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杀她，并非是虚言。
想到了刚才看到的血迹，顾小鱼沉默了。
完了，上了贼船了！
这些黑妖本就杀人不眨眼，嘲风看上去人模狗样，实际上跟那些黑妖一个德行，真的会杀人的！
她这是落在他手里了！
第40章 五粒种子
嘲风，古代神话故事中的神兽，传闻中龙生九子第三子。
黑妖区妖物众多，皆数被压制，只有嘲风不受影响，可见功力深厚。
妖怪就是妖怪，终归是与人不同的，若非顾小鱼是他要寻找的人，怕是早就呜呼哀哉。
总之，有点可怕。
可是，顾小鱼却又觉着，并不那么可怕。
他不会。
这是她直觉。
顾小鱼的直觉，一向很准，比如这一次，比如说……多年前她的直觉。
“这就是我的学生们啦，我离开学校那么久，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想他们了……”
顾小鱼躺在小舟上，看着无边的月色，微微眯着眼睛，叹息。
嘲风带着顾小鱼一同前去追寻线索，路上遭遇了迷雾，两个人在无边浩渺中漂泊了两日，顾小鱼都要郁闷疯了。
没人陪她说话，她憋的难受，追着嘲风聊天，然而嘲风极为冷淡，一路上闭口不言。
顾小鱼并不气馁，对于嘲风的冷遇，她早就习以为常。
她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事情，说着说着，就想起啦学校里的那些学生们。
一晃出来很久了，对于学校里的学生，她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你竟然会在乎他们。”
嘲风终于与顾小鱼搭话，迷雾很冷，凉风很轻，话语很冷。
顾小鱼一顿，恼怒道，“我当然在乎，你这是什么意思？”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
瞬间竖起来保护自己的铠甲。
想要捍卫自己的尊严。
嘲风微微撇了她一眼，“竟然真有几分真心实意。”
分明不是真心来妖界的，不过是与被外人视为放弃的妖精接触这么久，竟然生出来可笑的怜悯心。
甚至，真心实意。
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涟漪，深邃的眼眸微敛，他轻声说：“希望，你真的是那个人。”
顾小鱼忽而从小舟上站起身来，轻薄的云烟卷过单薄的身体，微微眷恋的打着漩，她轻声说：
“我也希望我是。”
等太久了，她想见到的那个人，是不是还在等她呢？
“看前面！”
遥远的尽头，厚重的迷雾中，出现了一抹橙黄的光。
光影婆娑，晃的人眼眸微动。
是连日来从未见过的曙光。
-
“每12个时辰闪烁一次。”
“每次间隔三天。”
“整个黑妖区一共有五处异常，分布在黑妖区各个角落，每个地方都凶险异常，没有别的发现。”
顾小鱼挂着黑眼圈，看着手中记录的规律表，又划了一道。
一无所获。
远处，红色破浪光晕闪过，笼着翅膀扇动的风，黑色身影显得极为朦胧。
嘲风从天际缓缓而落，赤色翅膀收起，摇了摇头。
顾小鱼负责记录，嘲风则是根据每次异常探查周围，他是神兽，灵力充沛，每当展开翅膀，便像是天神降临，自带光芒。
顾小鱼疲惫道，“找到了异常，却根本捕捉不了。”
这橙色光晕是有规律的，不像是大自然自动形成的，倒像是有人在发送信号。
是谁在给他们信号呢？
亦或者，只是他们想多了？
嘲风淡淡道：“不是捕捉不了，是有屏障让我们无法发现真相。”
“五处地方，可以勾连成一个五角星，漩涡正中央才是重点，然而都没有任何发现。”
顾小鱼喃喃自语，“就像是这么些年的黑妖区，无解。”
嘲风：“跟我这些年所得知的一模一样。”
他面容平静，话语也没有波澜，就像是一汪海水，没有任何的起伏。
不同于早就面对死亡心如死灰的黑妖们，他是平静，极致的平静，平静到诉说一个既定的事实。
就像是守着一株不会开花结果的树，永远不会有结果那般。
顾小鱼不知道怎么，油然而生一股豪气：
——为什么找不到结果？只要有问题存在，就一定存在着结果！他们现在找不到，不过是因为没有发现线索而已，只要不放弃，未尝没有希望。
