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多年来郁结在心中的不甘和嫉妒都得到了纾解。
于轻阳扬起下巴,看向燕央措的眼神充满轻蔑与不屑。
他咧嘴一笑,满心欢喜地御剑离开后山。
只是于轻阳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燕央措脸上的表情即刻换上了计谋得逞时独有的得意笑容。
*
盛夏的夜晚,连空气都带着几分热量。
荀萱轩本就怕热,变成兔子之后,她就更怕了。
曾经的她不折腾到半夜都无法入眠,如今怕是更甚了。
不出所料,荀萱轩辗转反侧了几个来回,身下的铜盆已经被她磨得发烫。
失去了最后一丝汲取凉气的机会,胖兔子就如泄了气的皮球,直接瘫倒、放弃挣扎。
她双目放空,大脑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白天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燕央措用斗兽威胁她,而后被她十分有骨气地拒绝了。
被拒绝的燕央措恼羞成怒,放出了一只臭烘烘的风狼,恶心的哟。
差点让她把刚吃下去的干草又吐出来。
回忆让荀萱轩想起了那股味道,身体当即干呕了一下。
她急忙停下回忆,直接跳转到她转醒的那一刻。
荀萱轩是从他的怀里醒来的,许是出于愧疚,燕央措连打坐都抱着她。
只是这体验感着实差了些,比起躺在软乎乎的垫子上,燕央措的怀抱不仅硬得要命,还热。
简直太难受了。
因此,她恢复了些力气后,第一时间便是逃。
她借着束腰花几的高度,跳上窗台,享受着拂过山间的凉风。
也就在此时,一件让她至今难以启齿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不远处飞来一只橙黄色的小鸟,它衔着枝条停在她身侧。
他们四目相对地看了好一会儿,那小鸟突然间兴奋起来,把枝条往她爪子里塞。
然后……
荀萱轩的脸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那只胖啾在她接过枝条后便撅着屁 股,同她说道:‘来,你打我一下。’
荀萱轩哪是见过此等大风大浪的人?
她当即便热成了红烧兔 子头,更别说对上胖啾那殷切期待的眼神。
荀萱轩直呼“救命”。
她撇下枝条,逃似地躲到房间里的一处角落。
可不知为何,那只胖啾就是不放过她,衔着枝条又跟了上来。
一追一赶,书案桌下,柜子角落、花盆背后,床铺底下……
能想到的,能去到的,荀萱轩都躲了个遍,但还是没能胜过胖啾锲而不舍的追踪。
到了最后,她实在走投无路了,只得跳进燕央措的怀抱里、躲着。
好在胖啾对燕央措是有所忌惮的,荀萱轩也得到了短暂的喘息。
至于为何是短暂的?
因为她下一秒就被燕央措提着后脖颈扔进了铜盆里。
他对她说:“以后,这就是你的窝。”
遂,头也不回地回到榻子上继续打坐修炼,只留她一只弱小无助的小兔子继续接受胖啾流氓似的骚扰。
后来,荀萱轩实在是受不住了,抄起小枝条就抽了胖啾一下。
她十分肯定,胖啾在枝条抽落的瞬间发出了一声痛呼,听得她心中一紧。
可等她定睛一看,那胖啾哪里有痛苦的模样?
