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沐浴更衣去了,婶婶莫急。”萧四娘走上去,扶着孔柔到一旁落座。
孔柔想起急急忙忙进来,连礼都顾不上,连忙道:“方才情急,失了礼数,见过阿家,阿姐。”
“无妨。”真情假意,总能在关键的时候看出端倪的,孔柔急步而来,急于询问萧宁是否无恙,倒让两位大姑子,颇有几分好感。
于她们而言,孔柔是外人。萧宁别管多少年没回过她们萧家,都是她们的侄女。
血脉亲情,这是天生的,永远都不能抹去。
想要她们接受孔柔,就得慢慢看。
萧谌膝下如今唯萧宁一女,别管萧宁的母亲让他们萧家变成多大的笑话,明理的人都不会把过错归在萧宁的身上。
萧家上下算是明理的,待萧宁也是真心疼爱。
尤其萧宁三番五次落韩家的脸,能让韩家不舒服的人,那就是给他们萧家争气啊!
“你能对五娘视如己出,我们很是欣慰。”卢氏颔首,颇满意孔柔能做到这一点。
孔柔有些不好意思,她和萧谌的婚事,要说牵红线的人更是萧宁呢。
“五娘随身带的匕首,你知道吗?”萧颐想来想去,等不及萧宁来了,试探地一问。
“那是郎君在阿宁五岁生辰时特意让人打造的,留给阿宁防身用。”孔柔并不隐瞒,生辰送人匕首的,当时也让不少人吓着,不过那匕首确实是好东西。
一片倒抽声,谁能想到匕首会是萧谌送的。
饶是卢氏也微拧了眉头,萧颐慎怪地道:“真是的,孩子还小,什么礼物不好送,怎么送匕首。”
这话,不太好接啊!
孔柔小心地张口,“阿宁自小在军中长大,也曾随郎君去过草原。郎君说过,似在草原中遇见了狼,后来阿宁便请郎君为她打造一把匕首,随身携带。”
其中竟然另有内情,好像,看起来不太好问得太多了呢。
萧颐试探地瞄了亲娘一眼,卢氏道:“适才若无匕首,五娘危矣。”
小娘子家家随身带匕首或许有些不妥当。方才她们亲眼所见,若不是有萧宁的匕首,现在萧宁是何模样?
明白卢氏的意思,萧颐无论心里再怎么不认可,都知道不宜再提。
“我今日出门听闻一些关于阿宁的事,同阿宁婚事有关。”孔柔心里藏了事,藏也藏不住。
身边的人能跟她一起讨论这事的,郎君不在身边,伺候的人,如何清楚其中的细节。
和萧宁讨论,虽然很多事孔柔确实习惯和萧宁提及,不代表这事也能提。
卢氏抬起眼皮,“阿宁的婚事,七郎何意?”
有些话卢氏一直不着急聊,现在既然孔柔提及了,正好,卢氏也得问问远在雍州的萧谌有何打算。
孔柔倒是清楚,答:“郎君说过,阿宁的婚事由阿宁做主。”
话音落下,众皆呆滞。
一个孩子,做主自个儿的婚事?当爹的昏头了?
第13章 居安须思危
头,萧谌是没有昏的。
卢氏惊得追问:“原话?”
“是。郎君说了,若是阿家问起,便这般告诉阿家。”孔柔不以为奇,这既是萧谌的想法,也是萧宁想要的。
“这是疯了?”不怪卢氏失态。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婚妁之言。
何时轮到一个孩子做主自己的婚事。
这个问题让孔柔怎么回答呢?
疯没疯的也得看看萧宁再说吧!
“阿婆这是怎么了?”萧宁已经沐浴更衣回来,进门正好听到卢氏的话。瞥到孔柔在,见一礼。
孔柔知道方才她告诉卢氏的话,对卢氏的冲击有多大,但这的确是萧谌的原话。
卢氏拧紧眉头,显得为难,落在萧宁身上的眼神,透着思量。
萧宁莫名,伸手摸了一把脸,小声道:“我才刚洗了脸,不会脏了啊!”
