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床上的苏叶睁着眼睛,死活不敢入睡。只要一闭上眼,那种被什么东西附身恐惧感就再次涌上心头,四肢百骸都像被冰水浸透。
她原本侧身面朝内侧的若竹躺着,冰凉的气息似乎又出现在后颈,她呼吸微微急促,轻手轻脚地转过身来,想平躺,把后颈贴在枕头上。
结果刚转过来,余光就瞥到床边站着一个黑影。
她张大了嘴,极度的惊恐导致声带紧绷,无法发出声音。
黑影缓缓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
鼻端钻入熟悉的味道,像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冰原上凌冽的风。
“是我。”是谢留夷,她将手覆盖在苏叶头上,灵力顺着肌肤相接处渗入苏叶的身体,顺着经脉游走。
随着灵力洗刷过四肢百骸,苏叶僵冷的手脚温暖起来,心跳逐渐缓和下去,全身都像泡在暖洋洋的温水里,安心又放松。
“快睡吧。”谢留夷收回手。
苏叶心中感动,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谢留夷接着说:“明天尽快给我答复。”
苏叶一腔感动瞬间熄灭:万恶的资本家!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管家过来通知,说阎老爷要见谢留夷。
谢留夷皱了皱眉。
老色鬼都被她废了,还想做什么?
她跟钟长风说了一声,特别强调让他们小心西厢房的镜子。
走之前,谢留夷特意喊醒苏叶,让她快点把自己写在纸上的问题调查清楚。
苏叶只觉得昨晚惊心动魄的经历所残留的恐惧通通喂了狗,她现在就是个苦命悲催的打工人,心里被三个巨大的字母占得满满当当——
KPI。
……
阎老色鬼的院子外面看守森严,护院五步一岗。
这回,管家没有带她到书房,而是绕过书房,直接进了二进的垂花门,往正房阎老爷的卧室走去。
做公公的,在书房单独召见儿媳就已经很不妥了,这回直接喊去卧室。难道他手脚已经长好了?谢留夷心想,只能再打断一次了。
过了垂花门,院子里一个下人也不见。谢留夷心下愈发奇怪。之前老色鬼想干坏事,是直接将所有下人遣散,这回却只遣到前院去,莫非是上回被打怕了?
不对,他没有当时的记忆啊。
一边想着,谢留夷脚下不停地跟着管家到了正房门前。
管家推开门,躬身站在门口,对着谢留夷说道:“大少奶奶,老爷在里面等你。”
“等我干嘛?”谢留夷好奇问了一句。
“哎哟,瞧您说的。”管家笑着说,“老爷病了,儿女本就应该侍疾,只是大少爷和二少爷都病倒了,可不就得劳累您了嘛。”
谢留夷看着管家的表情,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病了真么多天,今天才想起来让儿女侍疾?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谢留夷很好奇,阎老色鬼究竟想做什么,没有和管家计较,跨进正房。
刚进去,身后的门就被人关上。
谢留夷头也没回,大步往内室走去。黄花梨千工拔步床上,阎老色鬼穿着一身碧青色蚕丝寝衣,手脚无力地平瘫在床上。
看见谢留夷,他有气无力道:“阿莲呐,来,帮爹擦擦身子。床边脸盆里有帕子。”
谢留夷抱臂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床上的阎老爷似乎很生气,“怎么,连你都开始嫌弃我了?让你给我擦身子,委屈你了不成。我阎家可没你这样不孝的儿媳妇。”
不孝两个字压下来,正常人家的儿媳八成会妥协。可谢留夷压根儿就不在乎。
她挑眉问:“身上脏了?”
