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后我又当上了皇后——未妆
时间:2021-11-09 00:44:06

  却原来是听到了些风声,赵曳雪了然,认真解释道:“原是他赐了大氅给我们主仆,我想起之前从宫中带出来的一些补药,正好送给他做谢礼。”
  “哦,”李珏慢吞吞地点头,他的神色有些奇怪,看起来竟像是有几分失望。
  赵曳雪轻声问他:“怎么了?”
  李珏不自在地搓了搓指尖,试探着问道:“阿雪,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喜欢昭太子啊?”
  赵曳雪的秀眉轻蹙了一下,反问道:“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我、我就是随口问问,”李珏忙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
  赵曳雪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上次与你说过的,时过境迁,往事俱已,如今我是你的妻子,自然不会再有别的念想。”
  她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在安静的马车中显得格外清晰:“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抛下你。”
  听了这近乎承诺的话,李珏却没什么反应,只怔怔地道:“你怎么会不喜欢他了呢?”
  他像是陷入了艰难的费解之中,赵曳雪不明所以,道:“什么?”
  李珏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垂着头道:“阿雪,不然……不然你去跟着昭太子吧?”
  赵曳雪愣住,尔后摇头:“不——”
  然而,话还没说完,李珏就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抬起头看着她,神色焦灼而惊惧,道:“阿雪,你去帮我求一求他,让他们别杀我,行不行?他一定是还喜欢你的,不然怎么肯跳河去救你?”
  赵曳雪表情微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李珏那瘦削的身体里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气,钳得她手腕生痛,他紧张地道:“你从前说过喜欢他的,不是吗?他也喜欢你,你去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阿雪,你救救我……”
  赵曳雪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脸色变得苍白,她看着形容枯槁,病气沉沉的李珏,仿佛在看一个疯子,难掩震惊地道:“你是要我去勾引北湛?”
  李珏喏喏解释道:“不、不是勾引,阿雪,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他还是喜欢你的,你跟着他,总比跟着我要好……”
  赵曳雪倏地冷笑起来,她的眼眶微红,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晰,指着马车门,声音冷淡地道:“滚下去。”
  李珏还要纠缠:“阿雪……”
  “别叫我!”
  赵曳雪猛地提高声音,她说话素来轻声细语,无论何时都是平静从容的,这还是她头一次发这样大的脾气,别说李珏,玉茗都吓了一大跳。
  李珏呐呐不敢说话了,赵曳雪冷冷地看着他,态度强硬地再次重复:“滚下去。”
  李珏欲言又止,只好起身下了车,但仍不肯走,站在车边,低声道:“他喜爱你,自不会对你不利,可是阿雪,你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去到盛京,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我不过是想活下来,这有什么错吗?”
  “你与他本就互相喜欢,你跟了他,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赵曳雪气得用力捏紧了手心,冷声道:“你想要活下去没有错,人之常情,但人除了求生,还有骨气,还有廉耻之心,当初镇国公撞死在虹桥头,以身殉国,以死明志,他难道就不想活吗?只是不想如你这般不择手段地苟且偷生罢了,你如今这般举措,实在令人不齿!”
  李珏哑声道:“你的意思难道是我要像他一样,一头撞死?阿雪,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赵曳雪满目失望地看着他:“我从前认为你只是没有主见,软弱了些,但直到今日我才发现,你原来是一滩烂泥。”
  “李珏,你想活命,大可以自己去求北湛,哭着求,跪着求,为奴为婢,当牛做马,怎么样都可以,实在不行,你也可以亲自去勾引他!”
  说完这话,赵曳雪猛地摔下车帘,把李珏关在了外头,马车里静悄悄的,空气静默无比,玉茗小声道:“主子,你没事吧?”
  赵曳雪摇摇头,她靠在车壁上,用手按了按隐约作痛的眉心,近来她的头似乎痛得愈发频繁了。
  ……
  李珏被赵曳雪赶了下来,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往自己的马车走去,走到半道,他远远地看见了队伍当中最显眼的那一辆车,踌躇了许久,才咬咬牙走近前去。
  “什么人?”
  李珏立即停住了,拱了拱手,好声好气道:“在下李珏,求见太子殿下,劳烦军爷通报一声。”
  那士兵听了,吊起粗眉打量他一回,喝道:“殿下没有空暇,速速离去。”
  李珏咬咬牙,略微提高了声音:“太子殿下,是关于阿雪的事情!”
