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狗腿。
荀萱轩想着,脑中无法抑制地浮现出燕央措狗腿的模样,心底一阵恶寒。
云纹炎莺见自己呼出的火焰被巨狼轻松挡下,此刻又被众人忽视,浅金色瞳孔中的火焰更甚。
一声长鸣过后,它的全身竟燃起了橙金色的火焰。
徐琛见状,脸上的谄笑瞬间消失不见,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全身燃起火焰是云纹炎莺暴走的前态。
他转头看向燕央措,商量着道:“燕师弟,麻烦你先把它拖住。我需要去开启护山大阵,把它困住。又或者……”我留下来拖住,你试着去打开护山大阵。
不等他说完,燕央措便好似猜到了一般,淡淡地说道:“你去吧。”
徐琛闻言,落在燕央措身上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欣赏。
他不管燕央措看没看到,轻撩衣袖朝他作揖道:“那就麻烦燕师弟了。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便拍了拍巨狼,哄着要它一起朝护山石赶去。
白色巨狼谨慎地后退了两步,全身的肌肉紧绷,压着嗓子低吼,眼中战意汹涌,但最终还是听了徐琛的话。
正当它要背着徐琛离开,一道浅金色的结界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谁?是谁开启了护山大阵?”徐琛怒吼着问道。
彼时,一道人影停落在阵外,他选的角度很凑巧,斜斜的树影挡住了身影,让徐琛看不清来人。
只听那人不可抑制地得意一笑,压着嗓子说道:“师弟,你可千万别怪师兄。我不能让这畜牲在玄天宗肆意伤人。”
“师弟又怎么怪罪?”燕央措冷笑,“于、师、兄。”
听着那满是嘲讽的语气,于轻阳脸上的笑容一顿,眼底的诧异与愤怒交杂,而燕央措的视线仿佛能穿过他身前的枝叶,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看得他脊背发凉。
“你、你怎么知道的?”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燕央措嗤笑着反问道:“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吗?”
于轻阳被他的话生生噎住,但他一想到燕央措今日便会葬身在这暴走的金丹期云纹炎莺嘴下,心中的不快顿时消散不少。
他咧嘴一笑,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越过徐琛直直看向燕央措,“燕公还是好好享受所剩无几的空气吧。护山大阵开启,若非我上报师尊,没人会知道今日清御峰发生了什么。”
说着,他顿了顿,神色一紧,原本轻蔑的笑容顿时换作狰狞的笑。
于轻阳直直地看向燕央措,看着他那张冷傲清贵的脸,压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道:“燕央措!这就是你惹我的下场!从你做了那件事、带这只兔子回来的时候,你就必、须、得、死!”
说完,他整个人又放松了下来,神情恢复为轻蔑。
他打小就见不得燕央措那张冷傲清贵的脸,他明明只是一个供人玩弄的低贱侍女的孩子。
不,那甚至连侍女都算不上,那只是玩物。
对,玩物。
他明明是玩物的孩子,装什么清高?
又凭什么清高?
凭他娘用身体换来的?
是了,他于轻阳没娘,自然得不到那份“清高”。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于弘光那老不死的只剩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已经是永盐城第一世家的少公子了,谁人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可这燕央措偏不,他恨啊,就想撕碎他那张清高的脸。
他想看他像曾经的自己一样摇尾乞怜,可是他怎么能这般清高?!
于轻阳死死地盯着燕央措,胸膛快速的起伏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忽地,他扬起了一抹张扬跋扈的笑,抬了抬下巴对燕央措说道:“燕央措,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跪下来求我,我就放你出来怎样?”
“呵。”燕央措冷笑了一声,他燕央措向来只有威胁别人的份,还没受过别人的威胁。
想着,给云纹炎莺施下禁锢的手微微一顿,一道冷冽的剑气穿过结界直抵于轻阳的脖颈,她淡淡地问道:“你就不怕我出去把你杀了?”
于轻阳只觉得脖子一凉,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回了心脏双腿止不住地开始发颤。
没等他从惊恐中回神,燕央措不疾不徐的声音传到他耳旁,“你真以为我在阵内就杀不了你了吗?亦或者说,你并不认为我敢杀你?”
