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一群男人都傻眼了,怎么都觉得这不可能的啊!
“不能吧。七郎怎么也是五娘的亲爹。”萧诠颤颤地张口。
“当爹的就都能懂儿女的想法?”理由听起来完全没有说服力,至少卢氏不以为然。
萧诠被怼得接不上话,卢氏的目光落在角落里一直不作声的郎君身上,“五郎,这封信你写?”
这位是萧钦的三子,萧评,为人懦弱,不喜同人往产,就算跟家人在一起,从来也是躲到角落去。
突然被点名,萧评眼神游离地道:“七郎说,五娘做事,让我听话照做即可。”
......萧评这话,引得一家人盯紧了他。
卢氏问:“何时说的?”
“五娘回京前。”萧评低声作答。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说?”萧讯这个当大哥的,万万没想到两个弟弟竟然在背地里算计不少。
萧评理直气壮地道:“你们没问。”
真真是把人噎得半死。
可是萧评的个性,自家人都清楚,一向不管事,也不乐意吱声,有事直问,千万别想什么等他主动告诉你。
“七郎怎么评价五娘的。”卢氏总是能够捉住重点。
“主意大,本事不小。京城她不熟,让我们多担待。”萧评确实有问必答,萧谌也没说不能说。
萧诠不由地捂住胸口,“当年,老七折腾事的时候,就是因为主意大,本事不小。五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能吧,小娘子毕竟不是郎君。”
当兄弟的也好,当伯父的也罢,心里实在也是没底。
唯有一次又一次的安抚自个儿,别多想,别多想,事情没那么麻烦。
“你是郎君,你同她这般大,能像她一打三?”
卢氏有问,萧诠嘴角抽搐,依然诚实地摇摇头。
“你现在能上奏疏,让陛下把挨了你打的人家长辈捋官?”
萧诠脸都僵了,机械摇头。
“你和韩家对峙多年,能把韩家一辈呛得有苦难言?”
怎么可能!跟韩家人过招,一对一都只能勉强五五分;一对几,送人头吗?
卢氏站起来,瞥了萧诠一眼走了,走了!
萧诠差点泪流满面,亲娘那嫌弃的眼神,尚未消化不如小侄女的打击,又收到了暴击啊!
没人可怜他!
正所谓再亲的兄弟,有事能让兄弟上去,扛住了,再好不过。
反正,萧宁回京不过半个月,名声大噪。
世族们背地里怎么笑话的韩家,且看韩家的人一出门,每人都侧头掩口而笑便可知。
韩家的郎君们,心里素质好的还能照常出门;差点的,出了一趟门,觉得每个人都在笑话他,打死都不乐意出门了。
小娘子们更是不用说了,但凡提到萧宁,恨得咬牙切齿,哭得昏天黑地。
再听说小皇帝竟然觉得跟萧宁十分的投缘,韩家有心皇后之位的人,新仇旧恨,生吞萧宁的心都有。
偏在这个时候,韩家闹出大事。
原本新帝继位,按规矩,以国库收入三成以修陵寝。古往今来,皆按此例。
如这等事,小皇帝虽然还年轻,必须也是交给亲近的人接手此事。
最合适的人,看起来是韩家的人。
韩家人丁兴旺,半点不比萧家差。韩太后跟韩靖那是堂姑弟,韩太后的亲弟名韩彦,算是半个不学无术。
蒙父荫,又有一个皇太后姐姐,韩彦在朝中担了虚职,之后议起修皇帝陵寝这事,韩太后立刻给亲兄弟揽下了。
小皇帝四年前登基,陵寝是从三年前开始修的,三年都没什么大事,偏突然这一位韩彦被告贪污修陵银两,更苛刻民工,致使民工惨死,现如今修建皇陵的人,罢工了!
民工不作为,要不是有人特意捅出来,远在京城的人是断然不可能知道的。
至于这一位捅出来的人,正是太常寺的太祝令,奉命前去考察皇陵修建的进程。
因去得匆忙,人也没想跟谁打招呼,突然的杀过去。
好嘛,碰个正着。
修建皇帝寝陵是国之大事,皇帝信任韩彦,故才将此重担托付于韩彦。
修陵这事,哪一个负责人不偷点工,减点料的,多少贪点。那也不会贪得事情闹大,连民工都罢工了。
太祝令年轻,见到这回事,念及这是皇帝的舅舅,太后的亲弟,好言相劝一番。
谁承想这韩彦不长脑子啊,以为出身韩家,背靠太后皇帝,便可有恃无恐。太祝令好言相劝,他反倒出言相辱。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看不起太祝令一个小官,也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值得一说,韩彦得知太祝令撞着民工罢工这事,急得上窜下跳,总想不出办法,只能借酒浇愁。
结果酒喝多了,太祝令上门,他这不自我反思,更是倒打一耙的,气得太祝令拂袖而去,立刻赶回京城,上疏告状。
等韩彦酒醒,那是悔得肠都青了,可惜晚了。
太祝令敢告状,不仅是告了,更是呈上了证据,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叫韩彦是有口难辩。
立时间,朝堂的气氛微妙了!
