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擦过了安室透的茶色短发,带下几根发丝来。
“这是警告,下不为例。”沙罗手里的格.洛克已经没有子弹,她直接把枪摔到了已经回过神的男子身上。
被发现了啊,安室透苦笑着收起枪,还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一个组织的成员,哪怕是表面柔弱的少女。
他故意从草丛现身,引起了在车内等候丽子的伊万诺夫的注意,然后走进楼道后又悄悄绕过他,直接从外墙爬到了原田所在的楼层。这样后,在楼梯间跟丢人的伊万诺夫也发现了先进入的森下,相遇的两人为自己争取了不少时间。
因为担心少女真的会被那大块头杀手伤到,所以在放走行李箱内的“货物”后,安室透立刻尾随丽子前去了那三人对峙的现场。
后来的事就理所当然了,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少女心狠手辣的程度,不仅对于身为敌人的伊万诺夫出手果决,就连身为同伴的自己,也不过多了一张“免死金牌”而已。
这次动作或许可以用试探对方来解释……在心底叹了口气,安室透的表情严肃了一点,那个福冈市长的儿子不能直接逮捕,真是令人不悦。
被绑在后车厢里的两人沉默不语,而副驾上的少女则是上车后就拿着手机看个不停,噼里啪啦的打字声似乎在和人吵架。
她心情很不妙的样子,但看起来对自己的火气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这让安室透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沙罗万万没想到——折原临也真的会这样做!
他把自己打探博多情报屋的消息卖给了那个情报屋。
赚两头的钱也太过分了!
而且博多这个叫做榎田的家伙和利用“公式书”作弊得到情报的自己不同,他是个货真价实的黑客。
就在刚刚,那家伙黑了自己的手机,并且留下了一封“到此一游哦~”的欠揍邮件。
虽然只是没有重要情报的日常用手机,但还是让沙罗气上好久,加上今天被同伴摆了一道,觉得诸事不顺的她思来想去。
还是登陆聊天室找折原临也兴师问罪了一番。
骂完人,整个人清爽多了的沙罗才分出一点眼角的余光给任劳任怨开车的安室透。
看来他也明白今天自己做的亏心事,开车都格外安分。
“麻烦停车,”在路边突然见到一家便利店,沙罗侧头对着安室透说,“你先去处理这两人吧。”
“有什么事吗?”靠边停车打开双闪灯后,安室透才松开了车门。
“有一点私事。”沙罗拉开车门,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在夜风中走向了便利店。
见此,安室透只能摇摇头,在心底猜想对方是借此机会探查自己如何处理这两人,所以没有停留,一路开了出去。
在货架间穿梭,沙罗买了一盒提拉米苏,又取下常温百利甜和冰牛奶,就去结账了。
拎着塑料袋走在博多的夜晚,沙罗能从辉煌繁杂的灯火中感受到这座城市表面的勃勃生机,就像任何一个富裕的港口城市一样,所有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只是在背地里——“这位牛郎先生,能把我的钱包还给我吗。”叹了一口气,沙罗有些疲惫地转向金发中还挑染了一缕红毛的男人,“拿了我的东西,往往只会给你自己惹来麻烦。”
说完,她就伸出了手,“而且里面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至于其他的东西,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用了会有什么后果。”
多半会被组织的人灭口吧。
“好可怕的小姐啊,”思索再三,还是交出了刚刚偷来的钱包,大和习惯性地露出作为牛郎时的职业微笑,“你应该不是博多本地人吧?”
拿过钱包,沙罗没有回头,依旧没精打采地垂着眼角,掠过他就离开了。
“这位小姐,如果工作太辛苦的话,可以到我们会所放松一番哦!”瞧着漂亮的美女阴沉脸的样子,完全不把自己刚刚偷窃了对方钱包的事放在心上,大和挥着手就吆喝道,“有特殊服务可以选择哟。”
不过他好歹没有追上去递名片,否则就是自投罗网,叫着让对方报警抓人了。
安室透回到酒店时,大厅里一片黑暗,他刚想开灯,却看到了落地窗前摇晃着酒杯的沙罗。
扎起的马尾又被少女松了开来,乌黑的发海藻一样铺散开来,与她那在月光下素白到惊人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外面的五光十色透过一层玻璃,全部变成了幽幽的浅蓝色,印在她微阖的精致双眸上,像是要穿透那一层薄薄的眼皮。
但也没法让她的瞳孔内多出一丝光亮。
她现在的姿势不算美观,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在沙发上化作一滩水,嘴唇被奶白色的液体浸润,多出了几分带着血色的光泽。
“你处理完了?”在开门的一刹那就注意到了安室透,但沙罗就是不想从沙发上坐起来,一口饮尽杯中剩下的液体,她舔舔唇伸了个懒腰。
属于少女的优美曲线在月光下舒展,身上甚至还是自己的外套,安室透心底划过一点遗憾。
还以为这个时候会说“你回来了。”呢,不过这样也好,能让自己更加清醒。
“啊,没错。”他终究没忍心开灯打破这一室静谧,却在走近时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百利?”
