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雍州的名门世族都落入萧宁之手,萧宁不作声,自有寻上门来的人。
亲眼见过萧宁杀伐果断的世族们,必然明了萧宁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言即出,行必果,别以为她小就想欺负她,绝不可能。
结盟保他们不死,人为萧宁所用,是为双赢。若这些人学不乖,仁至义尽,再杀,不畏天下非议。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皇帝尚在,杀刺史也罢,通敌叛国之朝廷命官也好,私下处决,这是嫌无人捉他们萧家把柄,找他们麻烦?
杀人是为解决麻烦,不是为制造麻烦。杀掉整个世族的人,不如让他们倒戈,为萧氏所用。
卢氏放弃了,兴什么师,问什么罪呢?
萧宁对雍州的情况了解,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萧谌无后顾之忧。
再者,他们是到事情成了定局才猜到萧宁一番布局,若不是有事实摆在眼前,萧宁同他们说起,他们就能相信了?
“去吧。”卢氏也明了,很多事未成之前,不能言语,说多了更有可能坏事,倒不如事成再道。
萧钤补一句,“下回再有同样的事,记得告诉我们一声。”
无端的显得气弱啊!
这大概是萧钤最后的挣扎了。
当然,萧钤觉得自己忒没用了点,竟然叫孙女把他们一家护在身后。
“唯。”萧宁乖乖地应声,下回,她要是再长大些了,应该是不用事事报备了吧?
这回,萧宁走了。
萧钤和卢氏对视一眼,萧钤道:“得让七郎赶紧回来一趟,我得跟七郎好好地说说。”
不说说不行!看看萧宁这等运筹帷幄的样儿,他就想知道萧谌怎么养出那么一个女儿啊,太妖孽了啊!
饶是萧钤见过不少的神童,那也从未想到过自家能也这么一个小妖孽啊!
呸!不是妖孽,那是神童,难得一见的神童。
卢氏倒是不以为然,“郎君在五娘这般年纪时,能如五娘自制?”
此言落下,颇是扎心。
纵然萧钤确实算是自小勤奋,不代表他有萧宁的自制。
“天资聪颖不假,若无这等自制,勤奋,世间之才又有多少能为世人所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郎君不曾明了?”卢氏倒不以为然,萧宁有天资不假,更重要的难道不是她足够勤奋自制?
哪怕是他们这些成年人,有几人能做到萧宁的份上?
熟读百家,喜读史,其中所学,融汇贯通,便不会觉得萧宁的举止有何不妥。
萧钤语塞,道理是那么一个道理不假,他这不是受到打击了吗?
“这要是让她长成,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故我恨啊!”萧钤遭受打击之后,收拾心情,道破关键。
卢氏长长一叹,“我又岂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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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好戏各纷呈
夫妻二人之恨,萧宁顾不上,这会儿,萧宁已经被人找上门了。
是的,自打跟萧宁到了雍州,萧宁未顾得上的水货和铁全堵了萧宁。
也是,这么两位先生携家眷从京城来,一道安居于府上,府里的动静闹得这般大,他们如何能当作听不见?
既然听见了,就不能不管,哪怕觉得萧宁不是嗜杀成性的人,半路的先生一时没有机会教导萧宁,也得见一见萧宁。
“两位先生。”萧宁不意外,被堵上了也只是礼貌的问安,同人一笑。
水货瞧萧宁的一笑,胸有成竹,镇定自若,不知怎么的,总有一种他们白来一趟的感觉。
“雍州之事......”铁全张嘴,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
说刺史有意对萧家动手,扶持萧家人威胁萧谌,反倒被萧宁捉了?
或是雍州世族眼见刺史被捉,做贼心虚,故而先下手为强,却落入萧宁彀中?
作为名家大儒,闻弦知雅意。刺史和世族们做的事,说来不难猜测,只是从来没有人往歪处想。
萧宁的反击,有错吗?
肯定没有错。
这分明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萧宁要不是早有防备,定然死在刺史和其他世族手里。
“有何不妥?”铁全不敢把话说白,萧宁倒是问得直白,等这两位说道说道,她有何不对?