韩太后这时候能再有功夫管小皇帝说的萧宁投缘的话?
先救亲弟的命再说!
可是,证据确凿了啊,如何才能救人,韩太后立刻请人进宫商量。
“韩彦这个人,贪财好.色,贪陛下陵寝银两一事,可大可小。”萧宁懒洋洋的趴在席子上,眼睛半睁半合。天热了,晚上睡得不好,用了饭,最易犯困。
“要闹大吗?”有人小声地询问。
“能查得出来韩彦的其他把柄,递出去,自然有人会动手。”萧宁打了一个哈欠,准备睡会儿。
周边再无声音,萧宁很快睡去,突然一声尖叫,“啊,有蛇,有蛇。”
萧宁猛然惊醒,因为天热,萧宁特意开了门窗,寻了一处清凉的房子午休。
乍然听到声音,萧宁睁眼一瞧,在她前面不过一掌的距离,果然有一条三指大小的青蛇,随着尖叫声响起,萧宁一动,青蛇抬起头,吐着蛇信,张开血盆大口便要朝萧宁咬来。
“五娘。”见此惊心动魄的一幕,有人都昏倒了。在千钧一发之际,萧宁从腰中抽出一柄匕首,准确无误地扎入蛇头,钉在地板。
蛇头血溅四射,饶是已经被萧宁用匕首钉在木板上,蛇尾不断地摆动,垂死死挣扎。
萧宁手上都是血,跪坐在席上,这时候赶过来的婢女慌乱地跪下,“小娘子。”
卢氏领着萧四娘和两个中年妇人走来,没想到会看到如此凶险的一幕,但凡萧宁的反应慢那么一点,如今......
萧四娘腿还抖着,被婢女扶着急急地走来,看到那已经停止摆动的蛇,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开口的,可是萧四娘注意到,门口处跪着的人都是伺候萧宁的婢女。
萧宁的脸色变得凝重,扫视过婢女们。一个个婢女浑身都在发颤,饶是萧四娘也不由自主地闭上嘴,安静地等着。
“阿婆和姑母们先到隔间,母亲出门,等我处理好此间事,再与阿婆姑母说话。”不能确定到底什么时候萧宁才会开口,萧四娘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不料萧宁第一句话,请卢氏她们先到隔壁坐。
卢氏大大方方地道:“你处理,不急。”
其意不欲避,倒是想看看萧宁要如何处理?
萧宁也不客套,张口问:“回京之前,我同你们说过什么?”
第12章 豁达老父亲
被问的自然不是卢氏她们这些人,而是六个婢女。最年长的十四五岁,最小的同萧宁年纪相仿。
“奴婢失职,请娘子责罚。”萧宁遇蛇,蛇都到萧宁的跟前了,差一点就咬了萧宁。
伺候在萧宁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没有察觉。
不,是她们都离开了,无一人守在萧宁的身边,才会有这般惊险之事。
萧宁的面容更冷,“责罚?玉毫。”
随着萧宁一声令下,不远外一个青年步入,卢氏一眼瞧着倒是记得刚回来的时候,孔柔介绍过,这是萧谌特意留给她们外头用的人。
女子嘛,出门总有许多不方便,有个能理外事的人跟着,亦是理所当然。
卢氏当时把人安排在外院,这些日子,人老老实实的听外院管事差遣,存在感等于无。
院中出事,到人进来,这才多久?