这事跟她的脸关系不大。
卢氏道:“无事。”
就算萧宁表现得再早熟,再不像寻常小朋友的有见识,也不意味着,卢氏愿意跟萧宁商量她的婚姻大事。
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卢氏是当祖母的,萧宁的婚事,一旦萧谌不点头,她也没办法。
越想,卢氏越是头痛,越发觉得小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萧宁不知道,因为她的缘故,亲爹在祖母跟前落得一个讨债的印象。
虽然清楚刚才她离开这会儿,定然是发生了一些事,但卢氏既然不想告诉萧宁,萧宁也无意追根究底。
“五娘身边的人伺候不当,明日我会送两个人过来。”卢氏既然不想提及方才的话题,也就干脆利落的转移。
孔柔毫无意见的道:“您费心了。”
这般姿态,引得另外两位大姑子打量孔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正常,又说不出怎么回事。
若是她们知晓,孔柔身边的人都是萧宁选好,送到孔柔身边伺候的,便不会觉得孔柔的反应有何不妥。
“你两位姑母家来,一是想见你,同你多说说话,家里的人也就是你跟她们不熟悉;二来,想让你随她们家去,小住几日。”卢氏说起女儿回来的原由。
萧宁算是对卢氏有些了解,明了卢氏也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长辈。
两位姑母回来,往谁家去,为何而去,绝不会是凭白无故的。
“阿婆有话叮嘱我?”萧宁面上笑意不减,问得也巧妙。
“你年岁不小了,你姑母处每天到了端午前后,也喜欢热闹。你姑丈处栽满各种奇花,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请各家前去赏花。
“你在雍州多年,回来了,赶早熟悉熟悉,以免当日叫人小瞧了。”
卢氏说得含蓄,全然也是为了孙女着想出的主意。
无非是为了让萧宁在赏花宴上出出风光,以此多刷好感。
其实萧宁对此倒是不太想去,赏花,吟诗作对。这可是绝对的短板,人贵自知。
“姑母好意,阿婆为我费心,我该听阿婆的。只是在雍州时阿爹请人教我吟诗作对了,无奈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在这方面,实在不成。临时开小灶也不成。”
萧宁说的是真心话,她也用过心,想过好好学学,别丢了自家的脸。
无奈这东西不是想学就能学得了的,韵律她懂,但那凑起来的诗,永远只能算得上平整。
卢氏瞥了萧宁,萧宁低下头,腼腆地一笑,颇是不太好意思。
萧颐连忙道:“不说看花识花学诗的事,你回京了,姑母想同你好好地说说话,不可?”
显然,嫡亲的姑母要请人萧宁上家去,事情吧,可能不止是萧宁想到的这一点。
回京为何,萧宁可比谁都清楚。
萧宁就很怨念,一个七岁的孩子,那么一点大啊,怎么就急吼吼的要定婚事了呢?
想想上辈子她七岁的时候怎么回事?
刚上小学,万事不懂,只管撒欢的玩好吗?
结果这会儿,一个两个操心她的婚事,这是有多担心她嫁不出去?
“姑母,我这才回京城,连家里都未熟悉,过些日子?”萧宁依然拒绝,回京城萧家,那是莫可奈何,不回也得回。
上姑母家,那不是非去不可的吧。
尤其卢氏她们打的主意更是萧宁不乐意的。
这种情况下,拖啊!
反正萧宁得让她们明白,她是不想去的,不管是因为她们彼此不太熟悉,又或是她们暗暗的准备,她都不想配合。
萧颐往前再欲开口,卢氏截话道:“既如此,过些日子再说。”
瞪大眼睛,萧颐无声地询问卢氏,这跟她们来前说好的不一样。
卢氏无意解释,同萧宁叮嘱一番,小心照顾,身边的人若是再不尽职,再同她说,这便走了。
萧颐一直忍着不说话,也是因为亲娘不让她说话。离了萧宁的院子,再也忍不住,“阿娘,我们不是说好的?”
“说好的不假。五娘不是寻常孩子。”卢氏见识过萧宁行事,主意正,杀伐果断,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可五娘的婚姻大事,你不急?”不出萧宁所料,自家姑母上门,为的也是萧宁的婚事。
萧颐和萧颖嫁的都是世族,家里的儿子也有同萧宁年纪相仿的,按她们两人的意思,不妨亲上加亲。
只是究竟哪个更合适,该让孩子们见见,相处后再决定。
这不就有了萧颐回家,要请萧宁过府小住的事儿。
卢氏目光幽深,“再急也不能急。你是知道七郎的。”
提起亲弟弟萧谌,萧颐闭上嘴。
要说萧宁的性子,同萧谌有几分相似,都主意大。
“阿孔说的话,未常有假。”卢氏没忘记孔柔那一句,萧宁的婚姻大事由萧宁做主。
“这不是笑话吗?五娘多大的孩子。”萧颐整个人风中凌乱了,让一个孩子决定她的婚姻大事,这是人话?
