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不仅把牛琮拉倒与他们同一立场,还很顺利把自己从中摘出。
“请师尊明辨”多好一句话啊。
有一就有三,不过眨眼一瞬,原本还站着的众人此时已跪倒了一片。
他们齐声道:“弟子学艺不精,请师尊明辨。”
荀萱轩见状,彻底愣了,她垂下爪子,兰色的双眸匆匆扫过众人。
愤怒与委屈交杂,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无法言语,只能用神识放声哭嚎:‘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我明明很清醒,我明明不是幻术。他们怎么能这样?……’
胖兔子抽泣着,上气不接下气,却仍锲而不舍地念叨着——‘他们怎么能这样?’
听着她生生哭诉,燕央措收敛起脸上的冷嘲,神色难得地温柔下来,他连声安慰道:‘没事的。借此一朝,看清这群人的真面目不好吗?’
他的声音缓和而坚定,带着神奇的抚慰作用。
胖兔子停下声讨,边打着哭嗝,边断断续续道:‘不好…嗝…你会没命的。再说…嗝…我还……我还不想死……’
说着,荀萱轩内心的苦涩又一次涌上心头,她又嗷嗷地又哭了起来。
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无声的哭泣看得人心生怜惜,恨不得立刻把那惹哭她的罪恶掐断。
只可惜,燕央措连没什么哄女孩的经验都没有,更别说哄兔子了。
他苦大仇深地思忖了半刻,缓缓地道:‘别哭了好吗?今晚我给你加餐,如何?’
荀萱轩顿了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中的苦涩不过一瞬又漫上心头。
她道:‘都要死了,还吃什么?我在你心中难道就是那种只知道吃的人吗?’
燕央措不敢点头,只是抿了抿唇,避开了荀萱轩的视线。
‘好嘛!你心虚了,燕央措!’胖兔子气得当场收住泪势,举着爪子就朝燕央措挥去。
一股强劲的灵气入体,燕央措发出一声闷哼,唇齿间多了些甜腥味。
他目光幽深,咬牙切齿道:‘荀、萱、轩!’
胖兔子闻言,猛地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两步,眼神畏缩,只听她小声咕哝道:‘抱歉。我没想到,你这里这么敏感。’
敏感?
燕央措沉默,面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
围在周围的人见了,不敢再继续等待,又一次齐声道:“弟子学艺不精,请师尊明辨。”
话音未落,一声熟悉的鸟鸣把众人的声音淹没。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道爽朗的笑声,只听那人放声道:“牛老,查某人不请自来,可有冒犯?”
荀萱轩闻言,仅在一瞬便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姓查的,在整个玄天宗有且仅有一个,那便是清御峰峰主查盱,字子虚。
由于原著对查盱的着墨不多,她难免好奇,便想也不想地扯着燕央措的衣摆挡住神型 小心翼翼地朝那人看去。
查盱的肤色黝黑,青色的道服下是藏不住的壮实身材。
视线往上移,男人的五官清逸,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只可惜,他的右脸脸颊处有一道明显的抓痕,直直地从下颌一直延伸到眼角。
倘若那伤口若再偏个分毫,他的右眼恐怕就难保住了。
明知只是试想,荀萱轩却也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
她失神片刻,又正正对上查盱投来的探究目光,于慌忙中收回视线。
荀萱轩的注意力不过刚回归到对局面的审度上,弥漫在空气中那剑拔弩张的氛围便让她暗暗吃了一惊。
女性对八卦的嗅觉总是灵敏的,她心底止不住地好奇起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半晌过去,她愣是一点猫腻也没捕抓到,只能懊丧地叹了一口气,把这念头默默压了下去。
忽地,不远处的身影动了,查盱往前走了几步,故作惊讶地道:“怎么都人跪着的?牛老可是在教导徒弟?方才我就听到他们在请求牛老你明辨。这是怎么了?说来听听,指不定我还能帮上忙。”
牛琮闻言,脸色顿时阴冷了下来,他道:“子虚!你越界了。”
查盱就好似没听出牛琮的警告一般,穿过人群,径直朝牛琮走去。
他的脚步停在牛老面前,无声之间,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席卷全场。
在两位炼气还虚境界修士的威压叠加下,众人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骤然倒地。
荀萱轩定睛朝那人看去,当即认出了徐琛。
不过两日未见,徐琛的脸色竟然还苍白许多,仿佛再走两步就要散了。
荀萱轩顺着徐琛的视线往他手心看去,看着那橙黄色的身影,羞于启齿的回忆涌上心头,她急忙把脑袋往后缩了缩。
得益于徐琛这一摔,两股威压消失不见。
查盱匆匆弹出一股灵力,在确认徐琛无碍后,才又转头与牛琮对上。
这一次,他不再拐弯抹角,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停在于轻阳身上,直言道:“方才我就听见你在说什么魔族邪术。巧了,我查某人好游历。十五年前,魔族还在霍乱世间秩序之时,我就见识过多种邪术。你且说说,我帮你判别一二。如何?”