有的只是一脸满足的憨相,好不变态。
现如今回想起胖啾的表情,荀萱轩感觉抓过小枝条的那只爪子都是脏的。
想着,她便止不住地往往柜子上蹭。
温热的肉垫在接触到柜子上的一阵冰凉时,她发出一声喟叹。
冰凉的触感就像因人迷醉的酒香——尝过了便再也停不下来。
胖兔子蹭得卖力,半个身子都压在了铜盆的边沿。
不均衡的受力让铜盆变得不再稳定,“哐当”一声,铜盆反扣住了胖兔子。
荀萱轩心虚不已,爪子被砸得生疼也不敢吱声。
她就着缝隙往燕央措那儿看去。
四目相对,周围的空气陷入死寂。
荀萱轩急忙收回爪子,让铜盆彻底盖下——把她扣了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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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采一朵花花~
上班上到忘乎所以,忘了偷摸着更新。
希望不会太迟,哈哈哈
第12章
风波未定(四)
晚风幽幽地吹拂着,厚重的云层被一点点驱散,露出被遮蔽了许久的月牙。
月光宛若一层半透明的薄纱,笼罩在小院上,营造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美人榻上,俊逸的少年睫毛微颤,惹得立在窗边的花贼都停下了挥翅的动作。
却不知是哪个不识相的,惹得少年轻咳,那耀黑的双眸终是睁开了。
燕央措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又咳了两声。
剑眉微蹙,眸色渐渐变得幽深。
窗外的阴云又一次聚拢,室内再度暗了下来。
燕央措薄唇翕动,指尖弹射出一道银色的光弧。
那光弧穿过窗户,朝东侧飞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好似累了一般,半倚着美人榻沉沉睡去。
*
翌日。
晨曦刚刚穿破层云,觅食的鸟儿还未离开巢穴。
清剑峰的后山便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那人正是清剑峰内门首席弟子——于轻阳。
他招呼一众师兄弟,浩浩荡荡地朝燕央措所在的院落走去。
缀在队伍后头的几个辟谷期弟子显然还没睡醒,呵欠连篇,连走路时的眼睛也是闭着的,不管不顾、全凭直觉。
毕竟是经常“光临”的地方,他们早已对去往小院的路烂熟于心,饶是封闭五感,他们也能顺利走到那处小院。
几个辟谷期弟子尚且如此,其他清剑峰弟子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来的次数绝对有多不少。
随着距离的缩短,众人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
首先闯进院子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内门弟子。
他身为于轻阳敦实的拥护者,他享受着于轻阳给予的庇佑,自然也得负起为于轻阳卖命的职责。
瘦弱的男子压下内心的恐惧,手颤抖着推开院门。
嘎吱——
破旧的院门渐渐打开,露出杂草丛生的庭院。
男人连着咽了几口唾沫,试探着走进小院,腰侧的剑自进入院子的那一刻便被他高高举起。
他小步前进着,眼睛四下扫动,就差在额头刻上“警惕”二字。
忽地,不远处的草丛深处传来几道细碎的声响,众人屏息。
身在院中的男人当下便吓出了一头冷汗。
他双手持剑,身体僵硬地转向异动传来的方向。
三,二,一。
倒数结束,男子终于蓄好剑势,义愤填膺地挥剑朝草丛刺去。
长剑扫过半人高的野草,发出巨大响声。
惊得正在草丛中觅食的鸟儿撇下虫子,挥翅飞离。
众人见那作乱的只是普通青鸟,顿时松了一口气,身在院中的男人则更为夸张——他踉跄了两步,手里的长剑被他当作了拐杖。
他杵着剑缓了好一会儿,刚想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一直没动静的小屋突然传来了一道开门声。
男子被吓得一个趔趄,顿时瘫软在地。
众人默契地背过身去,静静等待着男人被燕央措修理并发出痛苦的哀嚎。
不知不觉地半晌过去了,众人并未等来意料之中的哀嚎,有个别耐性差的弟子早已经忍不住朝小院里看去。
细碎的声音在人群中流传,众人纷纷回过头去。
于轻阳点头示意瘦弱男子继续前进。
男人显然有些害怕,走了几步又退回了原地,惨白着脸朝于轻阳摇了摇头。
于轻阳无奈,他朝身后的众人招了招手。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一刻钟过去了,愣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
于轻阳见状,气得只翻白眼,冲动之下竟提剑走进了院子。
当他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院中,进退无门。
顶着背后一众看客的视线,于轻阳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快步走到那男子身旁,催促着他前进。
可那人早就吓破了胆,无论于轻阳怎么催促,他就是不愿迈步,甚至反过来劝说于轻阳前去屋内打探一番。
两个在原地拉扯了许久,门口的一众有些烦了,细碎的交流声乘着日光大盛。
最终是于轻阳先一步败下阵来,他怒其不争地瞪了一眼往日言听计从的狗腿子。
鼓足勇气,提剑自入。
*
室内,燕央措正泰然自若地品着茶。
对于突然闯入的外人,他连眼神都懒得施舍。
于轻阳见燕央措没动作,更是不敢妄动,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紧扣着他心底那根警弦。
不知为何,那端坐着的人突然皱了皱眉头,手中的茶杯也跟着被搁下。
如此大幅度的动作,吓得于轻阳连着后退了两步,后脚的小腿肚紧抵着门槛。
于轻阳深知,他若是再退一步,此后的半年乃至几年,他都要要忍受那群看客有意无意的嘲笑。
所以,他不能退,更不敢退。
燕央措喉结微动,视线匆匆扫了于轻阳一眼,缓缓道:“来了?”