燕央措的语气极为阴冷,看向他的幽深黑眸中转瞬即逝的杀意让他不自觉地回想到那日在云逸岭的一幕幕——血液从剑锋滑落、他浑身浴血地说“要拿他血祭”、再睁眼时流了一地血的侍从……
渐渐地他不敢想了,丝毫没了刚刚的做派,逃也似地离开了。
看着于轻阳落荒而逃的背影,燕央措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双眸中的神色让人说不清道不明。
只见他握着剑的手愈发地用力,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黝黑的瞳孔闪过了一丝殷红。
燕央措暗道不好,连忙运功压下,直到于轻阳的身影消失,他才渐渐缓了过来。
他瞥了一眼仍在一旁努力解阵的徐琛一眼,嘴角抽了抽,视线又重新集中到选在半空中的巨大火球上,目色微沉。
他虽然不是清御峰的弟子,但对于妖兽的暴走状态还是有所耳闻的。
妖兽在暴走状态下,实力会连升两级。
也就是说,金丹初期的云纹炎莺在暴走之后,实力降逼近金丹期巅峰。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护山大阵是如果任由云纹炎莺进入暴走状态,他们将没有任何生机。
他必须阻止云纹炎莺进入暴走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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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采呀采呀,采花花~
男主有后招,没逞强!
第8章
斗兽(三)
燕央措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手腕微转,剑意自无风起开始凝聚,冷冽的气息划破空气。
荀萱轩还没看清,燕央措便挥剑朝浑身环绕着火焰的云纹炎莺刺去。
叮——
长剑嗡鸣,燕央措的右手被震得发麻,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他强压下胸口翻涌的血腥味,抬眸看向半空中的火红身影,不禁苦笑出声。
夹杂在笑声中还有他的一句低声自嘲,“太弱了。”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巨狼的一声闷哼,伴随着烧焦味,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荀萱轩循着血腥味朝巨狼看去,只见先前威风凛凛的巨狼不知何时已经倒下阵来,雪白的腹部被划出了一道殷红,汩汩的鲜血正往外冒着。
徐琛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双手附在伤口上,给巨狼输送着灵气。
燕央措拭去唇角的血迹,眉峰微蹙,纤长睫毛下的眸色明明暗暗。
难道,他非要进入那种状态不可了吗?
清御峰是五峰之一,他进入那种状态之后暴露的可能性很大,且后果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外门弟子一夕之间成为名门正派人人得以诛之的存在,想着也着实有些啼笑皆非。
燕央措不由得苦笑。
就在此时,一声长鸣,云纹炎莺彻底进入了暴走状态。
结界内的灵气像是受到了云纹炎莺的感召,点起了一簇簇火焰,一呼一吸间,灼烧着鼻腔。
近乎同时,云纹炎莺挥翅,卷起又一个火球朝燕央措袭去。
燕央措回神时,胖兔子已经高高跳起,生生替他扛下一记火球。
如细雪般的白色皮毛因灼烧变得焦黑。
看着昏迷不醒的胖兔子,燕央措眉头深皱,心底泛着不悦。
他不再犹豫,抬手便散出两道灵力,把徐琛与巨狼击晕在原地。
在两人彻底晕死过去后,他又两指并拢凝出一缕剑气,正要往手心划去,半空中火红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吱吱——
几声清脆婉转的鸟鸣从他身前传来,那只庞大的云纹炎莺不知何时竟然缩成一只拳头大小的小鸟。
此刻,它正焦急地围着胖兔子叽喳乱叫,鸟喙小心翼翼地凑向胖嘟嘟的兔脸,似乎是要唤醒她。
燕央措收起指尖的剑气,冷冷地看着那只胖鸟。
被主人晾在一旁的长剑微微颤了一下,挣扎着从泥土中抽了出来,直直地朝胖鸟飞去,一副要给主人驱赶胖鸟的架势。
云纹炎莺好歹是一只金丹期的妖兽,又怎么会被一把灵智刚启的长剑吓着?