“废话,否则何必喊你擦身。”阎老爷语气严厉。
“哦。”谢留夷走到床边,端起水盆,哗啦一下浇了阎老色鬼一头一脸,“现在干净了。”
“你!你这个……”
咣——
谢留夷一脸盆敲在他头上,阎老爷训斥的话戛然而止,
这脸盆是铜制镀金的,一盆地敲下去,效果和声音一样显著,老色鬼当即就失去了意识。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片刻后,正房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管家带着一群人冲进客厅,指着内室,拍着大腿,对着身后几个脸生的老头子道:“大少奶奶说是来侍疾,谁知道她竟然打着侍疾的名头勾引老爷。各位叔公快去看看吧,老爷的衣服都被她扒干净了。”
众人急忙冲进内室,之间床上阎老爷衣着整齐,上半身被水打湿,水顺着床褥低落在床边黄花梨的脚踏上。
谢留夷提着铜盆站在床边,看见他们进来,当着他们的面,照着阎老爷头顶又是一盆底。
那厚重悠长的响声,将一众人惊呆在原地。
“勾引?”谢留夷冷笑,“我只会打人。”
看戏看到现在,剧情已经清晰无比。
第四次里世界中,阎老色鬼在书房和管家密谋怎么保住自己的同时,除掉白莲。最后他写在纸上的,就是谢留夷现在面临的剧情。
诬陷大少奶奶勾引公公,让她百口莫辩,最后只能被家法处置。而真正的罪人阎老爷却可以全身而退,继续当他道貌岸然的家主。
这一家子,真是让人恶心。
谢留夷另一手在盆底拍了拍,在铜盆沉闷的响声中,对着面前一群人勾起唇角,舌头兴奋地舔过牙齿,“你们一起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这个副本就结束啦~下个副本我要把男主放出来啦!
后天,也就是三十号上夹子,我从昨天就开始紧张。
上夹子当天双更,然后看情况抽个奖。不知道能有多少评论,就先定十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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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24)
谢留夷这个人吧, 不仅喜欢打架,打起架来还很讲武德。
比如,跟凡人打架, 她就绝不会动用灵力, 全靠着一身蛮力, 将手中镀金的铜盆挥舞得虎虎生风。
铜盆是个很好的武器,攻守皆宜, 既能当盾牌格挡防御,又能当凶器发动攻击,一盆拍飞一个小护院。
金色的残影每每与人体相触,便会发出浑厚的敲击声, 咣——咣——咣——在物理攻击的同时, 还兼具了音波攻击的效果。
被砸到头的护院当场白眼一翻, 倒地不起;
被砸到躯干的先是吐出一口血来,再想振作士气加入战局,却被不绝于耳的咣咣声震得脑仁一阵一阵地发颤,引动脏器的损伤, 趴在地上呕吐不停;
最惨的是被砸到脚的,脚这个部位面积小,拿盆底砸起来终究不太顺手, 是以, 每当谢留夷矮身攻其下盘时, 会将盆竖起来, 用铜盆那两指宽的边沿斩下去。她力气及大, 又专打脚趾和小腿胫骨的位置,一下就能让对方立刻失去战斗力,倒在地上抱着腿脚打滚。
阎府的护院们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过如此棘手的敌人, 没有打过如此憋屈的战斗。
正房面积虽然不小,但是阎府护院有上百个,不可能一窝蜂全涌进去,只能进行车轮战,一次进去十来个人。
进去的人生怕弄坏了那满屋子价值连城的家具和摆件,投鼠忌器,打得束手束脚。
他们的对手却没这么多顾忌,身法灵敏,力气极大,随处可见的铜制脸盆在她手中硬是舞出了绝代神器的风采。
一人一盆立于阎老爷床前,恰似战场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猛将。
护院们如同葫芦娃救爷爷,进了屋子的就再也没出来。
退到院中的族老看得心惊胆战,拍着大腿斥责管家,:“你们到底娶了个什么怪物进来?”
“不是说信仁的媳妇胆子小,上不得台面吗?神tm上不得台面,这怕是要上天!”
“快去叫人,把护院全叫过来!”
管家有苦说不出,大少奶奶明明是那么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怎么突然成了这幅样子?
“糟了!”管家恍然大悟,“最近家里头闹鬼,大少奶奶莫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吧!”
被喊来支援的护院源源不断地涌入阎老爷的院子,正房再大,也有满的时候。
当新来的护院发现里头堆满了自己的兄弟,几乎无处下脚的时候,他们站在门口陷入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看着里头脸不红气不喘的大少奶奶,护卫们发自内心地问:“咱……还进去吗?”
谢留夷见护院们傻站在门口,也发现了里面无处下脚的问题。她转头给了阎老色鬼一盆底,延长他的昏迷时间,然后轻身跃起,脚尖点在墙壁上借力转向,像一只敏捷的鹰,扑向挤满了人的门口。
门口的护院纷纷散开。
谢留夷落在院中,敲了敲手中只有些许变形的盆底,真心实意地对着管家夸赞,“脸盆质量不错。”
管家:我谢谢你啊。
护院们拿着刀和棍远远围着谢留夷,没人敢靠近。
管家和族老站在人墙后,惊惧地看着被围在中央依旧一脸淡然的谢留夷。
突然,他们眼前一花,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轻飘飘跃起,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管家身后,一只手哥俩好地揽过管家,胳膊绕过他枯瘦的脖子,手背抵着管家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另一手举起铜盆,盆底冲着管家艰难从她腋下伸出的脑袋。
“我勾引老……爷?”她硬生生吞回了嘴边的老色鬼三个字。
管家早就被吓破了胆,感受到谢留夷圈住他脖子的力度,他毫不怀疑这条看似纤细的胳膊能在瞬息之间勒断他脖子。他能在阎府做到家主的心腹,掌握了阎老爷所有的秘密还能安然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见风使舵的眼力价儿。听到谢留夷语气中的杀意,立刻回应道:“没有没有,您没有勾引老爷,都是误会,是误会!”
