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后患,邹灵雨选择不如自己动手。
凌晔把夜枭赶回笼子里,让人带走。
他自己摘下皮甲时,目光还一直落在邹灵雨背后,眸中探究。
这是……被掳一次后,不仅老实多了,也不排斥他了,甚至都在主动接近?
邹灵雨捧着热呼呼的湿帕,走到床沿,就发现凌晔还盯着她脸审视。
这似曾相似的景象,让邹灵雨都忍不住噗哧一笑,引得凌晔面色越是古怪。
“笑什么?”
邹灵雨抿唇,虽想抿去笑意,但仍是得以看出她面上笑意。
她说:“我们成亲第二日早上,我要给小公爷净面时,巾帕都凑到眼前了,小公爷却还是盯着人瞧,都没有将眼闭上的打算呢。”
过了几个月,凌晔这老爱盯着人的习惯,怎么就半点没变呢?
乍看他这副姿态,邹灵雨一下就想起两人刚成亲的那日。
同样的行为举止,只不同的是,她已经不会再害怕凌晔的眼神。
所以哪怕他眼皮子眨都没眨一下,邹灵雨手中温热的帕子也还是凑到凌晔面上。
他爱睁眼就睁着,邹灵雨替他擦脸的动作,也丝毫未受影响,甚至都还能给他下指令:“小公爷,仰起头来。”
凌晔:“……”
虽心里复杂,他还是将头仰起,让邹灵雨方便擦拭自己脖颈。
邹灵雨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香气,与佛珠手串的果仁香气交织在一块儿,就好像什么散着香气的糕点。
尤其经热水泡过,两人又这样靠近,香味越发馥郁。
凌晔喉间微动,也不知是想转移注意力,还是本就压着这话想说。
邹灵雨擦到他伤处周围时,手上力道放轻,几缕发丝还扫上他胸.膛。
凌晔问她:“怎么还喊小公爷?这是打算一辈子都这样喊了?”
闻言,邹灵雨手上一滞,却也仅是片刻。
她看了凌晔一眼后,又接着继续往别处去,并未回应他。
“小公爷,左手举一下。”
凌晔听她称呼,又是喊自己小公爷,目露不满。
可邹灵雨不喊,他也没法强迫她改口,只得阴恻恻瞅她,瞅到她何时愿应了他,才肯罢休那般。
邹灵雨虽没多说什么,却微微嘟起嘴,眼睫一颤一颤。
凌晔盯人的视线那样紧迫,她会没发现才怪。
替他擦身,隔着巾帕的掌下就是他锻炼有致的劲瘦身子。
肌上斑驳伤疤,新痕旧伤皆有之,除此之外,还有他练得线条分明的体魄。
邹灵雨都得竭力忍耐,才能让自己抓着帕子的手别颤抖,否则被凌晔发现,他不逗弄自己几下,他都不姓凌。
虽说早知凌晔身形好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样近距离无遮掩地去瞧,却还是头一遭。
邹灵雨本就忍着羞涩,偏凌晔还不知哪根筋不对。
她挪到哪儿,他视线就追着到哪儿,一点喘息的空间都不留给她。
替他擦完侧腰,邹灵雨才对他说了句:“手可以放下了,夫君。”
说完径自转身,将不再温热的帕子重新浸过热水,在慢慢拧干。
水珠落下的声音滴答。
邹灵雨话说得太过自然,自然到,连凌晔都过了一瞬,才意会过来她说的什么。
经那一事几个月过后,邹灵雨终是又重新唤回“夫君”。
只有她一人能喊的称呼,而不是那种,人人皆能唤的“小公爷”。
等邹灵雨垂眸再次朝他走来时,凌晔伸手圈住她,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邹灵雨惊呼一声,还没说话,凌晔就已将身子靠上。
她看不见他此刻表情,却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闷闷响起。
凌晔说:“再喊一次。”
圈在她手上的腰,却是收得更紧。
第58章 (二章合一)(一更) 抱着她……
“啪”, 瓷杯摔在地上。
铺了地毯,杯子里的茶水只是洒了,杯身并未碎裂。
可即便如此, 也依旧消不了摔杯之人的半点火气。
皇后怒声问底下跪了一片的宫人,“逃了?你倒是说说,一介女流之辈, 独自被关在在山上,她是怎么逃的?”
说到后来语气越发加重, 连声音都不再压抑, 话声大得都惊起外头歇脚的鸟儿惊慌飞走。
太监们低头不敢说话, 实在是这原因……难以启齿啊!