他背过手去,目光如炬,言语中带着一丝不容推脱的压力。
于轻阳没见识过真正的血祭,更是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真的血祭。
他知道牛琮宠他,即便他说错了,也不会受到重罚。
可查盱不一样,有些话他敢当着牛琮的面说,但不代表他敢对别人说。
面对于轻阳的沉默,查盱步步紧逼,又问:“你刚刚说的可是血祭?”
闻言,于轻阳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无知小儿。”查盱甩了甩衣袖,缓缓道,“血祭不是小把戏。每次血祭之前都要画阵作法,又岂是你们这群毛头小子想做就做的?”
阵法?
他那天确实看见了一个阵法!
想着,于轻阳抬手指向一旁的树丛,道:“那,那里有阵法。”
众人循着于轻阳所指的方向,朝灌木丛内探头看去。
最靠近树丛的弟子反应最快,他惊呼:“真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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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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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对峙(二)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皆好奇地朝那处看去。
只是碍于他们此时还跪着,不好动作,只能讪讪地收回视线。
查盱正要迈步,牛琮便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压低声音道:“子虚,别忘了,你答应过的。”
查盱沉默,他压下牛琮阻拦的手,直直地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我知道。可他不是她。难道我堂堂清御峰峰主连看一眼的权利都没有吗?”
说完,查盱无视牛琮的阻拦,直直朝那处走去。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那个人的儿子会做出用鲜活生命血祭的事情。
当年,所有人都说他被她蒙骗至深。
可他身为师兄,若是连相处了百年的师妹都无法摸清秉性,那他这个师兄当得也未免太失败了些。
如今,他放任自己插手此事,其实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接近当年真相的机会。
如果燕央措的确做了那些事,那他就当是一把刀,斩断多年的心结;
如果燕央措没做过,那他就要为他主持公道,把他揽入羽翼之下保护起来。
他知道凭燕央措的行径断定那人的秉性的确不妥,但是也没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当年的一切,他是借他人之口听来的,他不信,更不愿意信。
他只信自己亲眼所见。
查盱出神地朝那簇树丛看去,掌心渐渐孕育出一道灵力。
咔嚓——
那处的灌木以及树木皆被细密的灵力碾碎。
阵法没了阻挡,被完整地露了出来。
古老繁复的文字极有规律地连成一片,细看之下竟还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细声低语起来。
他们的话题出奇地一致,无一不是在围绕着“这是什么阵法”展开。
与这群见识短浅的年轻弟子不同,查盱只需一眼便认出了护山大阵。
但那阵法又与记忆中的护山大阵不完全相同,燕央措似乎在原阵法的基础上做了些改动。
而且,这些改动是相当成功的,阵法中的能量流动显然要比各峰上的护山大阵还要顺畅。
如此天赋,如果让清符峰那老东西看到,怕是要嚷嚷着与宗主抢徒弟了。
想着,查盱的眼神闪烁了片刻。
他既然要把燕央措揽入他的羽翼之下,何不趁此机会收他作徒弟?
玄天宗对外门弟子约束甚少。
只要得到峰主的应允,他便能自行更改身份。
待燕央措拜入他门下,他岂不是有了对当年之事抽丝剥茧的借口?
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情,他是断然不会轻易放过。
打定主意之后,查盱快步走到燕央措跟前,询问道:“那可是你自创的大阵?”