  那士兵吓了一跳,过来驱赶他:“休要大声喧哗!”
  与此同时,马车里传来一个略沉的男子声音:“让他过来。”
  李珏松了一口气,举步上了马车,车内已经点起了灯烛,昏黄的烛光跳跃不定,昭太子北湛正坐在案几后,看着手中的文书,头也不抬地道:“你要说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莫名给人一种压力,令李珏几乎透过不气来,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道:“太、太子殿下,您喜欢阿雪吗?”
  话音才落,北湛倏地抬起头来,瑞凤眼线条凌厉,尤其是那双异于常人的深烟灰色瞳仁,在灯烛下折射出如寒星一般的光,像一只被激怒的猛兽,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第31章 没有归途,也不知去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北湛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无比, 迫得李珏一哆嗦,手足都有些发软了,他连忙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殿下不要误会,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罢了。”
  北湛缓慢地合上文书,他面无表情, 眼眸幽深晦暗,沉沉如子夜一般, 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怒意,语气还算平稳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珏不敢与他对视,只低垂着头, 不安地咽了咽唾沫, 声音几乎变了调:“我……倘或殿下喜欢她, 我可以把她送、送给您……”
  北湛没说话, 他的眉头却紧皱起来, 目光如钉子一般锐利,像是要把李珏钉死在当场,他慢慢地吐字:“送?”
  李珏以为他是首肯了, 立即接道:“是, 只要殿下保我性命,我就让阿雪跟您。”
  然而北湛面上并没有露出半分喜色,眼神反而愈发冷峻, 寒声问道:“你来对孤说这些,她知道吗?”
  闻言, 李珏有些含含糊糊地道:“我方才去见她时,向她提过此事。”
  北湛沉着脸,紧紧追问:“她同意了?”
  李珏开始支吾起来,又赶紧道:“她虽然没答应, 但是我可以写一封休书……”
  “不必!”北湛面带怒意地打断了他,表情近乎厌恶,冷冷地道:“要保你性命也可以,你写一封和离书。”
  李珏大喜,忙不迭道:“这却好办!”
  ……
  天色已经全黑了,马车里没有灯,唯有银色的月光落进来,到处都亮堂堂的,月色如霜,星辰满天,赵曳雪与玉茗趴在车窗口,主仆两人挨在一块说话。
  看见一道黑影朝这边过来,赵曳雪止了话头,玉茗微微眯起眼,仔细辨认:“主子,又是那个人。”
  那个人走近前来,身形高大,相貌堂堂,正是晏一,他向赵曳雪拱了拱手:“琴川公主,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赵曳雪并不动,只淡声道:“这么晚了,不知昭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
  晏一只好道:“李珏刚刚去见了殿下。”
  赵曳雪表情骤变,她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站起身来,整个身子都晃了一晃,玉茗惊慌道:“主子?您怎么了?”
  赵曳雪用力呼出一口气,慢慢地平静下来,轻声道:“我没事。”
  她看向晏一,道:“我随你去。”
  下车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足有些发软,膝盖却又僵着,腿肚子仿佛要痉挛一般,在直到刚刚以前,她也没有预料到李珏竟然会去找北湛。
  再联想之前的争执,他的目的显而易见。
  人心竟然会变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恶,令赵曳雪猝不及防。
  她上了北湛的马车时,一眼就看见李珏瘦削的身影,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像一根麻杆支棱着,他一味地低垂着头,没敢看过来。
  赵曳雪却不肯放过他,径自走到他面前去,轻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珏不敢看她,支支吾吾道:“我、我来见太子殿下……商量一些事情……”
  赵曳雪的声音冰冷:“商量着如何用我换你的性命?”
  李珏退了半步,额上已冒出了微汗,他语气艰涩道:“阿雪……”
  “别这样叫我!”