他的语气熟稔且平静,似乎在对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说话。
只可惜,对面站着的并不是他的好友,而是于轻阳。
于轻阳摸不透燕央措的态度,只能装聋作哑。
见状,燕央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又拍了拍衣袍上的皱褶,慢声道:“你今天来不是抓我的吗?怎么?我人都站这里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敢了。”
与上一句相比,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只是多了几分调侃。
被燕央措审视的视线扫过后,于轻阳的怒火被成功挑起。
只是碍于二者实力的差距太大,他并不敢动作,只是握剑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将于轻阳依旧站在墙角处,没有一星半点要上前把他抓住的意思。
燕央措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又往前伸了伸交握的双手,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他问:“你到底是抓还是不抓?不抓我就走了。”
于轻阳经此一喝,身体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一边警惕地举着剑,一边用神识把储物戒里浅黄色的绳子翻找出来。
“捆仙绳?”燕央措的目光微顿,视线扫过于轻阳掌心的粗绳又重新集中到他的脸上,状似不解地问道,“你就那么怕我?”
“少废话。”于轻阳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手中的力道加快、加重了几分。
捆好后,他才咬牙切齿道:“燕央措,我劝你少逞这一时口舌之快,免得待会儿死得太难堪。你知道吗?”
燕央措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跨步朝门外走去。
绕过于轻阳身侧时,他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地道:“说实话,我、很、期、待。”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燕央措的话让于轻阳愣了好一瞬。
怒火无处可泄的他只能紧握的拳头,猛地砸向小木屋的墙壁。
也不知燕央措施了什么法子,于轻阳这一拳下去竟只抖落了房梁上的一层灰。
这下可好,火气没泄出去,反又堵了几分。
他咬牙盯了燕央措片刻,也不再停留、紧跟了上去。
待所有人离开后,角落里的铜盆被拱出一条缝隙,毛色雪白的兔子伏身爬出。
她抬起爪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胡须抖了抖,动物异常灵敏的嗅觉让她嗅到了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气味。
荀萱轩在记忆里翻找了许久,终于在她初来乍到的那天寻到了一丝踪迹。
她回忆起于轻阳被燕央措吓得屁滚尿流的场景,不禁腹诽:仙界的人和动物都有受虐倾向吗?这么喜欢找虐。
胖兔子摇了摇头,余光却意外瞥见了躺在地上长剑。
她愣了愣,心中除了不解之外,还多了一丝担忧。
清剑峰上皆是剑修,是个剑修就不存在剑不傍身的情况。
如果出现了,那便是……
出大事了!
胖兔子着急忙慌地攀上花几,又一次跳到窗台上。
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一群人还没走远,他们眉眼间皆染喜色,一看就有猫腻。
胖兔子回头看了看地上的长剑,又朝那头渐行渐远的人群看了看,心中警铃大作。
燕央措不会是被抓了吧?
胖兔子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惊到了,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很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
想着,荀萱轩不免得担忧了起来。
她调下窗台,衔着剑穗,跌跌撞撞地就开始追赶走在前方的人群。
只是她实在太小了,长剑的重量也超乎了她的想象。
一路上困难重重,剑穗几乎被她扯秃了,她两腮的肌肉也从没这么辛苦过。
胖兔子松开剑穗,踮着脚眺望,小路的尽头就在不远处,估摸着约10丈的距离。
心中有了计算后,她动力满满,移动的速度无形间加快了许多。
近了,近了。
耳旁的嘈杂声越来越清晰,她只觉得那些闲碎的低语都算不得上什么好话,甚至有些刺耳。
他们说,燕央措手段残忍,漠视生命,不配为清剑峰的弟子。
他们又说,燕央措为人歹毒,残害生命,要废除修为、逐出山门。
他们还说,燕央措犯了滔天罪过,需要用他的生命祭奠亡魂,抚平那些命丧清剑峰的妖兽们。
……
那些人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可怎么组在一切就让她无法理解了?
不配作清剑峰的弟子?废除修为逐出山门?用生命告慰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