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逃避的动作滞住,她对他突然转变的“喜欢”,是因为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他?因为婚约?
姜斐低声道:“我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你帮我找回自己,我帮你克服不喜被人接近的毛病……”
裴卿看着眼前的女人,心底微乱。
“以前的我,也会这样吗?”姜斐呢喃着,轻轻凑到他眼前,声音极轻:“这是亲吻。”
话落,她已安静在他的唇角印上一吻,极快地轻点了一下,舌尖怯怯地扫过他的唇角,而后悄然离开。
裴卿坐在桌前,浑身僵硬,只感觉有什么在意识中炸开,唇上的酥麻如一条线,一直蜿蜒到心口、继续向下……
他飞快站起身,有些狼狈地避开了姜斐的碰触:“姜斐!”
姜斐睫毛轻颤了下,坐在那里低着头:“有人告诉我,这样伤口就不会疼了……”
裴卿呼吸微紧:“……谁?”说完却立即反应过来,能对她说出这番话的,除了曾利用过她的楚墨,还会有谁?
姜斐眉头紧锁:“我不知道,记忆里好像有人对我这样说过。”失忆可真是个好借口。
裴卿沉默半晌,垂眸看着坐在那里的女人。
下瞬转身朝门口走去。
姜斐仍坐在原处,看着裴卿的身影消失,没忍住笑出声来。
果然是冰清玉洁的裴国师。
不过一个吻而已,竟然这么大的反应。
【系统:宿主,裴卿这是?】
姜斐眯了眯眼:“万年铁树想开花。”
……
翌日一早。
裴卿刚到正厅,便看见坐在膳桌旁的姜斐。
他皱了皱眉,想到昨夜一事,从未有人如她一般,即便失忆了都如此大胆又放肆,便是蓉蓉都未曾如此。
裴卿神色一紧,抿了抿唇,却很快又扫了眼桌上的食物。
除非他亲自下厨,姜斐鲜少会吃那些她本不爱吃的东西。
可今日……
“快坐啊,”姜斐笑望着他,仿佛昨夜的事从未发生过,“你的手怎么样了?”
裴卿看着他,她眼底深处仍藏着一丝忐忑,心中莫名地轻松了许多。
——被昨夜之事困扰的人,不只是自己。
“无事。”裴卿道,坐在她对面。
姜斐眼中的担忧消散了些,低头吃着早膳。
裴卿低头看着她碗中的瓠瓜汤,他仍记得,她上次喝这汤时,神色万分纠结。
甚至如今,她的眼中也满是不喜,却依旧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裴卿:“你……”
“嗯?”姜斐顺着他的目光望来,而后看着他受伤的手,安静地笑了笑,“你想让我吃,以后我会吃的。”
“你不要再下厨了。”
裴卿好感度:10.
第46章 炮灰公主10
马车摇摇晃晃朝国师府而去。
裴卿垂眸坐在马车中,眉心微蹙。
这段时日,姜斐果真再未让他下过厨,以往不爱吃的饭菜,也都会好生吃下去,房中的衣裳只剩白衣,日日会让下人在房中插几株桃枝,在他面前,便是走路姿势都逐渐变得越发像蓉蓉了。
她很聪明,许多事情一点就会。
有时裴卿恍惚中觉得,依旧是姜蓉蓉待在府中,从未离开过。
可这种感觉带来的却并不是畅快,而是……莫名的闷燥。
他知道以前的姜斐是什么样子的。
她穿着红衣张扬纵肆,吃着不爱的饭菜会嫌弃地拧眉,闻到桃花香气会让下人将花瓶搬到外屋,还有……
裴卿低头,看了眼右手背,不过三日,伤口便已经好了,只剩下浅淡的痕迹。
他仍记得姜斐每日三次来为他上药时的样子,以及第三日晚上,看见他的伤痊愈后,眼中的惊喜还有淡淡的失落。
裴卿不觉弯了弯唇,下刻反应过来,敛起笑,却忍不住伸手触了触唇。
那晚,她说“这是亲吻”的模样,挥之不去,只有她才会这般大胆。
可是,最近的她,似乎不会这样大胆了。
她太乖了。
她说,因为他是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所以她只信他。
裴卿眉心紧皱。
“大人,到了。”马车夫小声道。
裴卿回神,睁开眼人已恢复淡然,起身下了车。
跨进府门时,看着寂静的国师府,他的脚步顿了顿,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没变。
转过长廊,周围一片安静,裴卿神色如常,却在下刻一旁的草木微动,而后一道白影朝他袭来。
裴卿轻弯了下唇角,这段时日,姜斐的长鞭耍得越发像模像样,偶尔能与他对上几招了。
死寂的国师府,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逐渐热闹。
可今日裴卿却莫名的不想动,想看看她的反应。
遂,即便听见身后的长鞭破风声,他依旧眸也微抬,照旧朝前走去。
姜斐似乎也没想到他连躲避都不曾,忙伸手将鞭子收了回去,动作一放一收之间,长鞭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裴卿一愣。
“你今日怎么了?怎的不知道躲?”姜斐却没看手背的红痕,急匆匆上前劈头问道。
裴卿不语,垂眼看着她的手背,而后缓缓抬眸,看向她因为担忧而微白的脸颊,比身上的白衣还刺眼。
她宁愿伤自己,也不伤他吗?