  赵曳雪厌憎地看着他低垂的脸孔,道:“你抬起头来看我。”
  李珏犹豫了一下,只好缓缓地抬起头,与赵曳雪对视的那一刻,他忍不住有些瑟缩,赵曳雪抬手便是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过去,啪的一声很是清脆,估计马车外都能听见。
  李珏偏着头,摸了摸嘴角渗出来的血,讪讪不敢言语,赵曳雪看着他那副没骨头的样子,就觉得怒火攻心,咬牙质问道:“当初昭军南下,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和我说的吗?你说,要送我回庄国去,这才过了短短一个月不到,李珏,你如今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李珏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一片,他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眼中透出哀求的光:“别说了……阿雪,别说了……”
  赵曳雪一听他叫自己阿雪,便觉得恶心至极,反手又是一巴掌,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得李珏一个踉跄,他捂着脸,垂头站稳了,过了一会儿,才闷闷道:“可你那时不是没走吗?你既然没走,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是啊!我当时怎么没走呢?怎么没抛下你呢?”赵曳雪咬牙切齿,她简直被气笑了,眼眶通红,不可置信道:“以至于你做出卖妻求生这种毫无廉耻之事,如今竟成了我的错?”
  李珏呐呐不语,又作出那副逆来顺受的姿态,任打任骂,保持沉默,直到北湛的声音打破了僵局:“过来。”
  李珏犹豫了许久,才慢慢上前去,北湛没有看他,轻轻叩了叩桌案,只吐出一个字:“写。”
  李珏拿起笔,蘸墨的时候手微微颤抖着,在落笔之前,他又下意识看向赵曳雪,女子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眸光冰冷,李珏忍不住低低唤了她一声:“阿雪……”
  赵曳雪面露讥讽:“怎么,要我替你写么?”
  李珏讪讪地低下头,就着昏黄的烛光,开始写起和离书来,他写得很快,不多时就放下了笔,喏喏道:“好了。”
  北湛伸出两指,挟起那张薄薄的宣纸,仔仔细细,逐字逐字地看完,才看向赵曳雪:“如何?”
  赵曳雪并不接过去看,只面无表情地回视他:“难道要我赞一句,这卖妻书写得好,文笔斐然,笔酣墨饱,精彩绝伦?”
  她每说一句,李珏的脸色就白一分,北湛慢条斯理地将那张纸叠起来,细心地收入袖中,如此,尘埃已经落定。
  李珏忐忑问道:“太子殿下,那……我、我能走了吗?”
  “走?”北湛剑眉微挑,诧异道:“你要走去哪里?”
  李珏以为他要反悔,顿时急了,道:“您说过,保我性命的!”
  北湛悠然道:“自是保你性命,又没说要放你离开,一切等到了盛京再说。”
  李珏没想到大费周章,到头来还是要去盛京,脸色骤变,没等他说话,北湛便扬声唤来晏一,指着李珏道:“从今日起,他不再乘车,与军中士兵同行,一同吃住,务必要保他性命无忧。”
  言外之意是,其他皆可随便,晏一应了声,对李珏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李珏惊慌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北湛淡声道:“你是什么意思,与孤何干?在这里,一切都听孤的意思。”
  哪怕李珏再不情愿,也晏一被带走了,马车里恢复了安静,赵曳雪仍旧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也不过去,她只觉得满心都是疲惫,就好像一个瓷瓶,每日不断地往里面倒水,而现在,水终于溢了出来,瓶子也碎了。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将她唤回了神,赵曳雪抬头,却原来是北湛已经到了她面前,皱着眉看她,他俊美的脸不知为何有些模糊,赵曳雪下意识眨了眨眼,一串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下,落在了衣襟上。
  北湛的眉头顿时皱得愈紧,眉心像是要夹死一只蚊子,他伸手擦去赵曳雪的眼泪,指腹粗糙,上面的茧子如砂砾一般,擦得赵曳雪脸颊隐约作痛,眼泪却好像擦不尽似的,如长河决堤。
  北湛的动作有些粗鲁,声音不悦而冷漠:“和他分开,你就这么难过?”
  赵曳雪噙着眼泪,抽抽噎噎地道:“是你的手……擦得我的脸好疼……呜呜呜……”
  北湛一顿,立即住了手,然后举起袖子来,用柔软的布料为她拭去眼泪,低声道:“别哭了,这种货色,不值得你哭。”
  赵曳雪蹙着眉尖,轻声道:“我并非为了他哭,只是……”
  她不觉得难过,只是分外茫然,活了这么多年,她却这般浑浑噩噩,没有归途,也不知去向。
  活着实在是一件辛苦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