目光微敛,卢氏心里另有思量。
玉毫恭敬地见礼,“小娘子。”
“不错的蛇,做蛇羹吧。人,全换了。”话说着,萧宁拔起蛇,干脆利落地丢出去,那位伸手一捉,面不改色地应下。
萧四娘瞪大了眼睛,婢女们颤着声想求情,萧宁微微抿唇,透露出的那份不喜,让她们尽都消声了。
“既然要换人,我送你两个如何?”卢氏不以为然,更不觉得萧宁此举有何不妥,反倒趁机想送萧宁几个人。
“好啊!”原以为萧宁有主见,未必见得愿意要卢氏身边的人,结果萧宁应得分外爽快。
卢氏笑得慈祥,“听她应得爽快,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她故意要我身边的人,才有今日之事。”
萧宁侧过头俏皮地接话,“甚有可能。”
一本正经地道来,眨眨眼睛,倒有几分她这个年纪才有的活泼,同方才动手杀蛇,说要换人时的冷洌截然不同。
“送小娘子去沐浴更衣。”卢氏亦不追究,朝身边的人道了一句。
萧宁站起来福身道:“谢阿婆。”
一气儿把身边的人全都换掉,现在萧宁手里无人,卢氏观察到萧宁喜净,怕是手里沾了血是不适的。
卢氏挥手,那一位四十来岁模样的妇人朝萧宁一笑,请萧宁往里去。
玉毫在此时冲卢氏福身,领着六个婢女离开了。
卢氏朝一旁的的女婢吩咐一句,人退了出去。
家里有蛇,葡萄的人又都离开了,若说人算计,谁信?定要彻查到底。
待卢氏吩咐完,在她身边的两位妇人方才一直屏着呼吸呢,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家人,这才说话。
“适才都不敢作声。”年纪大是年纪大,气场这东西,不是人人都有。
卢氏膝下四子一女,女儿居中,取名萧颐,是同辈中的二娘,正是一旁同她有三分相像的妇人。
另一个是萧钤的亲兄弟萧钦的女儿,萧颖萧大娘子。
都是当姑母的人,萧宁刚回来,两人都回家特意见了萧宁。
这一回也是因为外面关于萧宁的事情闹得挺大的,不少人都想见见萧宁。
“阿娘,脾气是不是有些大?”亲女儿才敢这么说话,萧颐有些为难地问?
“管家管人,不可慈。身边伺候的人连该怎么伺候都不知道,留之何用?”卢氏不以为然。
萧宁的果断她都看在眼里,越看越是喜欢。
萧颖虽不是外人,见识不同,赞道:“怪不得能写出为父鸣冤的奏疏来,果真是眼里不揉沙子。”
萧四娘的关注点有些不太一样了,“那条蛇,五娘就那么扎下去了,她身上怎么随身带着匕首呢?”
三个女人都不作声了,真把这事忘了!
卢氏拧紧眉头,她顾着高兴萧宁的果断,忽略了。
“七叔到底怎么教的五娘啊?”萧四娘没有别的意思,纯属好奇。
这回不仅是她,连卢氏也好奇了。
倒是萧颐道:“七郎毕竟是郎君,如何能懂得怎么照顾孩子。早同母亲说了,早些把人领回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弄不明白,一个小娘子随身带了匕首?”
马后炮什么的,卢氏瞥了过去,“七郎的性子你不知?”
当姐怎不知亲弟的个性,要说众多兄弟里,脾气最硬,最是一意孤行的人,非萧谌莫属。
当年闹出那样的丑事,萧谌干脆抱着刚弥月的萧宁离开京城,去往雍州。
这些年,萧谌因公回过京城几回,萧宁一直都叫萧谌留在雍州,卢氏一次一次的让萧谌把孩子带回来,交给她管,萧谌是怎么都不愿意。
卢氏莫可奈何了,一看没办法让萧谌把孩子领回来,那成吧,萧谌再相人家,成亲吧。
萧谌又果断地拒绝,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这事,这也是为什么孔柔一个寻常人家出身的女人,能嫁入萧家的原因。
卢氏岂愿意萧谌为了一个女人孤独终老,费尽心思要为萧谌再择良缘,萧谌无论家人怎么说,就是不肯应下。
闹得太僵,后来萧谌连家信都不写了。
好不容易萧谌写信回来说要娶妻,身份再低的女人,有个人陪着儿子,照顾孙女,这就成了吧。
现在倒好,叫萧颐扎心一记,也叫卢氏想起这些年的不畅快。
“阿娘。这是在京城,小娘子随身带匕首的,总是不好。你可得说说?”萧颐想到萧谌的事,再不敢掀卢氏的伤疤,不过这个事是必须要管的。
卢氏心里有数,没等到萧宁洗漱出来,倒是等到孔柔回来了。
孔柔的神情有些着急,进来见到婆母和姑姐,亦是顾不上,“阿宁如何?”
别管萧家的人怎么看不上孔柔的身份,人都嫁进他们家了,萧宁同孔柔的感情不错,这些日子孔柔也一直都安安分分,不懂的从来不管,只管闷头学。
卢氏一直知道,人的本事都是学出来的,看人的出身,不过是因为自小家中耳濡目染,慢慢养出了气度,见识。没有人想费心去教一个儿媳,更愿意坐享其成。
萧谌的事毕竟不一样,能让萧谌松口娶的女人,在卢氏的心里,此女便不同。
故卢氏虽然没有亲自教导,也是费尽心思让人教导孔柔。
孔柔无论从前是怎么样的人,现在的规矩算不上顶顶的好,亦不差。
最难得的还是孔柔对萧宁的关心。急急忙忙的回来,第一时间追问萧宁的情况,亲生母女不过如此。
卢氏语气平静地道:“无事,放心。”
孔柔也听下人说了没事,没能亲眼看到萧宁,心是放不下。眼睛直往一旁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