“世族纵然有错,不可妄动杀念。”水货代表挤出话来。
“人心不可失。倘若得罪天下世族,往后萧氏更为众矢之的。”铁全补充。
萧宁抬眼打量了两人,看得两人头皮不由地发麻。
“先生以为,天下世族得天下人才?”萧宁那么一问,铁全毫不犹豫地道:“自然不是。”
水货和铁全都不是世族出身,可是他们多年钻研学习,教书育人,故有今日的大儒之名。
天道酬勤,世族得天独厚,汇集天下典籍,得名师教导,若不好学上进,他们家中岂能都是人才。
“先生们畏于世族?”萧宁又再问,两人张嘴要答,话要嘴边一塞。
显然他们明白萧宁此问的用意了,无非是在提醒他们,他们会急急忙忙的赶来,生怕萧宁动手干掉雍州的世族们,真正的原因是他们畏惧世族。
“世族不可畏?”水货反问。
大兴朝建朝多年,从心底里多少人想挤身成为世族,水货和铁全未必没有这份心思。
有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更是另一回事。
从前他们两人经历了什么萧宁无意多问,作为世族的萧宁若说对世族生畏,却是没有的。
无论是世族或是寒门,皆参差不齐,重要的是才能,品性。
“吾不畏。”萧宁斩钉截铁地告诉水货,她不畏。
“官有世功,则有官族。”萧宁说完之后,继续的补充,好叫眼前的两位先生明白,这一点有多重要。
“世禄世卿,朝廷要的是有用之士,而非庸庸碌碌之辈。世族先人可得世功,我等不能?我虽为世族,从不认为世族便可无视国家利益,视人命如草芥。
“比起一族之兴亡,国之兴亡更重。心无国者,可翻手为云覆手雨,不过乱天下罢了。”
萧宁将她的见解道来,水货和铁全震惊地望向萧宁。
有些想法他们未必没有想过,从来也只在心底过一遍罢了。
“百年前的世族何在?百年前建功立业之辈的后人,躺在祖宗的功劳薄上,想世世代代无忧无虑,该?”萧宁又继续地问,这一点,萧宁不相信眼前的两位果真无动于衷,心中没有丁点的怨恨。
铁全问:“你瞧不上世族?”
萧宁摇头,“我瞧不上的从来不是世族,而是这世上碌碌无为之人。相比庶族,世族们得天独厚,有人不思上进,反而要败坏他们先人的功绩,难道我不该瞧不上他们?”
这话听来便是还好。
毕竟萧宁本是世族出身,这样的人要是也瞧不上世族,可不是好事。
萧宁一声轻叹道:“事非不可改,世无一成不变之事。事在人为。”
意味深长的一番话,引得水货追问:“小娘子要改甚?”
十分的警惕。萧宁望向水货,分外光棍地道:“不知。”
这么两个字,差点没把人噎死。
“两位先生以为我能改什么?”萧宁感慨是一回事,实施起来更是另一回事,难道他们以为她会做什么?
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水货和铁全对视一眼,都是一样的感觉,偏偏说不出其中究竟有何问题。
萧宁一脸的无辜,她一直牢记一个道理,想做的事不必广而告之。
事要悄悄做,等做到不可动摇之际,也就不用说了。
“两位先生还有事?”萧宁面不改色地一边心里嘀咕,一边语气平静地询问。
好像有事,又好像没事。
铁全和水货都觉得有些怪怪的,一时拿不准。
萧宁可不给他们想清楚的机会,果断地福身,走人!
反正萧宁忽悠人是一丁点的压力都没有。
先生,先生的,相互都不算太熟悉,课都没有正经上过一堂,接下来怎么着也得再各自试探试探。
可这会儿的雍州是炸了锅了。
世族们聚集冲入骠骑将军府,一个个都有来无回了!
仔细一打听,人都被扣在骠骑将军府,倒是没有将各家全都看管起来,或是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意思。
可是,冲入骠骑将军府的都是家里的主心骨,那么一个人不见了,不得急得一家团团转。
偏偏人拿下,骠骑将军府并未派人说一声,就好像这人根本没有在他们手里一般。
如此诡异之事,更叫人拿不准骠骑将军府怎么回事。
还留下的人家中替补的主心骨就得在这个时候发挥他们的作用了,知家人所为,比如究竟应该怎么样才能保证主心骨不死?
就这么一个问题,不少人都犯难了。
明了世族们做了什么事的人更明白一点,纵然骠骑将军府当场将人击杀,此事他们想上奏朝廷,想让朝廷给萧家人定罪都不可能。
比起他们递上去的证据,捉个人赃并获的萧家,能没有各家犯事的证据?
有是肯定有的。
要是不想让骠骑将军将人尽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老实的跟骠骑将军府接头。
接头也得想想接谁的好啊!
骠骑将军萧谌巡视边境未归,骠骑将军府眼下是何人主事?主事之人有何喜好,该如何劝说才能保证家人的性命?
