孙女的人?你们有何颜面?”姬则此番来都来了,更是将话说狠,好让他们知道,在她的心中,莫家人究竟算什么?
“老朽绝无此意。”莫非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面对姬则指问,他低下了头。
“那么,莫家人是不是应该表明这个态度。莫公不知长安内因此事动荡不安?若是任由事情发展,恐危及太女。”姬则之所以急忙赶来,一是为萧评,三是为萧宁。
他们两个都是姬则想要守护的人,绝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理由伤及他们。
莫非看得出来姬则对萧评和萧宁的维护,姬则说得不错,一直都是他们对不起萧家,从来不是萧家对不起他们。
就算萧评杀了莫忧,他们何来资格质问萧评?莫家觉得萧宁这些年过得太好,欲将萧宁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毁于一旦?
“老朽明白。萧家退让,明王愿意让莫家处置,都是为了太女。而我们莫氏,本无恩义于太女,现在又有什么资格仗着太女对我们莫家的骨肉情分任意妄为?”莫非知姬则骂得对,他们莫家有愧于萧家,萧评承认杀人一事,他们确实没有资格问罪萧评。
姬则得到这句话,还算满意。
“太女大婚,莫老打算前去?”姬则相信萧宁是希望莫家的人前去参加她的婚礼的,但莫家的人,有脸或是无脸,却是未必了。
“大昌尽一国之利,将以修史,然,老朽确实没有脸面再见萧家人。我手中有一些藏书,且让儿孙们送到长安,送到太女手中,就算我这个当外祖的送她一份新婚贺礼。旁的,便罢了。”莫非羞愧地完全抬不起头,话说着更是低下了头。
姬则对此事无强求之意,而且她今日可是私自出梁州,若是传扬出去,又是一桩麻烦事。
“我今日前来......”
“我从未见过国公。”莫非亦明了其中的规矩,一方大吏,无诏不可私自离开治下之州,姬则愿意为萧宁和萧评冒险,观姬则眉宇清明,并非愚蠢之人,可见那两位定也是人中龙凤。
他既对萧宁无恩亦无义,也没有资格毁了萧宁身边的能吏。
姬则起身作一揖,“莫公大义,我代殿下谢过莫公。我也谢过莫公。”
莫家放下莫忧之事,姬则心下便放心了。
她是自私,因萧宁那是她的夫,萧宁也是她一生尽忠之人;不管任何人,若是损及他们,姬则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解决。
“国公骂得对,是我们莫家人太狭隘了,从未给予过,却只想不断索取。我们莫家欠萧家的,就算是一条人命同样也还不上。当是我谢过国公。”莫非更是朝姬则行以大礼,谢过姬则。
姬则也不再多言,只是同他再作一揖,“则,先行告辞。”
“不送。”姬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被任何人察觉才是最好的事。
只是待姬则回到梁州时,却听说莫家除了莫非一对老夫妻外,其余人都往长安去,以莫家之力,助朝廷修史。
莫家就算不出仕,能以文扬名天下,将来也会前途无亮。
随后,萧评与姬则来信,道是莫家莫恢再一次见他,却是不愿意再提莫忧之事。
萧评最后在信中问了一句:此事,国公何为也?
远在千里,他倒是猜得出来姬则在其中未必没有动手,因而事情才能解决。
姬则面对这不确定的一问,自是装糊涂。
日常与萧评的通信,多是说起朝廷之事,如萧宁选中程永宜为太卿。
程永宜,家世简单,无家族拖累,于萧宁而言,没有拖累就是最好的选择,姬则甚以为萧宁选得好。
姬则也会在信中说起梁州种种,如山民梯田开得越多,收成越好,倒是与他们梁州百姓越发和睦。
想起梁州地位偏僻,观扬州蒸蒸日上,姬则自也动了心思,开始寻梁州的特产。
特,自该是独一无三,天下绝无仅有。
姬则希望在她的任上,不仅边境安宁,就是这世族与百姓,日子也能越过越好。
萧宁先前往扬州运了不少茶,茶树,制茶的工艺,姬则也让人找起在梁州内有什么是扬州没有的茶叶,便是只有梁州独有的东西,这也是可以用之。
这么发动群众的力量,还真是让姬则找到了。
茶叶有,还有菇。
美食,美味,这是无论何人都舍不得,弃不了的东西。
姬则跟在萧宁身边,别的什么学到多少另说,对这吃穿用度,那是马达全开。
好吃好喝好玩的,弄出来。
为这事,姬则还专门写信给萧宁,向萧宁请教,若想让这两样东西撑起梁州经济,梁州百姓因此过上好日子,应该如何才好?