她使劲儿拍了拍嘲风的肩膀：“嘲风……”
嘲风冷眼看她。
她从善如流，立刻道：“城主大人，你这些年之所以没有查到呢，是因为没有我在！我们两个人珠联璧合，很快就能发现黑妖区的秘密！”
“到时候不管什么预言，统统不存在，不成立！”
嘲风眼眸微敛，似是有所触动，“预言是白泽所下，第一个危机会带来更可怕的危机，甚至是第一个危机的延续，顾队长夫妇便是因此而消失，根据高层的预言，他们已经……”
明明是毫无波澜的模样，他话语顿了顿，可见其中的尊崇，“很有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顾小鱼低下头，没有人看到她的眼圈红了红。
嘲风继续道：“顾队长在妖界已然是第一人，他们夫妇二人消失这么久，可是预言并未停止，可见其中的可怖。”
他看向顾小鱼：“同样是人族，宋福泽给妖界带来了新生，你能带来什么呢？”
心中蓦然雄心万丈，顾小鱼瘦削的身躯挺得笔直，她坚定的说：“同样是人族，她……她做的很好，我要做的更好，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我不仅能找到黑妖区的异常，更能找到已经消失的……他们！”
嘲风若有所思，他看了一眼顾小鱼面容。
分明是年轻稚嫩的面容，迷雾中看不清楚轮廓，却因为斗志昂扬而轻触出清晰坚定的眉眼。
他微微点头，若有所思：“我跟你有什么不一样？”
“啊？”顾小鱼有点懵逼。
“或者说，你跟我有什么不一样？”
顾小鱼下意识道：“你是妖，我是人……”
嘲风微抬手，一道淡红色的劲气闪过，手掌已然割裂，一滴滴血液落下，闪烁着微微的金色。
这是妖血。
顾小鱼蓦然懂了。
她抬眼看他。
她与他同时道：“血。”
-
黑妖区迷雾之中，橙色光芒再次闪烁，早已经等待的顾小鱼瞬息划破掌心，一滴滴红色的血液滴落，循着风落在了光晕正中。
迷雾消散，橙色光芒万丈。
刺眼的光悠然绽放，就像是等了千年万年那样。
它在等待顾小鱼的召唤。
在无尽的光线中，嘲风眯眼看着笼罩在橙色光晕里的顾小鱼。
在某一个瞬间，他觉着顾小鱼与那个成了妖界传奇的宋福泽是那般相像。
顾小鱼平息凝神，兴奋而略带紧张的盯着那处红晕，红晕渐渐弱了，最终，在无边浩渺的波澜里，缓缓凝缩成一粒橙色的“种子”。
掌心里，顾小鱼拨弄着这粒种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亲切。
嘲风淡淡看着，直至顾小鱼毫不在意的将“种子”捏起，极为随意的拿起他的手掌，放在了掌心，“你拿着吧。”
嘲风：“你让我拿着？”
顾小鱼瞪大眼睛：“不然呢？”
整个黑妖区有关的重要物品，以她的血得到了这么一粒种子，就这么毫不在意的给了他。
饶是他是城主，未免太过于信任了些。
他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捏紧了手中的“种子”，道：“好。”
初冬的第一场雪到来之时，他们终于集齐了五粒种子。
顾小鱼知道，他们距离真相已然不远了。
第41章 绿色生机
“开启阵法之时，必然天翻地覆，你且在我身边，不要轻举妄动。”
嘲风交代着，顾小鱼点头，深深地看着天地最深处，像是看着什么即将揭晓的答案。
嘲风没有得到回答，微微侧头看向顾小鱼，只看到她紧抿的唇。
他没有看错，顾小鱼确实在期待着什么。
她来自人界，为何期盼妖界的秘密？
留她在身边，究竟是对是错？或者……她会是那位安插的人吗？
嘲风摇了摇头，不会的，顾小鱼不是。
就像是顾小鱼信任了他一样，他不知道在何时，也信任了顾小鱼。
“……嘲风？”
顾小鱼回过神来，恰巧与嘲风的目光对在一起，那双眸子深邃而又悠远，像是透过她看向未知的远方。
顾小鱼心头一紧，开口：“怎么了？”
嘲风深深地看着她，随即道：“它打开了。”
话音未落，漂浮在空中的五粒种子绽放出各色的光芒。
这五粒种子，是顾小鱼与嘲风这些时日收集的，当他们看破虚妄，这才发现在笼罩整个黑妖区的迷雾中，竟然出现了那么多的“转机”。
说是转机，因为他们尚且能抓住，嘲风不敢去想，若是他们没有发现这些所谓的转机，那么这些便会消失在迷雾中。
