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一旁的银发少年,也就是康一弱弱地开口,“箭该怎么办啊?”
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了中间的沙罗身上。
第21章
沙罗伸出了手,形兆下意识向躲开,却发现她像是预测到了自己的动作一样,手一转一拧,就拿到了箭。
“你想干什么?”他惊叫,却发现对方干脆利落地把箭折成了两段。
木质的箭杆在沙罗手下无比脆弱,她朝几人点点头,“这样,可以了吧?”
“啊,好的。”仗助愣愣地回答,这把箭已经被折断了,那么应该就没人会被它射中受伤了吧?事情也就可以结束了。
默不作声地把箭头收进自己的口袋里,沙罗走向大门,“那么,再见了,各位替身使者们。”
帅气地甩门,沙罗突然发现——“喂,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啊?”形兆跟在她身后抵住了门,“我是不管你要去哪去哪的,既然说了要接管我的人生的话,就要拿出一点态度来啊!”
“你说得对,”沙罗皱眉点头,“那么……”
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躬身,一手攀上他的大臂,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然后直接把形兆整个人摔了出去!
“我先教你一件事,”她微笑着把脑部受到冲击,陷入短暂麻痹的形兆拉起来,“作为保镖的第一要务就是时刻保持警惕。”
她摇了摇手制止想上来的仗助,“然后,不要小看任何人。”
擦了擦嘴角的血,形兆脑子还有点嗡嗡的,这个女人绝对是练过的!
“嗬,这就是你说的柔弱?”他反问。
“不是你叫我拿出一点态度来的嘛,”沙罗鼓起脸,当初琴酒也是这么教她的啊,“而且跟着我,可是会遇到更多更危险的情况哦?”
“光是依赖替身能力是远远不够的,”她拉起形兆,在他耳边轻轻吐气,“你做好随时失去性命的准备了么。”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Mafia么。”哼了一声,形兆撇开沙罗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我已经无惧死亡。”
“不过也有其他好处啦,”沙罗扯了扯披肩走在前面,“比如你接触到的人更多了,也更容易碰到你一直在找的能力吧?”她新做的指甲在微微陷入脸颊的肉里,“而且吸血鬼什么的,我前不久才找到一个哦。”
见他欲言又止,沙罗回头,“待会还请你去医院待一会了……刚刚应该打出脑震荡了吧,不要硬撑哦?”
“还有,”她停步,“你不回头看一眼了吗?”
“没有那个必要,”形兆没管后面突然哭得大声的亿泰,“我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不会再后悔。兄弟一场,也到此结束吧。”
“我这种污泥一样的人生,只会拖累那个笨蛋。”
“兄弟啊……”沙罗不带表情地感叹一句,“真是狠心的兄长呢。”
“呐,好看吗?”指甲被修剪成恰到好处的形状,以浅浅的粉作为底色,几处黑色勾勒出精细的花纹,最后是银色的粉末过渡出立体的雕塑感,在岸边露伴眼中,自己的作品以这样的方式呈现还是第一次,但远超想象的完成度还是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
而沙罗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之后,将手掌内侧对着自己,指尖刚好触及一处光源,她微微眯起眼睛,能看到甲肉之间大约两到三毫米的空隙。
用来□□药的好地方,那天在博多看到那个女杀手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干了,虽然她自诩不是武力派,但有点心机还是挺必要的……毕竟接下来,无论是日本还是哪里,恐怕都不会太平了。
她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这样想到。
“不错不错,就保持这个姿势!”而露伴已经拿起了速写本,“不愧是我设计出来的作品!现在这个表情也很棒!”
晚餐是土豆炖牛肉,水煮西蓝花和炖蛋。
普通的食物被摆盘成吃不起的样子,沙罗作为吃人嘴短的那一方倒也没多说什么,老实说露伴的手艺还不错,至少要比只会加热速食和煮咖喱的她强。沙罗咬了一下筷子,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去托尼欧的餐厅。
“所以情侣之间还要做些什么呢?”吃饱喝足,两人都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今天已经一起逛过街,作为一个有着“照相记忆”这种bug一般能力的人,沙罗完全不想和抱着速写本盯着路人的怪家伙混做一对,虽然他们手挽着手。
对,露伴是用嘴叼着笔进行绘画的。
“不知道啊……”沙罗把腿翘上椅子,今天的高跟鞋有些磨脚,“你感觉怎么样,有恋爱的感觉了吗?”