属于百利酒的甜味格外突出,像是融化的奶油,而在那之外,他也注意到了沙罗脚边的酒瓶,“朗姆酒。”
这个搭配是女性们喜欢的甜美味道,但是对于一个未成年来说——
“我已经到喝酒的年纪了,”沙罗终于坐了起来,“就在刚才。”
回想起昨天自己喝掉的那杯君度调酒,安室透猛然意识到。
今天,是她的成年生日?
也是此时,他才发现了空气里那股淡淡奶油味的另一个来源,是吧台角落的一小块蛋糕。
捋了一把头发,沙罗在安室透没回过神的时候,把已经空掉的酒杯放进了水池,哗啦啦的水流下,把杯壁残留的浊液冲刷殆尽。
“不对,”安室透回过神来,“虽然最新的改正案里把成年年龄改为了十八岁,但能合法喝酒的年纪依旧要二十才行。”
“对法律真了解啊,安室。”用小叉子舀了一口提拉米苏,沙罗含含糊糊地说,“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我现在,能不能吃提拉米苏蛋糕呢?”
转念间就明白了少女的意思,安室透只能扶额,“真是狡猾啊……”
提拉米苏蛋糕里,一般都会加入朗姆酒,作为增添的风味。
“嘛,一般般吧。”百利和朗姆酒都是甜得发腻,沙罗对于手底下的蛋糕也很快失去了兴趣,只是机械性地往嘴里送着。
安室透欲言又止,沙罗面无表情吃蛋糕的样子仿佛和甜点师有什么深仇大恨,完全没有大脑被糖分刺激后产生多巴胺的表现。
他原本打算报告一下对那两人的处理,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一个好时机。
“华九会的boss就住在隔壁,”终于丧失了耐心,沙罗把提拉米苏的残骸往垃圾桶里随便一扔,“可以准备起来了。”
“这真是不得了的巧合呀,”安室透勾起嘴角,“是要暗杀他么。”
“差不多吧,主要是得体现组织的威慑力,”沙罗百无聊赖地咬着叉子玩,“不过在博多,做杀手的话还得小心一个人才是。”
“杀手诛杀手,仁和加武士。”
第9章
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沙罗起床拿起手机,除了一些商家给高级会员自动发送的生日邮件外,就没有其他消息了。
排除编辑的催稿的话。
作为一只没有良心的鸽子,沙罗毫不犹豫地把自家编辑的新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发现房间里的水已经喝完,她便趿拉着酒店的棉拖走出了门。
今天那个家伙没有再来敲她的门了,大厅里,安室透正在摆盘,长长的餐桌上被摆上了不少食物,像是刚刚出炉的班尼迪克蛋还是颤颤巍巍的。
目光微移,沙罗还能看到在沙发上的购物袋。
“是在附近的商店购买的备用衣物,”端着盘子的男人笑着抬起头,“生日快乐,森下老师。”
所以他是在为自己过生日?有些好奇地绕着餐桌走了一圈,沙罗发现了不少美国特色的食物,包括浆果华夫饼、炸薯条之类的。
她并不为这样的待遇受宠若惊,毕竟在跟着贝尔摩德的时候,她各种物质的享受就没有停过,生日时也会有高级的餐厅和流水般的奢侈品当作礼物。
在那个女人的观念里,可没有苛待女孩的意识,令人咋舌的消费对于她这样的大明星来说也只是日常。
相较而言,今天的待遇倒是朴实了起来,捻起一块炸鸡,沙罗愉快地咬碎那酥脆的外衣,但垃圾食品总是让人欲罢不能,不是吗?不过只是充当临时搭档的人还能考虑到这些,使她有些惊讶,而且对方似乎很清楚自己在美国生活过,并且是很长一段时间。
“你大可不必这么做,”拎起购物袋,沙罗发现里面果然只是基础款的衬衫和牛仔裤,是绝不会出错的选择,只是尺码过分合适了一点,“这个所谓的生日,只是证件上的无谓资料而已。”
她真正会“庆祝”和“收礼”的生日,是另一个日子,一个……她走进这个黑暗世界的日子。
已经没什么人记得这个生日了,她真正诞生的日子对于组织里的人来说无关紧要,不如说抛弃了一切才能成为组织的一员。
只是,在伪装资料的时候,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把这个无人知晓的日子填了上去。
“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虽然是刚刚起床,但其实早已过了早饭的时间,沙罗坐到餐桌旁,慢悠悠地吃起了这顿早午饭。
安室透也坐到了对面,“所以你真正的生日不是今天吗?”