这些机会稍纵即逝，那时一切便都无法挽回。
顾小鱼抬头，天际之上，闪现出巨大的光，五种光交织，变幻出玄妙的阵法。
那是无法解释的天地玄奥。
天地诞生之初，乃分阴阳。
而后变幻五行，之后才产生生机相通的世界。
这五枚种子，便是最接近五行本源的种子。
以她和嘲风的功力想要得到种子简直是痴心妄想，除非……有人已经做好了前期艰辛的工作，将转机放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发现。
这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接力赛，那一棒就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等待着……
等待着她的到来。
她几乎要喊出来，可是她没有。
因为从蔓延的迷雾之外，传来更可怕的震颤。
“怎么了？”
事实上，不用嘲风说，顾小鱼也看到了……
从大片的迷雾之外，那仿佛亘古屹立的黑妖区结界外，迸发出刺目的光。
竟然是几乎在同时。
“这不对啊……妖界不是一向安稳稳定，怎么会这样？”
顾小鱼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妖界，在她的印象里，妖界虽然不如她所知道的那样，却别有一番生活风味，皇宫强大的妖卫护卫着妖界，按理说，不会出现这样的天地异象。
然而嘲风神色不动，他轻声道：“意料之中罢了。”
顾小鱼这才惊觉，嘲风曾经说过只有几个高层才知道妖界第二次危机的秘密：“你到底是谁？”
嘲风瞥了她一眼：“这不重要，如果你还有兴趣，那么你很快就会知道。”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赶在妖界覆灭之前找到生机。”
顾小鱼微微瞠目，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来没有想过：
——“妖界覆灭？”
……
五颗种子，天地五行。
妖界传来消息，即将崩塌。
而这一切距离顾小鱼很遥远，她只看到了黑妖区的一切：
她看到那些贫瘠的土地上散发出无数的黑色雾气，纠缠着向着天地五行而撞击，带着毁天灭地的同归于尽。
无数黑妖哀嚎着，他们的灵气被压制住，根本没有任何灵气，就像是养料一般，被吸取着生命力，混着黑色雾气，向着一处而去。
那里，是黑妖区结界。
竟然是向着妖界而去。
从一开始，黑妖区的存在就是个阴谋。
这里的一切都被湮灭，黑妖的灵气被剥夺，天地万物的灵气被压制，直至成了黑色的雾气。
这是人间炼狱。
这一刻，本该是这样的。
一阵狂风袭来，身边的黑袍不见了踪影，一头屹立在天地间的凶兽猛然出现，它高大威武，带着不可忽视的可怕气息。
它嘶吼着，飞速汲取的黑雾猛然震颤。
是嘲风的原形！
这是对于妖界生灵来说，绝对要臣服的威压。
顾小鱼微微眯着眼睛，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对于妖界来说，能够绝对臣服的只有真龙，那是早期妖皇的存在。
除此之外，便是由此而来的子嗣。
嘲风，也许，他便是有资格继承妖王位置的人。
嘲风饶是如此凶猛，顾小鱼却没有受到波折，一道光幕始终牢牢的将顾小鱼笼罩在方寸之地，就在他身边。
他活着，她亦是会活着。
顾小鱼伸手，在几乎刺目的各色光晕中，缓缓触碰它的鳞片。
那狰狞的兽形没有吓到她。
嘲风似有所感，扭头看她。
她轻轻开口：“别怕，我也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那些荒漠，那些黑暗，那些寸草不生之处，黑雾浓郁。
她微微垂眸，向着黑雾处看去。
明明是最浓稠的黑色。
一抹绿色在闪耀。
一丁点绿意，明明那般渺小，却像是千军万马般，灼烧了一片黑暗。
恍若沙漠中的绿洲，绝望中的希望。
一点点绿色，晕染开一片片的浓墨重彩。
这是最不可思议的生机。
“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