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之下,韩靖是在他手里吃过亏的,就算除了韩靖,也未必能达到他要的目的。
“粮草。”萧宁先前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是因为所有人都忽略这一点。粮草抢了,更是运回雍州,这回该如何是好?明鉴心下亦是慌乱,不敢流露半分,轻声地提醒。
“不必着急。我们并未完全进入他们彀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萧宁想到情况的危急,亦知在场的人都慌了,这个时候她定不能慌。
“他们想算计我们,未必不能趁此机会有所作为。”萧宁目光闪烁着光芒,那是遇强则强的兴奋。
不知怎么的,一群人随着萧宁的话音落下,不安的心得以平复。对,不必担忧,有萧宁在,没什么好怕的!
几乎他们都不曾怀疑过萧宁对曹根或是韩氏的猜测!
大概也是因为本能,谁让萧宁所有猜测,真没错过!
***
萧宁他们跑得快,在帐中的韩靖在得知雍州兵马来不假,竟然是萧宁领兵,偏偏因为接人的态度引起萧宁的不满,萧宁领兵不知去向,惊得拍案而起,“走了?”
“雍州若是不想出兵,直接承认不想出兵就是,何必派一个女郎来。萧谌连个副将都不派,竟然将两万兵马尽都交给一个小娘子指挥,真真是不知所谓。”跋扈的郎君一回来便急急的告状。
韩靖气得破口大骂,“你坏我好事。”
脸色铁青地喝斥一句,急忙往营帐外走去。
跋扈郎君一脸莫名,急急地跟上道:“一个小娘子,不过两万兵马而已,难道比我们这十数万兵马更叫韩公放在心上?”
“你不知所谓。”韩靖一番筹划,怎么可能会同这等无脑之人提及,气不打一处来的吩咐道:“立刻查探雍州兵马安营扎寨何处,越快越好。”
被当众喝斥,跋扈郎君如何忍得。
这时候冲过去拦住韩靖质问:“韩公且把话说清楚了。”
韩靖有跟他细说的心情吗?必然是没有的。隐忍怒意道:“来人,请唐郎君回帐休息。”
不乐意再跟他多言的架式,这位唐郎君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你,你欺人太甚!”世族郎君,哪个不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何时受过气,面对韩靖一副你怎么那么蠢,让你去办点事你都能办砸的样儿,敢问谁能受得了?
既然受不了的,如何能不反击。
可是想想韩家的势力,他出门前家里再三叮嘱他,一定要跟韩靖交好,万不能得罪。
再是咽不下的气,也唯有咽下,指责的话,也得说!
唐郎君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韩靖当回事才怪!
“记住,找到人,立刻拦下,不惜一切代价。”韩靖再次下令,透着不容拒绝!
手下的人从未见过韩靖如此严厉的模样,心惊肉跳,更不敢迟疑,立刻应唯去办。
萧宁跑出三十里,安营扎寨时,看着舆图在合计,猜测终是猜测,借由迎他们一行的人丢出去的话头,确实可以作为不去参加会盟的理由。
可是,若是有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总盯着雍州不放,不可能一直拒绝!
韩靖为了对付萧家,连跟曹根这个害得他退出京城的人都能联手,可见他想除萧氏之心。
同样,曹根也一样,他竟然同意和韩氏合作,显而易见,在他心中他要除的第一个敌人就是萧氏!
靠!不知不觉,雍州竟然成了众矢之的了吗?
若是不想被他们联手生吞活剥,必须将他们的阴谋揭露出来!
萧宁看着火堆,眼睛冒着绿光,一群陪坐在一旁,因萧宁不作声,同样不敢作声的人,注意到萧宁身上散发的低压,更有那双眼睛,心下咯噔直跳,拿不准萧宁想做甚。
“报,小娘子,发现兵马靠近,不辨是冀州兵马或是盟军。”萧宁本来计划了不少事儿,结果突然意识到韩靖和曹根可能合作,如何敢轻举妄动,保全手中的兵马为重!
未辨对方究竟部署多少前,万万不能露出破绽,她这点人也是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万万不能白死了。
尤其她更担心她若中了算计,将萧谌,甚至是雍州尽扯进来,那更是要命。
有人追来,萧宁听见了,猛地抬起头,掷地有声地道:“打!”
一个打字,听得一群人都傻了眼,难以置信地道:“不辨敌友......”
“哪来的不辨敌友,都是敌。况且我们处于冀州边境,除了冀州兵马,谁会来搭理我们?打!”萧宁说打,那不是随口一句,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就一会儿的功夫,萧宁终于有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打。唯有打起来,才能让曹根和韩靖露出马脚!