“那种东西,怎样都好啦。”一叉子戳破了流心蛋,半固体状的蛋液就往下滑去,浸润了酥松的外壳,“不重要的。”
沙罗咬了一口,“倒是你,生日在什么时候?”她笑着,对着他晃了晃手里的叉子。
“三月二十一*,”停顿三秒后,安室透回答道,“这可是真的哦。”
“是吗。”用纸巾擦了擦嘴,“那出于礼仪,我也应该把真正的生日告诉你喽。”看着安室透专注的目光。
沙罗有些狡黠地笑了笑,“骗你的──”
“才不会告诉你,”她跳下椅子,跑到吧台旁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一个忠告。”
往咖啡杯里加入半杯牛奶和两块方糖,“把这些东西都忘记吧,对组织来说,最没有意义的就是年龄和诞生日。”
“这也是最不能打探的东西,”啜饮一口咖啡,沙罗愉悦地眯起了眼,“尤其是对高层人员来说。”
“哦,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舌尖不自觉舔过上颚,安室透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调,既不要显得过于兴奋,又不要平静到不合常理。
他还记得昨天擦过发丝的一枪。
所以,恰到好处的好奇心和漫不经心的问号是最合适的。
“嘛,”舔过嘴角的咖啡泡沫,沙罗拉长了声音,“是因为要保持神秘感吧。”
“毕竟是大人物啊。”说完,她就起身,端起装着小蛋糕的盒子,用叉子胡乱搅动一番,让这块装饰得花里胡哨的蛋糕变得七零八落,不过却得到了另一样东西──
“是吧?贝尔摩德姐姐。”一个小巧的袖扣型窃听器出现在沙罗手中,还粘着香甜的奶油。
在安室透瞪大的眼睛里捏碎了窃听器,沙罗把那块蛋糕送进了垃圾桶。
“所以说,”她把手指上沾到的奶油送入口中,“不要对自己的处境过于自信啊,安室先生。”
在看到那块蛋糕时,她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了,绿色的慕斯状蛋糕,还带着茴香的气味,完全就在叫嚷着自己的身份嘛。
苦艾酒又被称为绿色缪斯,主要特色是茴香的草药味,至于是怎么躲过安室透的眼睛送进来,应该是贝尔摩德化妆成了外卖员吧。
手机铃声响起,沙罗很快接通。
“太调皮了,薇菈,”电话那头,贝尔摩德的声音传来,经过电流修饰显得不太真实,“我只是想要关心一下你。”
“毕竟,出门在外,多小心一点周围人总是对的。”她应该是骑在摩托上,沙罗能听见呼呼的风声,“还有就是不要太过火哦,毕竟我们还是需要一些伙伴的。”
“安心吧,我都知道的。”沙罗走到落地窗前,看了一圈后把窗帘拉了起来,一时间房间内就昏暗了许多,“倒是贝尔摩德姐姐,既然来了,都不见我一面的吗?”
她已经离开了。
“哼哼,我还不知道你?肯定在睡懒觉吧。”压低身躯,贝尔摩德加速冲了出去,“我还有通稿要赶,可没那么空。”
“那贝尔摩德姐姐工作辛苦啦。”绕着胸前的一缕碎发,沙罗语气轻快。
被挂断了……看着发出忙音的手机,沙罗指尖一转,就把它收进了袖子的暗袋里。
“走吧,”拎起购物袋,沙罗脚尖一转就进入了卫生间,几分钟时间她就换好了衣服,“我们也该出发了。”
她甚至上了遮瑕和口红,青黑的眼圈不见了,唇上的一抹红增添了血色,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两位杀手还没有回去,那个市长也该开始着急了。”拉着安室透走出酒店,沙罗把头发扎成了一个团子,“我们今天就结束工作。”
按照沙罗的指示,安室透很快把车开到了华九会一个分部的楼底下。
“真有钱啊,”抬头仰望着一整栋楼,沙罗感概,“贩卖人口和毒/品,还有杀手行业,全部都是暴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