它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嘴火焰,烧得长剑彤红,长剑只得灰溜溜地非回到燕央措跟前。
燕央措瞥了一眼那把不自量力的长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嫌弃,剑身轻颤发出委屈的嗡鸣。
“……”
燕央措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无奈道:“罢了。”没救了。
后一句话他没说,因为他知道:即便说了,这长剑也不知道说的是它,甚至大有可能为尚在喘气的胖兔子挖一处小坑。
为了留住他身为主人的颜面,燕央措选择了闭嘴,心底默默地打起了换剑的念头。
云纹炎莺依旧在胖兔子的身上四处乱啄,叽叽喳喳地叫声让人听了脑瓜直疼。
燕央措眉头微蹙,薄唇微动,趁着云纹炎莺不舍防备,当机立断地给胖鸟施下闭音诀和封灵诀。
云纹炎莺被他偷袭得猝不及防,待回过神时,它已经成了一只连叫都叫不出声的胖啾。
原本就胖嘟嘟的身型因为愤怒的炸毛而变得丰腴无比。
燕央措看着胖啾,又闻着鼻尖烧焦味,神使鬼差地咽了咽口水。
喉结动了动,又滞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面上不显,好似刚刚转瞬即逝的馋意并不存在一般。
燕央措不承认并不代表胖啾没看到。
它堂堂金丹期的地级妖兽何时受过此等委屈?竟然被眼前这个修为低下的修士打起了它肉身的主意。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它要让这个修士知道,妖兽即便修为被封,它本体的强大也是不容小觑。
想着,胖啾挥翅,义愤填膺地朝燕央措啄去。
只是云纹炎莺又怎会知道,燕央措早已经预判了它的想法。
在它炸毛的那一刻,他的右手就已经握住了剑柄。
叮——
胖啾一头撞到上剑身,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强劲的后助力使它分不清东西南北,晃晃悠悠地飘落到地面上,昏睡过去。
燕央措嗤笑一声,两根手指粗暴地捏起胖啾,右手毫不客气地在它的身上下了一层又一层禁制。
确保胖啾动弹不得后,他才放心地把云纹炎莺扔进捕兽袋。
事毕,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瓶补元丹,犹豫再三还是忍痛割爱——给胖胖兔子喂了一颗。
看着胖兔子逐渐平稳的呼吸,燕央措紧皱的眉心这才有了片刻的松懈,他低低地说道:“花了我这么多心血,就算无甚大用,你也必须为我所用。”
说完,燕央措颠了颠怀中的胖兔子,缓缓踱步到护山大阵的阵眼附近。
传闻,护山大阵启动的位置与阵眼不在同一处,如今一看着实精妙。
常见的符阵皆以能量源为阵眼,而这护山大阵却偏偏不足在同一处,而且灵力在其中的流转丝毫不见阻滞。
着实精妙。
燕央措不禁暗叹。
他非内门弟子,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清剑峰的正殿,更遑论靠近能启动护山大阵的护山石、并掌握开启护山大阵的诀窍。
往日,他也只是在远眺时能看见顶峰上矗立着的巨大石柱。
这也是他爽快应下徐峥计划的原因之一,他并不懂的开启护山大阵的诀窍,去了也是白搭,强行开启说不定还会损害护山大阵,反而得不偿失。
燕央措绕着阵眼看了一圈又一圈,直至他把护山大阵的阵文一字不差地背下。
摸清了阵法的走势之后,燕央措两指控剑,飞剑飞速地在镇上划下三刀——彻底断了灵力流转的途径。
金色的结界渐渐消退,燕央措满意地扬起了一抹笑,踱步离开了。
临别时,他还不忘把地上的刀痕隐去,掏出胖啾让它朝着阵眼喷火,只留下清御峰的一片狼藉。
*
燕央措辗转回到了他的小院。
他的小院地处清剑峰后山,是山林深处独独一处只有一间居室的小木屋。
因着他是清剑峰唯一的外门弟子,后山便只有他一人。
除了偶尔需要应付那群师兄们自取其辱般的挑衅,他倒是落得清静。
燕央措推开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声音。
陈旧的木门打开后,小木屋的陈设一目了然。
入门的左侧地柜子零零散散地放了些新奇玩意儿,正中是一张用木板简单拼接而成的木床,右侧是一张五尺宽的书案。
书岸上有且仅有一支狼毫和一册玄天宗门规。
若非荀萱轩此刻正晕着,不然她必定会感叹一句:这木屋根本不是人住的,因为这狭小的木屋里压根不存在一丝一毫生活的痕迹。
燕央措迈步进了房间,中指贴着拇指,食指轻附在中指上。
啪——
一道清脆的指响过后,原本空无一物的小木屋在眨眼瞬间便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用品,当然还有他挚爱的那张贵妃榻。
燕央措拍了拍迅速干瘪下去的储物袋,环视小屋一圈,目光最终锁定在铜制水盆旁的毛巾上。
他一把拽起毛巾,抱着兔子离开木屋,向山林深处的湖泊走去。
燕央措一路欣赏着后山的风景,最终驻足在湖边。
空中时不时飞过一两只白鹤,青翠欲滴的山峰倒映在湖面上,染绿了半片。几朵牵牛花就恰好饰在倒影的半山腰处,别样趣稚。
或许“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说的便是他眼前的这幅山水画卷吧。
曾几何时,他也曾与母亲一起游湖,那里的风景比起眼前的风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忽地,怀中的兔子动了动,似乎有了转醒之势。
燕央措被蹬得回过神来,视线在接触到胖兔子的那一刻,他瞳孔畏缩,颇为嫌弃地道:“太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