深深吸一口气,萧宁道:“让李恭来!”
话都不必说,一见面就打!萧宁给李恭下的令正是如此。
然后,前方果然开始交战,打着打着,对面节节败退,终于忍不住叫喊,“我们是盟军,一道伐曹的盟军,不是曹军!”
“你说是就是?万一你是假扮的?趁我们退往雍州,志在将我们一网打尽。”李恭得了萧宁的指令,别管三七二十一,把这支兵打退了,最重要的是将他们的粮食抢过来!
萧宁别看安抚人让他们都别心急,心里也是急得冒火!
再急也绝对不能乱来!她是主心骨,得一步一步的算计。眼下再难也只是一时,只要她能稳得住,她定能寻到破绽,给曹根和韩靖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一记重创。
李恭怼完人,冲身后的兄弟叫唤道:“兄弟们,小娘子有令,诛灭附逆之军,杀!”
一个杀字,在他身后的人全都冲上去,只奉行一个命令,杀!
前方杀声震天,在后方的人听了动静,心里七上八下。
萧宁沉着地望着前方,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将近天明,战事平定,玉毫来禀,“小娘子,来者一万兵马,尽都歼灭,粮草到手,确实是冀州兵马。”
一开始动手,萧宁本着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的态度,下令之后,双方厮杀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让萧宁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敌人很强大。
萧宁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死伤几何?”
玉毫一顿,答道:“伤亡两百。”
就这个数也让萧宁心疼,要知道萧宁练的这支军队,皆是以远攻为主。
哪怕对方的伤亡和我方悬殊,那也让萧宁心疼得不行。
“照旧登记在册,将他们的骨灰带回雍州,来日为他们刻碑记册。”萧宁心疼,亦知当安抚活着的人。
玉毫应下一声,萧宁顾不上心疼地问:“是否有援军。”
其实如果来的是韩靖的人,萧宁会松一口气,真刀真枪打,韩靖那群乌合之众,萧宁并不畏惧。
倒是曹根的人,萧宁哪怕派人查过,没有真正交上手,她也听闻他们的厉害。
冀州离此不远,若是萧宁先前的猜测不假,如此情况下,冀州兵马几何尚未可知,打起来,胜负未定,萧宁的心里一样没谱。
玉毫沉着了半响,这让萧宁的脸色更加不好,“说。”
“这是冀州的先锋军,一日后,5万兵马出动,志在歼灭雍州兵马。”玉毫已经问到萧宁最想问的事儿,正因如此才会急急来报,好让萧宁速速想好究竟如何应对才是。
萧宁问:“兵从何而来?”
玉毫看着萧宁不见慌乱,心里亦松一口气,“雍州方向。前后夹击,亦为断我们的后路。”
这一点,意料之中。
萧宁目光灼灼,“我们从雍州而来,想到筦城,过冀州最快,可是为了不惊扰于人,先前我们已经绕行,冀州一方能如此迅速探明消息,并且做出反应,果然比起韩靖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厉害得多。”
这样的夸赞落在一群人的耳朵里,并不算一件好事。
萧宁眨了眨眼睛,突然道:“大张旗鼓求助。”
一群人愣住了,崔攸反应更快,“如何大张旗鼓?”
“一万兵马,留下多少活口?”萧宁问起玉毫,玉毫一愣道:“曹军负隅顽抗,不愿降之,留下活口不过一千之数。”
“放他们走,让他们到筦城送信。”萧宁冒出这话,叫人听了都傻眼了。
这些纵为降兵,如何能愿意帮萧宁他们送信,这不是痴人说梦?
