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央措这一世并没有获得嗜血之术，因果无法平衡，一旦灭亡便是彻底灭亡了。
除非她……
心念一动，她的面前出现了如梦境那般的面板。
她压下心底额讶异，视线再次停留在最后一个灰色的图标上。
或许这会是她和他的一线生机。
如今，天道的那一条因果线在她的身上，或许她还真的有希望点亮这个图标。
不过如何，她先看看状况。
如果能阻止楼一，她也就能免去被嗜血之术反噬的风险成为终极大反派了。
但她想了想便放弃了，这种人岂是她能劝得动的？
打定主意后，荀萱轩转头朝燕央措看去，道：“半个多月了，我们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她想，燕央措便点头答应。
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循着来时的方向离开，途径小村庄事，他们兀然发现——那里已经不剩任何村民了。
有的甚至在准备妖化反抗时被一箭穿心。
楼一的速度很快，而且不留情面，不论是对妖族，还是对那些给他们施以援手的半妖，他都没放过。
这似乎只是个开始。
荀萱轩想。
现实就好似按着她的想法那般，他们出去的一路上都蔓延着淡淡的血腥味。
道路上她还能看到尚未清洗干净的血块。
荀萱轩藏在袖子下的拳头不禁又攥紧了些。
她思考着楼一可能去的地方。
从他的最终目的出发，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杀尽天下妖族。
而目前妖兽最多的恐怕就是罗云森林。
蓝砜与蓝猇他们都以是分神期，但不知楼一在吸收了她的妖丹之后修为如今到了何种境界。
他们去恐怕也是送人头，她如今要做的便是甩开燕央措，寻一处僻静之地修习天道的嗜血之术。
于是，荀萱轩便提议道：“我们先回宗门吧？”
*
如同他们飞往龙榆那般，他们飞回玄天宗的一路也很顺利。
因着御剑飞行的修士少了不少，他们的速度甚至还更快些。
宗门来往的外门弟子皆行色匆匆，内门弟子皆不见人影。
他们一打听才知道，内门弟子都去内门开会了，而且已经开了一时辰之久。
“如今已是酉时末，会议想必很快结束，我们还是先回各自的主峰吧？”荀萱轩提议，“在密林里我们都没好好休息过。”
“好。”燕央措点头，好似还没从他弟弟的身份中回过神，习惯性地附和着荀萱轩的提议。
他目送人离去，直到背影消失他才沉着脸朝主殿走去。
荀萱轩不知道，不想计较，但不代表着他不计较。
宗门卖了弟子的行为，燕央措想着便觉得恶心。
*
红霞如火，将主殿的红墙照得猩红无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气，让人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
一众弟子神情郁郁地走出正殿，有的还没从宗主给他们说的残酷现实中反应过来，喃喃自语着什么。
他们怎么能想到，昔日与他们相谈甚欢/内心敬仰的燕央措和荀萱轩竟会在一场歼灭魔族的行动中丧生，他们可都是积分榜上数一数二的人啊！
这两人尚且如此，那他们呢？
他们还有希望在这场霍乱中活下去吗？
想着想着，他们脸上的败色又兴了几分。
“诶！我不是眼花吧”一个清御峰弟子用手肘怼了怼旁边的好友，“那是……是燕师兄吧？”
“燕师兄已经仙逝了！你就莫要……”说着，被怼得肋骨生疼的人顺着视线朝远处望去。
下一刻，他人也呆住了，“燕、燕师兄？我不是见鬼了吧？”
燕央措离他们越来越近。
他们越是紧张得无法呼吸。
“看！他有影子！”不知是谁突然出声打破了平静。
众弟子欢呼。
内门弟子外出任务是有记录的，而且上面会记载下弟子所用的功法和武技，不论是内门弟子亦或是外门弟子都能进行查阅。
燕央措与荀萱轩的积分位于榜首，不少人会慕名前去查阅他们二人的任务记录。
他们经常一边翻阅，一边惊叹：原来**功法也有这样的妙用。
乱世之中，他们需要提高自身实力，但又不明方向，查阅高积分人群的任务记录是寻找方向的有效办法。
查阅得多了，他们对两人的感情已经从一般的同门情谊转化为敬佩，不少年轻弟子甚至直接把两人当作了目标。
因此，他们方才听闻噩耗时才会如此震惊，久久回不过神来。
有弟子率先反应过来，转身跑回内殿，高呼道：“燕师兄，燕师兄回来了！”
正准备离开的一众峰主，都面露欣喜，牛琮不知为何也松了一口气。
查旭更是直接走下高台朝燕央措迎去。
他在靠近燕央措时，直接神识传音道：‘你想要什么，就尽管提。宗主都会答应的。’
查旭直到燕央措会对他们有所戒备，所以他并不靠近。说完就转身引路，直到内殿。