她觉得应该没有,今天他们出行一整天,甚至没有一个店员夸过他们般配,要知道她和安室透在博多的时候都被路人询问过是不是情侣呢。
“很难说,”露伴摸着下巴,“也许这是恋爱的感觉也许不是,对了,”他一拍手掌,“我们出去散步吧!”
“就像影视作品里的一样,在夜色的遮掩下,也许我就会对你动心了……”
“你意思是一定要看不清我的脸才会喜欢上我吗混蛋!”沙罗用手比了一个枪,恶狠狠地威胁道。
“那是当然的了,”露伴没有看向她,和她周旋着找到一处掩体,躲在后面放话,“毕竟我一看到你的脸就觉得头疼得不得了,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啊!”
如果不是她有着良好的契约精神,她刚才就该用过肩摔教教露伴什么叫做尊重女孩子,沙罗在夜色下走着的时候是这样想的。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牛仔的便服搭配帆布鞋,简便又舒适。
而岸边露伴也是牛仔的衣服——只是比她多了几个大洞。
今天没有月亮,只有繁星满空,闪烁着不多的光辉,所以夜色也格外地暗,如果不是露伴的耳坠过于亮眼,沙罗甚至可能找不到他。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交错缠绕,身后的影子一长一短,耳边偶有蝉鸣,但气氛还是在安静中渐渐走向某种暧昧。
“对了,”不知不觉中他们走到了一个玻璃与钢架建成的小隔间前,露伴眉头一挑,询问道,“你成年了对吗?”
“是的。”沙罗抱臂。
而露伴并没有选择情侣间常会在夜色下做的事,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方纸盒,摇了摇,“那你,试过这个吗。”
沙罗接了过来,熟悉的味道萦绕上鼻尖,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烟,而且是琴酒常常抽的那一款。
“你试过了?”带一点挑衅的性质,她反问。
“没有,”露伴耸肩,“一般来说,少年漫里不需要烟。”
他刚一眨眼,沙罗就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但你要画的不是一般的少年漫对吧?”“但我要画的不是一般的少年漫。”
两人相视一笑,几乎称得上是见面以来最和谐的一幕。
随后他们就走进了为烟民准备的吸烟室里。
沙罗率先走了进去,里面经久不散的烟味让她略微皱眉,但常年跟在琴酒旁边的她还是很快适应了这种环境。
转身,露伴已经走了进来,空间一下子显得逼仄很多,显然杜王町这种小镇没有充分考虑到烟民们的需求。
隔间里也同样没有灯光,沙罗只能听见咔一声后,有火苗窜起,点燃了细长的香烟,短暂的光明中,露伴的脸格外清晰,面孔的线条也在浓重阴影的衬托下如同刀削斧割的艺术品。
但很快就只剩火星点点,有一缕袅袅的青烟飘起,沙罗抽动鼻子,似乎已经闻到了更重的,以烟味、烈酒和火药铁锈味组成的某种味道。
那是琴酒身上的味道,曾经一次沙罗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冰冷,他就将自己的外套丢到了她头上。
在表层的古龙水味道散去,底下的气息涌上,昏昏沉沉中,沙罗拖动脚步跟上了他,她不敢落下。
“你先,还是我先?”露伴的一句话将沙罗从发凉的回忆中拉了出来,沙罗摸索着,找到他的手,“我。”她顺着那只比自己大上许多的手往下,温热的肌肤让她忍不住多汲取一点热量。
她摸到了烟。
她要取下,却一时间没有抽动,“露伴?”她疑惑。
他松开了,沙罗才得以取下这支已经燃了一小截的烟。
回想着记忆里琴酒的模样,她抖动一下,雪白的烟灰就像滑落的积雪,簌簌往下。
第22章
烟是细细的一支,一点点火光照亮了沙罗的手,上面是露伴设计过的指甲。
她把烟移近了脸,于是微微翘起的唇、一小段白皙小巧的下巴也被这朦胧的光覆盖了,沙罗之前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了那截脆弱如白瓷的脖颈,但还是有几缕碎发在她鬓角耳旁晃荡着。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夏日的天气总是这样的,晴雨不定,就像人心一样难以预测,雨点打在单薄的隔间玻璃上,就像急促的鼓点,敲击在了露伴的胸口,使他生出一种难言的憋闷感,这种感觉似乎又在尼古.丁的气味下发酵成了冲上脑门的一种烦躁与微微的眩晕。
他绝不承认是因为太过专注于看着眼前的人,一时忘记呼吸导致的。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拿出笔来记录这一张画面,也许是因为吸烟室的内部过于狭窄,窄到他只要一低头,就能与沙罗额头相抵,看到她眼中的自己。