是以,骠骑将军府的人被堵上了,从长史往下,凡骠骑将军府的属官,皆叫世族的人寻上,送礼的送礼,请吃饭的请吃饭。
中心思想都只有一个,要想救他们的家人,他们该如何是好?
礼收到了,更是不少。
骠骑将军府的属官,瞧着手里丰厚的大礼,无端的心虚,赶紧堆到萧宁的面前。
能让萧谌选为属官的人,自然是靠得住的,因而就算萧宁掌事,外头知道的人其实不多。
萧谌是不介意女儿聪明,但并不想让女儿成为众矢之的。
正好,萧宁从来不想要聪慧的名头,否则何至于回京的她,京城内无人知她聪慧之名。不就是萧谌和萧宁达成的一致共识,事儿做好就成,聪慧的名头,可有可无。
骠骑将军府的人得令,三缄其口,萧宁做的事半句不可透露,毕竟有一个孔鸿顶着,算是该知道的都知道萧宁的聪明,不该知道的一丁点消息也得不到。
如今骠骑将军府的事,萧谌不再在,自由萧宁做主,尤其拿下刺史和雍州世族皆是萧宁一番筹谋。
礼就算收到了,话到底应不应该传?还是得问问萧宁?
萧宁看到属官送到她面前堆积成山的礼物,面带笑容的道:“虽说平日我不曾亏待各位,但既然是世族给你们送的礼,你们都拿着,放心大胆的用。他们想听什么话你们只管告诉他,如实告知。”
着重咬住后面的四个字,落在一群人的耳朵里,心头直跳,他们好想问问萧宁又打的什么主意?
终究没一个人敢把话问出口,便只能乖乖的应下。保证按萧宁的要求办好此事。
萧宁得看看有没有谁能寻到她的跟前!
目的明确的萧宁只需要耐心等待。
好在没有让萧宁等多久。
萧宁在府里,想寻萧宁的人太难,但如果有心人必然会知道应该能过何人才能见到萧宁。
瑶娘就在这种情况下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郎君进府,“小娘子,这位是崔家十二郎崔攸。”
听到介绍萧宁抬起头,看着前面那一位年轻的小郎君。
小郎君一身白色曲裾,明眸皓齿,眉清目秀,倒是个端正的郎君。
“略有耳闻,据说是崔氏同辈中的佼佼者。博览群书,最喜读史。”萧宁对面前的这位小郎君确实有所耳闻。
只不过这郎君和小娘子就算相互有所听闻,也从未有机会真正当面讨教。
这一回,萧宁看着送上门的人,也想了解他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般。
“十二郎请坐。”萧宁赞一声后十分有礼的请人坐下,让他不必拘谨。
崔攸沉稳的给萧宁见礼,“小娘子有礼。攸的来意,想必小娘子明了。”
端是直接,倒是深得萧宁之心,尤其是崔攸的态度并没有把萧宁当成孩子,而是平辈之交,更透着恭敬。
能屈能伸。这是萧宁对崔攸的第二个评价。
“愿闻其详。”萧宁并不着急,再次示意崔攸坐下,慢慢聊。
崔攸抬起头和萧宁对视一眼,这是他第一次看向萧宁。纵然早知萧宁的年纪,可看着萧宁沉稳的端坐在上,不见丝毫慌乱,成竹在胸,依然让崔攸震惊。
萧宁已经第二次相请,崔攸不敢再推辞,作一揖跽坐在萧宁的对面。
“家父犯上作乱,小娘子网开一面,手下留情,饶家父不死,攸铭感五内,再次拜谢小娘子。”崔攸再一次挺直腰杆,朝萧宁一拜。
把人带进来之后,安安静静地在萧宁身侧的瑶娘,看着这一幕,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
“你来我这儿,竟然是为表感谢吗?”萧宁就是明知故问,倒要看看眼前的这一位打算如何应对。
崔攸抬起眼和萧宁对视,“小娘子大恩大德,攸不该谢之?”
问得实在是好,擅长将问题丢给萧宁,更是难得。
微微地笑着,萧宁轻声地道:“我若说不该呢?”
“攸亦谢之。”崔攸掷地有声地回答,没有一丁点犹豫。
神情真挚地望着萧宁,有一瞬间让萧宁觉得,啊,没准她真是对他的父亲有大恩呢,否则崔攸岂能这般真诚。
“如此,我便收下你的感谢。”萧宁脸皮厚。人家都谢她了,她再推辞地说着不行,不能,那怎么能呢?
就应该果断地收下,且看看崔攸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