燕央措前脚跨进殿内，后脚就有外门弟子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何事慌成这般模样？”牛琮发了声。
外门弟子弯着腰，手艰难地抬起指了指外面：“山、山门下，五大家的人说、说是来要人。他们侮辱燕师兄是……”
说着，他瞥了燕央措一眼，愤然道：“是魔族。”
他的一字一句都清晰地落入了在场人的耳中。
燕央措倒是讶异地挑了挑眉。
他有预感楼一必定会有所行动，但没想到他速度竟这么快。
殿内的峰主都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是见过场面的人，眼前这个少年说到底同是门师妹与燕兄的孩子。
当年的真相，燕家咬的太紧，没人知道真相。
但从查峰主前些日子去燕家，与燕家现任家主对峙后，还出手把人打了这一事情上看。
当年的事很可能是燕家内部斗争的结果，毕竟宗主的态度也都还在那儿了。
人是很容易陷入自我欺骗的。
一旦他们选择了一面，哪怕真相就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能自动找出千万个借口。
更何况燕央措还从未在他们面前露出个破绽。
一时间殿内众人愤怒不已。
“一派胡言，把人赶出去！”牛琮挥了挥手，示意人退下。
众人得令退出正殿，地往山门赶，殿内一时只剩下燕央措与五位峰主。
牛琮的视线落到燕央措身上，难得带上了别的情绪。
燕央措不适应地向左移了步子，狐疑地看向“卖了他们”的宗主。
牛琮讪讪地收回视线。
他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原因简单：那日他与查旭在主峰上争执过后他就想了许多。
这些年他对燕央措时抱有偏见的，当年那事发生时，他还是个普通的内门弟子，护弟心切的他下意识地就将查旭困在他的小苑中。
后来他成了宗主，忌讳的越来越多。
所以当他听到五大家怀疑燕央措与荀萱轩是魔族后，利落地答应交人。
但查旭的话刺激了他。
他思索了一夜，终是耐不住去询问查旭此行到底查到了什么。
“这一切不过是燕家内斗的结果罢了。燕穆亲口承认，那颗妖丹是他当年用来污蔑他们的工具。”
查旭的话深深的刻在了他心里。
相较于五大家的人，他更信任自己的弟弟。
因此，他内心对燕央措自是愧疚不已。
燕央措并不知道这一切，若是他知道燕穆为了昧下这半颗妖丹、守住五大家将妖族污蔑作魔族真相，竟撒下如此拙劣的谎言，他一定会亲自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至于那个将他身份说出来的人是谁，他心中已然有了结果——当年他初初突破境界，理智尚未恢复，靠着本性行事放过了那散仙一回。
若不是今日那人再出现，他怕是会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
如今楼一彻底失去理智，又因他与五大家配合多年，五大家如今也跟着一起失了理智，凭此着他们很可能是妖族这个借口抓了许多人。
民间人心惶惶，各大门派也有所耳闻。
已经又人开始怀疑五大家的权威，毕竟那些人大多是他们昔日很好的邻里，而且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又不知是谁传出的孟家在岗庄烧杀了一村子人，只为掩盖他们孟家子弟修习密法走火入魔的事。
众人一联想，便敲定了这一切都是五大家的阴谋，他们肯定有什么要隐瞒，那些被抓去的人很可能只是无辜的知情者。
人性有时就是如此反叛，越是不让说的，说的越多。
《鉴妖谱》便是在时间出现，众人又开始新一轮猜测。
在有心者的推动下，真相就这么大咧咧地陈铺在众人面前。
五大家掩盖这么多年的真相就这么赤|裸裸地被揭示，他们将妖族污蔑作魔族的行径遭到质疑。
可偏偏他们又不能将空间阵与聚灵阵这件事说出去，因为这件事一旦暴露，不仅意味着他们五大家最大的资本就没了，而他们的小命也没了——五大家历代家主在继承人时期都曾签下法令，一旦泄露，他们就会神魂俱灭。
事件就是这么发酵着，舆论向好。
燕央措狠狠地坑了一把牛琮，美滋滋地去寻荀萱轩。
他可替她要来了最后一种元素的晶石。
可当他推开门时，空空如也的房间却让他一时间方寸大乱。
连着这些天的怪异感突然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内心强烈的不安使他难以抑制地加快脚步往外跑去。
*
荀萱轩在察觉到燕央措转身离开后，也转身朝他离开的方向走了两步，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回神。