萧宁回信,一目了然:第一,口感上佳,必有客源。货须得是最好的。
第三,易保存。须考虑制作,保存,还有定下的客源是多少人?
不得不说,就这两个问题,姬则不得不细想。
她是吃过不少美味不假,她欢喜的,难道旁人也会欢喜?
茶叶,自萧宁开始制作成功,泡茶已然流传于世族,可是,这只限于世族。
百姓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何来的心思喝茶?
可是,若是想迅速让梁州发展起来,或是想要改变百姓的日子,又不得不从世族入手。
毕竟百姓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想让百姓掏钱买东西,为经济发展做出贡献,无异痴人说梦。
这种情况下,姬则还是决定参照萧宁先前的做法,以赚世族的钱以富民,慢慢随着时间的流逝,百姓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再考虑之后改变经营方向和对象。
三年,借与扬州之故,姬则和扬州达成共识,以令扬州和梁州一道富民强民,开拓一条以干货和茶叶为始,而以河运为主的商道。
短短三年的时间,可见百姓日子越过越好,每日信心饱满有干劲的百姓,脸上洋溢的都是充满希望的笑容。
三年一换,姬则带着梁州百姓收益翻上四倍的结果再返长安。
站在长安城门前,萧评就在不远处等着姬则,姬则不由露出笑容。
“有劳明王久候。”姬则走上前,轻声道来,萧评不以为然地道:“不久。”
两人对视一笑。
虽然久别分离,然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通信,议国家大事,论如何建设梁州,萧评给姬则出了不少好主意,在姬则这里,萧评就好像一直在身边。
“太卿出使,一晃也是三年,但不知何时归。”姬则回来,第一件操心的是萧宁的事,萧评隐晦地扫过她一眼。
姬则毫无所觉,而是自顾自地道:“如今怕是不少人的心里都在想,当初殿下选了达侯为太卿,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太卿不在跟前,谁就是想再挑拨离间,人不在,一切都空想。”
说到这里,姬则倒是先高兴了,“我们殿下最是喜欢磨人心志。”
萧评听着姬则说起萧宁的事,张口闭口都是殿下,要么也是国家大事,却无一句关于他。
“你与贺将军、梁将军同行。怎么你回来了,他们却不曾?”萧评于此时问了一句,目不转睛地打量姬则,更多是想知道,对于贺遂,姬则还有没有,有没有一点点......
“贺将军与梁将军前去祭拜先祖,会晚一些。”姬则并无不妥,坦然无比的将贺遂他们一行所去告诉萧评。
“贺家。”萧评亦想起了贺家,贺常侍啊,为大兴而死,死于韩靖之手,一家数十口人,只剩下一个贺遂。
“贺将军收养一子,以为贺姓,皆为承嗣。此番是特意带那孩子前去拜见贺家祖宗。”姬则说起此,心下亦是对贺遂敬重之。
贺遂重诺,一言九鼎,这很好!
“梁将军是位豁达的女将,有她在扬州守卫海运,大昌无忧。”道明贺遂他们一行改道之故,说起了梁好。贺遂娶到梁好,亦是他的福分。姬则也曾代为扬州刺史,与梁好之间亦有往来。
初初时两人都知对方,但在她们心中,除了儿女私情,还有家国天下。她们虽为女子,却牢记萧宁的教导,比起私情,须是大昌天下安宁,百姓安康更重。
以公论公,不讲私情私怨,梁好是位好将军,冲锋陷阵,不畏生死,她既能不敬之重之?
且,她们之间因贺遂而知彼此,却也不必为了一个贺遂争得头破血流。姬则亦记得,她现在是明王妃。
萧家待她礼遇,萧评待她敬重温柔。自她决定嫁给萧评那一刻起,她已然放下贺遂,再见,或者会百感交集,但她已然放下。
既是放下,自然更不会为了贺遂的事,与梁好为难。
皆是豁达又心存天下的女子,纵然因为贺遂不能成为好友,也不会是仇人。
再后来,姬则归于梁州,倒是有些日子不曾与梁好往来,与贺遂倒是往来得更多。
可是,姬则从心里希望贺遂能过得好。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庇护之情,若没有贺遂,她早就已经死了。
不能娶她,贺遂有负于她,却依然不能抹去这些恩情,姬则感谢贺遂,亦企盼他能过得好。这一点,姬则坦然告诉贺遂,贺遂亦懂。
有负于姬则,他选择娶梁好,定一生爱护梁好,不会再伤了第三个人的心。
梁好和贺遂这些年一道上阵杀敌,冲锋陷阵,他们是夫妻,也是可以交付生死的同袍。
有些东西,不需要刻意,只需要彼此尊重,也只需要相互礼让,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姬则在这一路上,看到他们彼此虽然平淡,但却各自懂得对方的相处,她知道,贺遂过得很好。
“明王殿下此问,想问什么?当年我并未隐瞒明王,我心喜于贺将军。”姬则虽然答得坦率,但亦知萧评此问并不是随口一问,有人的心思莫不是以为她看不出来?