“喂,问你话呢,”姜斐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没事吧?”
裴卿回神:“知道你不会打。”
“那可未必,”姜斐将鞭子给一旁的下人,不着痕迹地盖住手背的红痕,转瞬又想到什么,“我有进步吗?”
裴卿顿了顿,点了点头。
姜斐眼睛一亮:“那既然我有进步,你难道不该奖励我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裴卿看着她的眼睛。
姜斐抿了抿唇,凝眉道:“似乎自我醒来后,便一直待在国师府中,我想去外面看看。”
裴卿容色微凝。
因为知道有一日,他会用她换回姜蓉蓉,所以从不允她露面,更不许人将她在国师府的时宣扬出去。
可是……
“好不好?”姜斐眼巴巴地看着他,“今晚晚膳有茭白,我一定都吃完。”
裴卿迎着她的眸光,良久微微颔首。
姜斐似仍有些不可置信,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拉着他的手笑得粲然:“谢谢你,裴卿。”
裴卿望着她唇角的笑,低头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呼吸微紧。
他骤然反应过来,抽出手:“我先去处理事务。”
说完转身朝书房走去。
姜斐看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他头顶纷乱的好感度上,笑容更加真挚了。
回到房中,姜斐随手将花瓶中的桃枝抽出来,拿在手里把玩着:“系统,你确定今夜裴卿会去城门,麒麟蛊发作?”
【系统:原剧情中,裴卿今夜会收到密函:若想姜蓉蓉的消息便即刻去城门处。姜蓉蓉的确写了一封信回京,然被有心之人掠走,有人想用这封信引裴卿出城。】
姜斐沉思了下。
裴家世代为大燕国师,于大燕百姓而言,早已不只是一代世家这般简单。
裴家若倒,恐怕大燕百姓民心也会涣散。
所以,裴家是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姜斐将桃枝放在一旁,低笑一声。
而后拿过一旁的眉黛,轻轻扫着娥眉。
【系统:宿主?】
姜斐道:“今晚不是还要出府游玩吗?”
可要好好打扮一番。
……
夜色渐深。
裴卿坐在书房中看着信函,却如何都看不进去。
那些墨字如会蠕动一般,慢慢变成姜斐手上的那道血痕。
不该应下她出府的。
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关系越近,到时便越难分割。
他要的不是扮成姜蓉蓉的姜斐,而是真正的姜蓉蓉。
屋顶突然一声异动。
裴卿神色微凝,抬眸朝头顶看了一眼。
下瞬门口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房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
“进。”
侍卫恭敬地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柄冒着寒光的匕首、一个字条和一个信封:“大人,方才有人将这匕首与字条刺在了书房门外,信封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裴卿眯眸,接过字条,上面不过寥寥几字:
欲知姜蓉蓉的消息,东城门一叙。
裴卿看着“姜蓉蓉”三字,而后拿过信封,却在看见上面的字迹时,神色恍惚了下。
“大人,恐怕有诈。”侍卫神色凝重道。
裴卿垂眸,声音极淡:“大魏那边的探子可有姜姑娘的消息?”
侍卫低头,失语。
裴卿又道:“姜姑娘身上的毒,可是解了?”