不是人话也是她亲弟说出口的,要怀疑,也得有机会问问正主去。
问萧宁不可取;想问萧谌,隔了十万八千里,再急眼下也问不了。
卢氏吐一口气,“此事暂时搁置。”
好好的办法,萧宁不配合,卢氏并非看着萧宁自小长大的,萧宁刚回来半个月,做事颇合卢氏的心意。
萧宁不愿意往萧颐家去,究竟是真不愿意,又或是看出她们这些当长辈存的心思,难说。
“知晓了。”萧颐再郁闷,也得听亲娘的话。
萧颖在旁边道:“宫中传出的话,颇为不妥。”
此话所指,卢氏明了,面容骤冷,“长成的陛下,想用我们萧家当棋子,助他夺权,岂能容易。”
莫以为世族的女人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恰恰相反,家族兴衰同朝堂息息相关,无论是娘家或是婆家,皆有身居高位者。如此一来,更要关心朝堂诸事。
总而言之,卢氏有数,萧颐和萧颖虽此番回来的目的不能达到,也不算一无所获。
至少知萧宁杀伐果断,胆识过人,绝不逊于男儿。
“呼!”卢氏这一走,孔柔松了一口气,萧宁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阿娘怕什么?”
孔柔无奈地嗔怪萧宁一眼,“明知故问。”
萧宁道:“先前我同阿娘说了,我一个人回来就行,你非要跟我回来,同阿爹分开。”
“我和你阿爹成亲以来,未曾拜见公婆,若是你回京我都不一道跟着回来,岂不让人笑话,萧家娶了一个全然不懂礼数的新妇。不为萧家考虑,我也要为你跟郎君考虑。”孔柔看着温和,并不一味的退让。
出身不是她能选的,士庶之间的鸿沟,她清楚。但她亦想向天下人证明,萧谌娶她,并未娶错。
孔柔一心扑在萧谌身上,萧宁比谁都清楚。
“郎君让人送来的信。”孔柔出门,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萧宁。
萧家有属于他们的送信渠道,萧谌送萧家的信都是明面上的,唯有不能叫外人所知的,这才会特意送到别的地方,叫孔柔出门取回。
萧宁孔柔手里接过,拆开一看,乐了。
孔柔负责拿信,连看都未看信中内容,见萧宁一乐,立刻问:“何事值得你这般欢喜?”
“阿爹知道京中都是不安分的人,为防万一,他让五百人秘密乔装回京,供我差遣。”所谓的五百人,都是萧谌手中的精兵强将,有人在手,何畏之有。
“此事不宜让萧家知道吧?”孔柔反应敏锐,谁家父亲送女儿的礼物会是五百强兵的?
看卢氏她们瞧到萧宁拔出匕首的样儿,惊呆了好吧?
再要是让她们知道,萧谌连精兵强将都能给了萧宁,萧宁往后要出门只会更难。
“言之有理。”萧宁高兴之余,也想起这回事了。
世族之人,不能说不重兵,然而让一个小娘子领兵,别管是五百或是五千,于他们而言性质是一样的。
“我另有安排。”见孔柔张口,萧宁知道孔柔要将事情揽下,此事却不适合。
“刚刚的蛇?”好吧,既然萧宁有数,不用孔柔帮忙,孔柔亦不多言。萧宁遭遇的凶险,断不能忘了。
“这是萧家,不用我们查,阿婆会查清楚的。”别的事萧宁不宜插手,身边的人全被人调走这事,萧宁得管好自己的人。
只是萧宁这边的事败了,闻之消息的人烧了那一份锦帛,冷声道:“倒是命大。”
第14章 皇帝的借口
不出萧宁所料,到了晚上,卢氏让身边的人送人的同时,也告诉萧宁今日发生的事怎么回事。
“当年莫娘子进门,留下了一个人,原是当时身染重疾,未随莫娘子一道离开萧家。病好了,人也顺势留在萧家,素日只做些粗重的活,不曾想她竟包藏祸心,利用修剪花园之机,竟要放毒蛇伤害小娘子。
“夫人查明此事,更在那奴婢的住所搜到许多可以引蛇虫的药物。那人供认不讳,道是为了莫娘子欲除小娘子。
“人赃并获,夫人之意是将人杖毙,除了就是。”
来人倒也利落,事情的经过,结果,都说得挺清楚。
最后那句话,有询问萧宁之意的意思。
“都听阿婆的。”萧宁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所谓的莫娘子,正是萧宁的生母。
不过,一颗棋子能在萧家埋了那么深,等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上,这会是莫忧能算到的?
“人虽是莫家的人,莫家的人不能为韩氏所用?”萧宁淡淡地说一句,那位婢女震惊地抬起头。
“冤有头债有主。”萧宁再开口,内容就不怎么友好,表明她的态度。
“奴婢回去定当传达。”此间事,主人家怎么想,如何打算的,不是一个奴婢能管得了的。
唯一她所能做的就是把萧宁说的话全都告诉卢氏。接下来萧家怎么做,就是主家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