皇后没得到答案, 又要再发脾气, 外头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人是儿臣放的。”
人未到,声先至。
皇后抬头看过去, 与走进殿内的夏丞哲对上眼。
“儿臣给母后请安。”
就算是这种时候,夏丞哲也还记得礼数。
可配合他适才所说的那句话, 皇后却觉得他这安,请得是极其讽刺。
皇后眯起眼, 打量自己儿子, 反问了一声:“你?”
他又是为何跟着搀和进来?
夏丞哲没有狡辩的意思,直接承认, “闵国公少夫人,是儿臣放她走的。”
“啪!”
皇后搧了夏丞哲一耳光, 搧得他脸都偏了过去。
夏丞哲颊上一道红印,眼角下还被皇后所代护甲刮出一痕,慢慢沁出血珠。
“瞧瞧你做的什么好事!”
还想着邹灵雨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原来就是她自己的儿子去当了帮凶!
被邹灵雨逃了一次, 下回他们有所警觉,还想再抓她,谈何容易!
她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这一次行动根本完全白费了工夫!
夏丞哲面上火辣辣的疼,眸中还有未退的讶然。
他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挨了母后的巴掌。
皇后越是激动,越是反常,便更让夏丞哲不解。
他问:“母后为何非要抓她?她不过是个妇人,还是凌小公爷的妻!”
闵国公镇守边关多年,凌晔腿脚因战而伤,如今外敌虎视眈眈,正是最缺大楚将士的时候,皇后此举,岂不是在将闵国公那方,往朝廷的反方推去?
皇后轻嗤,反讽一句:“你还知道那是凌小公爷的妻?”
她这儿子从小她看着长大,有哪些心思,稍加细想便能摸出个七七八八。
从来都是最听话懂事的孩子,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没她命令就敢擅作主张,动的又是哪门子歪心思,真当她这当母亲的看不清吗?
夏丞哲被皇后这样一通点明,神情颇有些狼狈。
但即便如此,有些话他也还是得问清楚。
方才跪了一地的宫人早在不知不觉间退下,皇后与大皇子母子间的争执,他们这些下人可不好待在里面听,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夏丞哲梗着脖子问:“母后为何非掳了她不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请到宫里来谈吗?”
堂堂一国皇后,为何非得学了土匪的做派,去掳来臣子发妻?
夏丞哲实在想不出皇后非要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皇后看着自己亲儿,头一回后悔把他教得这样正直。
“你要听原因是吗?”
不知为何,皇后冷静下来,连声音都冷上几分。
她坐回椅子上,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热茶。
啜饮一口后,她才淡淡说道:“因为不那样做,死的就会是我们。”
一句话,如石子落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阵阵涟漪。
夏丞哲仍不解其意,不明白这为何就跟生死扯上关系了?
看他那副模样,皇后也知怕是再瞒不了多久。
她将十多年前旧事重提,去分析其中利害关系,为了就是要让自己亲儿,也能站在自己这方,而不是胳膊向外拐,去给旁的人递刀向自己母后!
“这后位得来不易,是我与你外祖费尽心思谋来,为此,甚至不惜将个阿斗扶成皇帝,而你父皇龙椅坐久,心思也大了。”
夏丞哲还在对皇后说的那句“阿斗”怔愣,不敢相信她会这样直言自己的枕边人,而那人还是自己父皇,这大楚的皇帝。
皇后虽表面维持平静,可心中依旧激动,连“本宫”的自称也都远远丢到一处去,无暇顾及。
没管夏丞哲听得跑没跑神,皇后虽是笑着问他,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她问:“你难道就没想过,他宠旁的皇子公主,却独独不将你放在眼底的原因吗?”
这话直戳夏丞哲内心,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毫不留情挖出,逼他亲眼去看。
皇后的笑声尖锐又讽刺,也没等夏丞哲回答的意思,自己径自说了,“他这是将对我的不满,全发泄在你身上呢!在我面前只能低头不敢反抗,自己没本事扳倒前朝,这皇位我们卢家位他谋来,而他如今竟想过河拆桥,将我一脚踢开──作梦!”
接连说了一大串,皇后说得直喘气。
也不知最后是真乏了还是如何,将气喘匀后,她垂眸理了理自己衣裙,又恢复平时那个冷漠的皇后。
“既做了错事,就去跪着吧,没我命令不得起身。”
对皇后的这点要求,夏丞哲默默照做。
只跪下时,他脑海中所萦绕,全是皇后刚才所说的话。
许许多多都是他初次听闻,只越听越让他疑惑。
他实在不懂,这些事情与闵国公府的少夫人又有何关系?
母后又隐瞒了多少事没对他说?