“告诉他们,如果不去帮我们送这个信,就凭他们杀了我们不少的将士,留在我们手里,断然没有好日子过。送完了信,能不能活下来且看他们自己的运数。
“别忘了提醒他们,必须要说自己是雍州兵马,否则的话,冀州兵落入盟军手中是何下场,他们一定清楚。”
萧宁做事,方方面面想得十分周全,连让人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得让他们换上我们的军装!”萧宁说到这里,旁边的崔攸听得眼睛立刻亮了,赶紧给萧宁出主意补充。
“不错,想必他们为了保命一定会配合。”虽说杀降不祥,萧宁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两军交战,战场上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心存仁慈,妇人之仁,不过贻笑大方。
可是对方竟然投降,求的只为保全一条性命,萧宁没粮养降兵。且观曹根对待将士和百姓,留下来的人,萧宁也不敢用。
不能用也不能杀,这么尴尬局面,应该怎么处理这些降兵的确很让人费思。
好在萧宁想出这么一个办法,目的也很明确,既要解决这些降兵,同时也要披露韩靖和曹根合作的阴谋。
“这样一来,岂不是暴露了我们的位置?”萧宥提个醒,这一点不能忽略,否则极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萧宁眼中闪过凌厉,“要的就是他们都知道我们的位置。既然他们想算计我们,再没有比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能算计我们成功更令他们欣喜若狂的事。
“我得让天下人知道,韩靖是个什么样的人!借此机会,更要义正辞严指责曹根,顺理成章叫雍州再不受任何人辖制。”
这一点相当的重要,跳出任何人的挟制,等于为雍州争取绝对的自由权,往后,雍州就真正由萧谌说了算。
明鉴的眼睛灿若星辰,透着难言的欢喜。
天下大乱,处处受制于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能够跳出各方掣肘,就是给了他们自主发展的机会,任何人再想算计,必须先掂量他们的实力。
明鉴默默地给萧宁竖起大拇指,惊叹于萧宁能迅速在危局中永绝后患。这脑子太好使了!
明鉴他们倒也不是想不出来,只是反应绝没有萧宁这般快!
有时候抢占先机,决定生死。
“即刻去办。”萧宁想好了,即是下令,让人马上安排。
玉毫本来心不定,见萧宁胸有成竹,马上去办。
萧容心惊肉跳不假,这会儿问萧宁:“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做的?”
断不能在这危急关头只念着他们自己,得帮忙。能帮一点是一点!
萧宁其实很想说,这时候萧容不给她添麻烦就成了,话到嘴边,忍住!
她得记住卢氏用意,且这世上的聪明人并不多,若是她处处瞧不上人,这对她并非好事。
世上无不可用之人,只在于会不会用人,她该学的是如何用人!
萧宁心下有了计较,思量萧容的本事,参考大伯父萧讯,果断地道:“抢来的粮食归你统筹。”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也是一等一的要事。
萧容正色道:“唯!”
明鉴听着这个唯字,便知萧容已经完全摆正自己的位置,明了他不仅仅是萧宁兄长的身份,更是萧宁的下属,愿意听凭萧宁调遣。
“既然想要请君入瓮,须寻一个好位置。”萧宁敢想敢做,就算来再多的人,她亦无畏。
玉毫赶紧将舆图给萧宁拿上来,崔攸提醒道:“既以冀州军以作败退之势,一路上也该多作准备,以假乱真。”
此刻,他们赌的是韩靖和曹根不可能那么快互通消息,一两天的时间差,足以让他们做成很多事。
“攸去准备。”崔攸不管萧宁打算选何处作为退路,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安排方方面面周全的败势。
此势是请君入瓮的关键,不容有失。
萧宁颔首,崔攸马上退去。
李恭在这个时候急步行来,身上沾着血,尤显得杀气甚重。
“小娘子,方才击退对面的兵马时,我瞧着一个好地方,可以安营扎寨设伏。”李恭来得匆忙,是有个好地方推荐萧宁。
萧宁正忙着看舆图找位置,结果听到李恭的话,萧宁乐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欢喜地道:“走,瞧瞧去。”
李恭听着萧宁爽快的话,应下一声,在前为萧宁引路。
萧宁随李恭走上一处平原,李恭道:“小娘子,此处安营扎寨不错。你瞧这东临水,北临山,若是把他们往南里逼,这是一条山谷。只要我们提前在山谷上设伏,不管多少人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显然在请萧宁来之前,李恭已经仔细勘查过,位置定然是好的。
平原能让人一目了然,况且若是盟友前来,料定他们无所防备,毕竟可是他们派人求救去的。
到时候关门打狗,正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不错,萧宁首先想到要坑的就是韩靖,纵然这一位断然不会亲自领兵前来,也要让他们敢来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前面带路。”山谷所在,萧宁也得亲自过去查看。初春刚过,万物开始复苏,冀州的地界依然有些冷。
萧宁看完山谷,感叹地道:“可惜不是秋冬时节。”
秋冬时节万物枯萎,放一把火烧起来,能烧得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定是相当的漂亮。
“某知有一物,水浇不能灭,以作引火,上上大佳。”明鉴在这时候展现他的见识,萧宁一听水浇不能灭,马上知道那是什么。
“甚好,可让天下瞧瞧,有人失道失德,引天降惩罚,竟叫水不能灭火,是为天所不能引容。”萧宁就这么一会儿,又想出一个上好的主意,定能坑死某人,让他人心尽失。
明鉴已经不想说话了,他就开个头,萧宁立刻想到三步乃至十步外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