清器峰上没有人，她独自一人在顶峰逛了一圈。
当泪珠从脸颊滑落时，她才注意到自己哭了。
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好似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如果她这次成功了，那这个世界的危机也将解除，她也能回到现实。
明明是一个完美的解决，但只要她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燕央措了，内心的悲伤就愈演愈烈。
再怎么说，那是她第一次心动的对象，她觉得这也算正常。
与一切做好道别之后，荀萱轩转身离开了清御峰。
她主动找上了躲在识海角落里自闭的天道。
‘你！终于想通了？！’天道惊喜道。
‘是。’荀萱轩在他们曾去过无数次的山洞内坐下。
‘早说嘛！’
她有理由相信，天道如果能化形此时一定笑得喜逐颜开。
‘那我开始了！’
荀萱轩屏息凝神，神识收敛。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识海被霎时充满。
巨大的压力差点冲垮荀萱轩的意志，她咬牙稳住心神，将识海里的功法一点点消化。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久，只知道当她睁开眼的一瞬，她体内充盈着一股特殊的力量。
细看之下竟是她熟悉的光点。
嗜血之术的本质就是操控这些光点入侵血脉，再将人体内的灵气带出。
灵气外溢道极限便是人的死期。
荀萱轩能感受到如今的天地之间充斥着这种光点。
这似乎是一种独立于灵气的力量，与她五晶中内含的力量想象。
她把玩着掌心的光电，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这个世界并不是依靠灵气修炼而是依靠元素之力修炼呢？
燕央措先前就没看到她说的白色光电，他看到的是红色的。
她之前就看过不少修仙是分灵根的小说，说不定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呢？
如今矛盾皆因灵气而起，这个不存在灵气。
但妖兽的存在就证明这个世界存在力量体系，或许只是不依靠灵气运作而已。
他们的功法不分五系，但这个世界的资源，包括妖兽都是按照元素划分的。
荀萱轩查阅了识海深处的妖族传承，发现其中的功法也是按照元素划分。
她正愁着该怎么改变才不容易漏破绽，如今不就又了素材？
如果她尝试控制所有人，并将功法插入他们识海中，或许还能将人与妖的根本矛盾解决。
荀萱轩想着就浑身充满干劲。
但她却在功法运行的前一秒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并不知道系统任务达成之后，时间回溯，燕央措还会不会记得她？
荀萱轩呆了呆，苦笑道：“想什么呢？你本来跟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说罢，她抿了抿唇，重新收拾好心情，两手结印。
空气中的白色光电受她感召迅速掠向连云大陆的所有人。
嗜血之术很霸道，当光电进入血脉之后，她就生出了要将血脉中的灵气抽干的冲动。
荀萱轩察觉到一瞬间的失控，她张口要向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在口腔内蔓延。
她恢复了些神智，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而迅速攻向识海。
连云大陆上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力量在他们血脉中奔涌。
燕央措也在其中，但他知道这是什么，便抽调体内的红色光点用于抵抗这种强大力量的入侵。
他猜测这很可能是荀萱轩做的。
燕央措加快了寻找的速度，荀萱轩也加大了入侵的速度。
随着识海一个接着一个落入她的掌控，她也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们的识海会化作千万个信息点不断朝她传输他们记忆、喜怒哀乐。
她被迫接受着这一切。
‘你在做什么？’荀萱轩识海里的天道发出质问。
‘嘘，别吵。’荀萱轩抽空回了一句。
‘你不要命了？’天道不禁问。
‘我本来也活不了了。’她没了内丹，说到底是死路一条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