沙罗已经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冲进嘴里,让她一时间唾沫分泌,但很快喉咙就干涩起来,那团烟气被她轻轻含在口腔里,微微眯眼,她仔细感受着这样的味道。
为什么琴酒会着迷于烟呢?沙罗心底一直有着这个疑惑。
他喝酒,但他从未醉过,虽然她在的时候没见过琴酒有女人,不过想来他也不是完全不近女色,但女人显然不会让他失控……食欲?沙罗眼角下落了一点,他有时候简直像没有味觉的怪物。
只有烟,这个对于沙罗来说,一开始气味难闻最后却不得不适应的东西,琴酒则是从不离身,也许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过,沙罗曾经悄悄数过琴酒一天之内会抽多少,那个数量显然和仅仅为了清醒所需的数量不符。
这个习惯甚至让琴酒不得不用起了古龙水这种有可能暴露自己的东西,否则他所经之地,总有人捂鼻躲开的话显然太过醒目了。
她吐出了烟,可舌根处的味道还是久久不散,她下意识地伸出了一小段舌头哈气,辛辣的感觉让她不太适应。
外面的雨带来的湿气顺着缝隙往隔间内蔓延,沙罗的呼吸都黏重了不少,却帮她缓解了一些喉咙的干涩。
“有这么辣么。”岸边露伴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剩下的半支烟,指尖碰到一点濡湿,那显然不是雨水造成的——他看到了夜色下沙罗还带着润泽湿意的唇,他目光略一下移,就看到了烟嘴上,一圈浅浅的淡红色唇印。
他把烟横在鼻尖闻了一下,果然在烟草之外,多了一股淡淡的巧克力味,似乎是甜的。
“我说了不算,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沙罗已经回味完了刚才的感觉,她没有被呛到,一来这个味道熟悉,二来她只是在嘴里含了含,并没有过肺。
转头就看到露伴把这一支烟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研究,恨不得把烟屁股戳进自己鼻子里一样。
“它快没了。”于是沙罗好心提醒道。
雨点已经稀稀拉拉,看来这只是一场骤雨。
于是,露伴深吸了一口,火星简直要变成一簇火苗,一路往后燃烧着,随后沙罗就看到他闭上了眼。
他应该是和自己一样,在尽量多地感受这个味道吧?沙罗这么想着,稍稍凑近了些。
刚刚没有镜子,不知道自己第一次吸烟时是什么样,现在有这么个样本在眼前,不看白不看。而且以沙罗的估计,露伴那种死犟死犟的性子,应该是即使被呛到也会强忍着的吧。
露伴有一米七五,沙罗不得不点起一点脚尖好好观察。
然后,她就被烟气吹了一脸。
哦,露伴果然忍住了没有咳嗽,沙罗和他一样闭上了眼,眼角不由得流下几滴晶莹的眼泪——他们就是被熏到了而已!
再次睁眼,对方额角跳动的青筋还未平复,而沙罗头顶的神经已经开始一突一突。
她面无表情地,伸出了那只纤细的手,指甲上反射出一点光,很快隐没在拳头里。
一拳打出,沙罗满意地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甚至还夹杂了几声干呕——
让你往她脸上吹气!她发誓,露伴这家伙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场地过于狭小,露伴咳嗽时,他耳垂上的挂饰还是不是撞到沙罗脸上,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就要把他的耳饰取下来。
“咳咳,你,”露伴也是泪眼朦胧,当然纯粹是被辣到外加疼的,“你这是谋杀啊!”
“这怎么能叫谋杀呢,”沙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于情侣来说,这叫打是亲骂是爱。”
露伴咳得更厉害了,他觉得自己耳垂一凉,似乎被很快得捻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心跳似乎停了一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呢?透过眼泪,他看到了手里拿着耳坠朝自己耀武扬威的沙罗。
露伴发誓,在自己的人生里,还没有见过比沙罗更讨厌的女人。
“没有吗?”回去的路上,沙罗把玩着手里钢笔笔头样式的耳坠,微微抬头,特意找了个路灯下的角度,朝露伴笑得嘲讽,“那你的人生未免太过贫瘠了。”
显然,露伴和沙罗从来都是实话实说——他俩从不掩饰彼此间的不合,日本那套何时何地都在发挥作用的客套与委婉一旦到了他们身上就像金鱼吐的泡泡一样瞬间消失。
沙罗这句话立刻踩到了露伴的痛脚,“开什么玩笑——”他用大拇指指向自己,“我可是拥有‘天堂之门’的少年漫作家!无论如何……唯有‘无聊’是不可能,也不能和我沾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