谢留夷抬起盆指向瑟瑟发抖的族老们,“跟他们说。”
管家抖若筛糠,“各位叔公,各位叔公,都是误会,我们大少奶奶绝对没有做过那种事。”
众叔公:看出来了。
谢留夷抬眼看向几个瘦小的老头,铜盆在手里转了个圈,盆底敲在管家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松开手,失去意识的管家立刻委顿在地。
“你们怎么说?”她问得风轻云淡,好似刚才盯着叔公们敲晕管家的人不是她。
层层叠叠地躺在正房地上的近百个护院,和面前凹凸不平的铜盆,提醒着叔公们面前这个看起来纤瘦的女人有多凶残,他们异口同声,斩钉截铁,“误会!都是误会!”
很好。
谢留夷赞许地点头,“你们走吧。”
叔公们仿佛被鬼撵似的,争先恐后跑出了庭院,手脚利落得好似一个个都返老还童了。
院子里幸存的护卫们面面相觑。
阎老爷生死不知,叔公们落荒而逃,管家还在地上躺着,现场唯一的主子,就剩下大少奶奶一个。
怎么办?
护院之间的眼神交流透露出他们此刻无所适从的心情。
谢留夷敲敲盆底,对着看过来的护院道:“干活去,别偷懒。”
护院们互相对视一眼。
“我去巡逻。”
“我去站岗。”
“我去……收拾屋子……”
七位冒牌的“神医”再次赶鸭子上架,给阎府近百位失去行动力的护院看诊,顺便得知了“大少奶奶”的壮举。
七个人忙到黄昏时分才回到风荷园,看向谢留夷的眼神无比复杂。
钟长风摇着头,语气沉痛,“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谢留夷望天,转移话题,“这个幻境太假了。”
钟长风惊得瞳孔扩张,“何出此言?”
“他们没报官。”谢留夷表情认真。
玩家们眼神更复杂了。
“阎家是节烈镇的土皇帝,论起武装力量,官府比不上阎家十分之一。”
闻言,谢留夷皱起了眉头,“这样不好。”
当私人力量超出官府和朝廷的控制,那么律法就会成为一纸空谈。
她看向苏叶,“查清楚了吗?”
刚刚才替几十位护院治完伤的苏叶,攥紧自己发颤的手指:谢留夷,你没有心!
“查出来了,”苏叶深吸一口气,“阎府多年来私下处死过不少下人,他们的尸体,都被抛入阎府后面的湖中。另外,湖上有一条木台,从湖边直通深水处,是阎府为了浸猪笼特意修建的。”
“抛尸、浸猪笼、溺死女婴,都在那片湖中。”
短短几句话,勾勒出一个人间地狱。
那些被冠上“不守妇德”罪名的女子,被关在竹笼里,活生生淹死在湖中。那些女婴,甚至连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永远沉在冰冷的湖水下面。
水本就属阴,那样大的一片湖中,不知堆积了多少冤死的尸体,经过几百年的发酵,那片湖……会孕育出一个什么东西呢?
阎府中的荷塘与后面那片湖一定有水道相通,所以苏叶差点被溺死在荷塘里,而失踪的霍安,八成就躺在荷塘的淤泥中。
白莲跟谢留夷说的“不要再来这儿了”,是让她不要接近那片湖水,因为,阎府几百年造下的孽债,已经在湖里催生出了堪比邪神的恐怖存在。
在里世界中,白莲对谢留夷出手,其实是在试探她的实力。白莲觉得谢留夷不是湖中邪神的对手,因此直接泄题,催促谢留夷离开。
可是,如果白莲发现谢留夷能打得过邪神,她会怎么做呢?她试探她的实力,原本,会不会是想……求助?
“你在想什么?”钟长风见谢留夷神色变幻,半晌不说话,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