难道她刚从梁州回来,萧评还想翻起旧账,道她不知避嫌,竟然与贺遂一道归来?
想到这里,姬则的好心情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竟然不知,萧评竟然如此要跟她翻起旧账,何其可恶?
“不过是想知道,你心中还有没有贺将军。”萧评试探不假,同样他也不避讳地承认,他这一问为的什么。
姬则瞪大眼睛,“自然是有。纵然我们结不成夫妻,贺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情,庇护之情,我纵然万死亦难报,岂能将他忘得一干三净。”
答得太过理直气壮,让萧评原本也算问得理所当然的问题,倒显得他过于无礼,竟然问出这等失礼之言。
萧评不作声了,一向巧舌如簧的人,难得的竟然不说话。
姬则还以为萧评会同她争辩到底,结果倒好,他不吭声了?
不吭声的萧评,却让姬则显得烦躁,可是,一时间姬则亦不知如何再开口。
她方才道起贺遂对她的恩情,言及万不能忘时,她是真觉得自己有理,可现在,怎么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殿下,国公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府休息吧。”夫妻三人一沉默,这气氛马上不同。伺候萧评的人须得有眼力,此时就得把这尴尬的事掀过。
也是他们明王殿下自打听说他们国公竟然跟贺将军一道回来,这都醋了好些日子了。国公在明王面前,不问明王一句,只不断地说起太女殿下,这明王可不就更醋了。
人要是一醋,难免就失了往日的周全。没想到他们明王也有今天。
作为萧评身边的人,万万不能让他们明王殿下一时失了分寸,倒是让国公误会,还是回家去。
“该先进宫拜见陛下。”姬则想起此事了,连忙开口。
“陛下知你辛苦,道梁州一应事宜,你已将公文上呈,做得极好,许你休沐半月,待休养后再上朝面圣。”萧评立刻将萧谌的诏令传达,至于萧谌是如何挤眉弄眼地同萧评说起快成好事这话,萧评便不说了。
“还有殿下。”姬则想不到萧谌如此体恤,但还有萧宁。
殿下殿下的!萧评第一次有一种把侄女丢给兄弟藏起来,免得老让姬则惦记的念头。
“陛下许你休沐,你去见阿宁,就不怕......”吓唬人什么的,萧评一点压力都没有,反而觉得就该如此。
姬则马上明白萧评未尽之言是为何意,立刻道:“罢了。”
“回王府或是去国公府?”是的,眼前这两位,一个是明王,一个是国公,各有府邸,姬则虽为萧评之妻,却不希望往后都只能被扣上一顶明王妃的帽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况且,姬则还有母亲在,她既为敬国公,本就该有她的府邸。
前往梁州时,姬则心下最忧心的就是母亲,只是不宜让母亲随她同去,好在有萧评,敬国公府内也有奴仆成群。
这些年她的母亲过得很好,每回写给姬则的信中都不忘说萧评的好话。
这要不是母亲的字迹不假,姬则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代笔。
“先回国公府,我要见见阿娘。”一去三年,姬则怎么可能不想母亲。
欢欢喜喜地便要回府,待见到萧评也要一道随她同回国公府时,姬则一愣问:“明王也去?”
萧评额头的青筋再也忍不住地跳动了,“国公以为呢?”
这一回姬则算是反应过来,她是说错话了?
你没有说错话?
终究,萧评没有多说,只用行动向姬则证明,他究竟去是不去。
一别三年,姬则陪母亲说了许久话。
姬则的母亲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眼看着姬则能凭自己的本事立足于世,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立足于朝廷之上,任何人都休想随意主宰姬则的生死,她不知有多高兴。
自然也免不了多说萧评的好话。
虽说萧评是年长姬则一些,但两人的婚事既成,很多事就由不得人,而且萧评无论文武都是万里挑一,并不因她所经历的不堪,有丝毫看不起姬则之意。于她看来,萧评甚好。姬则的眼光很好。
姬则哄睡了母亲,又想到她一个刚成家的女郎,能得夫家同意出任梁州为刺史,与夫君两地分居,其中若不是萧评点头,谁能轻易答应。
萧评在这三年里亦助她颇多,她倒好,刚回来连好听的话都没有同萧评说上两句,倒是处处惹萧评生气。
对,姬则看出来了,萧评最后生气了,方才当着长辈的面,萧评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也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