夏丞哲目露茫然,他垂首看地上自己的影子。
黑影形单影只,宛若在这偌大的宫中,唯独剩他自己,孤身一人。
……
夜里。
房内点上了灯。
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映在墙上,明明是两人,影子却形同只有单个。
凌晔抱人时不管不顾,肩上有伤也照样环住邹灵雨。
邹灵雨还得自己挪下姿势,免得压疼凌晔。
对于他突然把自己揽入怀的举动,邹灵雨并未反抗。
倒是想了想,缓缓伸出手,搭上了他背肌。
指尖与肌肤相触,邹灵雨都还能感受到凌晔身体似僵了一瞬。
邹灵雨抿唇,其实也不难想象凌晔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毕竟他揽着自己的次数多是多,但自己伸出手回抱住他的话,这大抵都能算上是第一次。
她主动的时候少,给予回应的时候,更少。
回到温泉庄子,凌晔身上已逐渐恢复温暖。
指下的温度再正常不过,可邹灵雨触上时,还是觉像被火给烫着了那般,一时没敢完全将手放下。
──将手搭在衣上与肌上的触感截然不同,若是凌晔穿着衣衫的话,邹灵雨指不都还不会这般踌躇。
但他刚包扎完伤处,自己也给他擦身擦到一半,自是不到穿上衣裳的时候。
而对于凌晔,她素来被动。
邹灵雨心中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若无其事将自己整个掌心贴上,也出了微微的力气,去揽着他。
像他抱着她,也像她把他揽入怀中。
她从善如流,凌晔要求她再喊他一次“夫君”,邹灵雨并未拒绝。
只不过单单只叫那声,总觉怪不好意思的,所以邹灵雨顺带将压在内心的疑问给问出口,藉此冲淡那股难为情。
“夫君是怎么知道我被带去那儿的?”
实话实说,就连邹灵雨自己也不知皇后关着她的地方是何处。
路都不认得,逃走时只能凭大殿下所说,顺着大道前行。
那之后要再往哪儿走,邹灵雨自己却是不知的。
凌晔手臂还压在她腰上,也不知是他故意还是存的什么心思,手指并不安分,一直轻轻在摩娑着,让邹灵雨痒得很,时不时得瑟缩下身子,结果便是更往凌晔怀中靠。
说话时,凌晔还是没抬首,只在邹灵雨臂上以鼻尖缓慢蹭了蹭,轻轻开口:“你方才不是也看到了?”
邹灵雨听得云里雾里,想了一下,不觉得自己有看到什么,忙问:“看到什么?”
她实在一丝关键线索都没能想起来,而且凌晔现在做出的行为,还大大干扰她,让邹灵雨根本无法专心思索。
凌晔也不卖关子,直言:“那夜枭是净音所养。”
邹灵雨从未想过,会在这短短的日子里再从凌晔嘴里听到这名字。
他说得轻易,就好像提到的人,于他而言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那般。
似没发现邹灵雨的怔愣,凌晔将另只手滑到邹灵雨左腕之上,撩开衣袖,勾住那沉香手串轻拉。
凌晔继续道:“那夜枭能凭借你佛珠手串上的香气,去追寻到你位置,我便去了一趟元德寺,把它抢了过来。”
邹灵雨:“……”
抢?
她脑子里胡乱想象了下,实在不知道凌晔是怎么抢来的同时,却又觉得……好像还挺符合他作风。
邹灵雨想到自己路上听见的那呜呜声,在马上时,抬头一看,还有鸟禽在飞,本来没多加留心,凌晔这一提,倒让邹灵雨想起,她起码看了那夜枭有两三次。
原来那是在寻她呢。
可想着想着,原本还能露出一丁点笑意的邹灵雨蓦地一顿。
这回僵住的人换成她自己。
如果凌晔都循去了元德寺,还找到净音的话,那是不是代表……他都知道了?
邹灵雨垂眸,恰好与抬眼的凌晔视线撞在一块儿。
凌晔身子紧绷她都能察觉到,那自然,邹灵雨自己有了什么状况,还揽着她的凌晔也是一清二楚。
邹灵雨头皮发麻,本想趁势稍稍往后退几步,给自己一些时间,好生想想该怎么同凌晔解释。
可她才往后迈了不到半步,凌晔便像早已预知她会采取什么行动,手上使力,又将她给圈了回来。
这下两人离得比刚刚还要近,邹灵雨都得微微往后仰,才能看清他的脸。
还不等邹灵雨想抱怨的话说出口,凌晔接下来要说的话,就完完全全将邹灵雨要说的全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