侍卫依旧沉默,上次来的消息,也不过模棱两可。
裴卿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也就是说,姜姑娘如今是死是活,都无定数。”
然而这个信封上的“裴卿亲启”四字,却是姜蓉蓉的笔迹。
明知有诈,他却仍要前去。
思及此,裴卿起身便要走出书房。
“大人今夜不是要陪长宁公主出街?”侍卫硬着头皮低声道。
裴卿的身形陡然僵住。
姜斐……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让她先行前去,”说到此,他停顿片刻,“好生看着她,不准离开半步。”
这一次,再未停留。
……
姜斐听闻裴卿失约时,半点儿也不奇怪。
10好感度,毕竟无法同他对姜蓉蓉的感情相比。
只是她依旧一副低落的样子,谢过前来告知她的侍卫。
便是那侍卫看着她眼中的光芒逐渐暗下去,也都心有不忍。
这段时日,公主对大人的心意,国师府上谁人看不真切?
可谁让大人心中早已有旁人呢。
最终侍卫轻叹一声:“大人已安排好马车,说不定一会儿便能回来。公主若出府,属下这便安排。”
姜斐轻轻地点点头,离府之际,朝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幽幽叹息一声。
看得侍卫心中越发确定,公主真的爱惨了大人。
今晚的夜市不比节日里繁盛,却依旧是热闹的。
姜斐本就嫌麻烦,坐在马车里,半点没有下车的意思。
侍卫偶尔朝后看一眼,而后长叹一口气,没有大人陪着,公主自己怎会有兴致。
而马车内的姜斐,则懒懒地斜倚着轿壁,偶尔透过轿帘看一眼外面的夜景。
不知多久。
【系统:裴卿有异常!】
姜斐眯了眯眼,半点没有要动的迹象。
【系统:宿主?】
姜斐笑:“让他抛下我,先痛一会儿吧。”
……
裴卿早便知道要他前往城门有诈,可姜蓉蓉的书信却是真的。
等他到城门时方才发现,那些要挟他的人手中有的不只是姜蓉蓉的消息,还有……三十余条寻常百姓的性命。
他们暗中谋划良久突破城防,以姜蓉蓉的书信诱他前来,以百姓性命相威胁。
其目的不过一个——要他走出城门。
裴卿站在城门内,安静看着外面的数十个黑衣人。
寥寥几条性命,不过抬手间便能解决,可是他做不到,因为那些人站在他无法企及的地方。
而那些百姓在哀求着他救命。
最终,在黑衣人欲要杀死一个男子时,裴卿安静地朝前走去。
黑衣人满眼得意地看着他。
越靠近城门处,裴卿便越发感觉体内的麒麟蛊在躁动不安,直到站在城门下,麒麟蛊如发疯一般冲撞着心口,肺腑阵阵剧痛。
黑衣人仍在不断催促着。
裴卿依旧一言未发,直至行到城门下。
蛊虫彻底失了控,冲破了心口,沿着四肢飞快蠕动。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蛊虫冲撞着皮肉,凸显出一个个可怖的肉包,甚至还在吃力的往外钻,想要钻破骨肉。
“快点,咱们国师大人莫不是要置百姓于不顾?”黑衣人嘲讽着。
裴卿低咳一声,喉咙里一阵腥甜,而后他缓缓抬眸,袖口滑落下一柄匕首,直直朝黑衣人的方向射去。
黑衣人大惊,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捂着喷涌出血的脖颈倒了下去。
顷刻间,城墙内外,数十名暗卫上前,手起刀落,解决了那些黑衣人的性命,一阵血腥味涌出。
“大人。”一名暗卫将姜蓉蓉的书信送了过来。
裴卿接过书信,刚要后退,身前却传来一声尖叫。
裴卿抬头。
方才被救下的百姓正满眼惊恐地看着他。
裴卿也低头看着自己,蛊虫游动的越发猖狂,裸露的肌肤被蛊虫冲出一个个血红的肉包,身子都变得畸形了。
所有人避开他,飞快逃离。
“怪物……”似乎有人这样说。
裴卿身形猛地僵住。
幼时,好些世子出城放纸鸢,他想随行,却于城门处痛得晕厥,曾经自认交好的那些人远远围着他说“怪物”。
如今,他救下的百姓也这般说。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戾气,裴卿皱眉,紧攥着手中的书信,良久低头,看着手背上蛊虫游走时凸起的肉,徐徐吐出一口气,手指轻颤着将书信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