燕央措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是。那只不过是我根据护山大阵的阵符,稍作改动后的阵法罢了。算不上是自创的。”
他的话音未落,于轻阳顿时无力地瘫坐在地,众弟子哗然。
因为身为内门弟子的他们,每个月都需要对大阵进行维护,那些复杂的符文阵线,他们连看都看不懂,燕央措却能在此基础上进行改动。
这是何等的天赋?
他们后悔了,要怪就怪他们心智不坚,轻易地被于轻阳挑拨起了妒火,犯下如今的罪过。
查盱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哼一声后,视线重新回到燕央措的身上。
与面对众人的态度截然不同,他朝燕央措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甚之。
他道:“你这只灵宠如此护主的,着实难得。清御峰上有能救治她的伤药。你可愿意来?”
查盱短短三句话,不仅把于轻阳对燕央措的污蔑解释清了,还不露痕迹地当着清剑峰峰主的面抢起了外门弟子。
牛琮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他迈步到查盱面前,道:“如今,事情已经弄清,我的弟子我会处理好,就不劳烦查峰主了。”
对此局面,查盱早有预料,他紧接着牛琮的话音说道:“牛峰主此言差矣。燕小友于我徒儿徐琛有救命之恩,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了好好感谢小友的仗义相助。如如今又让我撞见了小友的灵宠受伤。我身为清御峰的峰主,怎能置之不理?”
他这么说着,不远处的徐琛也跟着附和道:“是的。今天是我央求师尊带我前来报答救命之恩的。”
查盱听着徒儿极为及时的附和,嘴角的笑容又盛了几分。
他又继续道:“清剑峰也有伤药不假,但妖兽与人到底还是有差别。如此忠心护主的灵宠,万一因为这一次意外留下伤痛的隐患便不好了。不是吗?”
牛琮被噎得无话可说,但他并不愿意轻易放燕央措走。
他深知燕央措对查盱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今,查盱要把燕央措带走,怕是早已经立下了要把当年的事情查清的决心。
一想到他担忧多年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就不禁眉头紧皱。
见牛琮露出如此神情,查盱几乎猜到了他下一秒要说什么——最多不过是他没资格云云。
他查盱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身为清御峰峰主,没人比他更清楚门规,他当即抢先说道:“燕小友不过是清剑峰的外门弟子,能自由地来去于各峰之间。我不过是想请燕小友带着灵宠来清御峰接受救治罢了。牛宗主该不会连这个也不应允吧?”
面对查盱意有所指地反问,牛琮体验了一把骑虎难下的感觉。
无奈地,他只能点头答应查盱的请求。
*
一刻钟后,查盱带着一行人回到了清御峰。
他们先是去了徐琛的小院,把医治荀萱轩的伤药拿好。
而后又走到一处崭新的小院前,查盱指了小院,转换头对燕央措说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就好。如果牛琮要你回清剑峰,你就告诉他,你已经拜我为师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两人面前,只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最先打破这份诡异宁静的是徐琛。
他朝燕央措笑了笑,问道:“燕师弟,今日我来的可是时候?”
燕央措思忖片刻,又反问道:“你说呢?”
徐琛会意,面露惋惜,“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你也不想想你在外门那些的名声——冷漠自私、恃才傲物、任性妄为,哪一个听着像是好人?”
“所以?”燕央措问。
徐琛接上,“所以,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三寸不烂之舌也快说烂了才让师尊对你有所改观。不然,你以为今日为何会如此顺利?”
“嗯。辛苦了。”燕央措压下嘴角的恶劣笑意,一本正经地朝徐琛道了声谢。
“你……”徐琛被噎住,偏生他又说不出燕央措一个不对。
面上神色变了又变,最终他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道:“燕师弟好好休息吧。师兄就先走了。”
燕央措轻笑出声,唤住了徐琛,他问:“师兄想要什么、问什么?直说便是。”
“真的?”徐琛惊喜地转头看向燕央措。
“嗯。”
燕央措艰难地忍住笑意,用手拨了拨怀里的胖兔子,他用神识传音道:‘胖兔子快看。’
荀萱轩迷茫地朝四周看去,压根没理解燕央措所言为何?
‘那个眼神跟你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