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目光看去,人们才发现她正看鱼呢。
安静的人群顿时浮躁起来,宫中根本没有他们以为的伏兵,大概这郡主将他们当作来救她之人了吧!
姜莞缓缓收回目光,看向众人:“你们此行来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
众人心说你不知道。
“但我只愿意跟随强者走。”姜莞嗲嗲地道。
人群一惊,她竟然真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又很快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一时间有些迷茫。
“所以你们决出胜负吧,我现在只有一个丫鬟和一个面首在身边,又跑不掉,最后谁赢了我就跟谁走。”姜莞宣布。
她声音刚落下,就有刀光闪烁。
鲜血喷薄而出,溅在姜莞脚下,有人趁人不备率先动手!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刀枪兵械碰撞之声、厮杀声不绝于耳。
姜莞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腿,使一双脚离那滩血迹远了些。
零零九看在眼里,眉头狂跳。她真是一如既往地不曾变过,大难临头还这么矫情。
谢晦站在姜莞身侧,顺势向前站了些,是个不动声色的保护的姿势。
姜莞却不乐意他这个小动作了:“你站远点!挡着我看热闹了!”
谢晦沉默地退回。
零零九要窒息了,没见过她这样不识好人心的。
而眼前瞬间变成修罗地狱,来擒她的各家私兵被她轻描淡写地挑唆后杀在一处,要取彼此性命。
姜莞颇无辜地牵了牵唇角,抬起眼眸兴致勃勃地望着眼前艳冶可怖的一幕幕,像是绮丽的噩梦。
“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大戏。”姜莞在心中做出评价。
零零九看了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根本不用姜莞做什么,他们彼此就将对方的人手消磨殆尽,待清醒过来时场上已经不剩多少人。
尚剩下一条命的私兵们清醒过来,迷茫地望着彼此,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
人们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还健全的没剩几个。
“打呀。”姜莞用手指堵着香炉冒烟的小孔火上浇油,“放心吧,你们打得只剩下一个人我也会跟着剩下的那个人走的。快打呀。还剩下这几个人,我又该跟谁走呢?”
宫灯的亮光显得她艳色逼人的一张脸上明暗分明,她绮靡的眉眼上是漠然疏离的讥诮。
她还觉得不够。要让这些人继续自相残杀给她看。
但剩下的私兵看上去没有那么容易再被她挑唆起来挥刀相向,依旧警觉着对方,但不再厮杀。
“真无聊。”姜莞不乐意了,“不杀就滚。”
她这样不客气的话将人激怒,剩下几名私兵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反倒联合在一起:“先抓了她,再说别的。”
姜莞认同地点点头:“早这样不就好了,可惜。”她松开手指,白烟再度涌起。
私兵们但觉被她耍了,挥刀向着姜莞。
姜莞眼睛眨也不眨,依旧挑衅地望着众人,似乎并不怕他们过来。
谢晦已经摆好攻击的姿势,可惜他并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
私兵们提刀而上,谢晦迎敌。他到底是靠脑子吃饭的,并没有学过许多武艺,杀人全靠判断人体最薄弱的地方好一击毙命。
毕竟是男主,杀几个喽啰还是绰绰有余。
而姜莞颇有狐假虎威之风,坐在池畔游刃有余地看着众人。她当然游刃有余,她啥也没干。
院外终于传来震天撼地的脚步声。
零零九慌张起来:“他们所有人都来了!姜莞,快跑!”
“跑什么跑?多没风度。”姜莞鄙夷它。
零零九被她气得够呛,死到临头了她还在说没风度!
亏它已经觉得姜莞高深莫测,她分明一点没变!还是一如既往地在作死的大道上高歌猛进。
“里面是什么状况。”外面人声响起。
这里死伤众多,姜莞虽然点了香,也盖不住成河的血散发出的浓郁味道。
谢晦将最后一个人解决,回到姜莞身边,并夺了武器回来。他虽有是非观,但过于薄弱的情感让他对杀人之事并不抗拒。
就像他杀谢明月时也没有任何犹豫。
小兵战战兢兢地进来探路,待看到遍地死伤后连滚带爬地出去汇报。
他们只说了其中死了好多人,在叛臣们面色难看惊疑不定之际,八珍再度提灯而出,对着门外一众叛军道:“郡主有令,命各位入内。”
零零九听着八珍这句话,忽然生出一些梅开二度、时间循环的错觉。
姜莞刚刚也是这么让那些打头的私兵进来,挑唆他们自相残杀的。
叛臣们的脑子显然比派来的私兵们的脑子要好用不少,他们相视一眼,径直向内去。以他们带的人手根本不必惧怕姜莞在耍什么花招,何苦此时还未撕破脸,他们大可以说是为救姜莞而来。
纵然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入内,待看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众人还是忍不住眼皮乱跳。
京城连绵的细雨早就消磨了他们骨子中的意志,尽管他们恶事没少做,但看到实打实的血肉、尸体,他们还是有些上不来气的惊慌。
姜莞:“你们动作太慢,让我等了好久,我要罚你们。”
叛臣们听她言辞天真,以为她是在怪罪他们救驾来迟,还是决定先哄着她说出宝藏的位置再翻脸。
为首的持节都督很是和善,亲切地道:“臣等救驾来迟。”
姜莞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人,或许因为她目光太夸张,让众人也意识到些不对劲。
地上尚未死透的私兵通风报信:“她什么都知道了。”
叛臣们一愣,品他这句什么都知道,回过味儿后立刻去找队伍中的薛管事。
薛管事已经没了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竟然完全没被人发现!
他表现出的绝对忠诚以及温和让人根本没有对他升起防备,人们根本没注意到他不见了。
这时候便是傻子也该意识到不对劲,郡主知道一切,薛管事又怎会不知道。偏偏他还顺着他们演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让他们明里暗里嘲笑无数次。
现在看来他们才是傻子!
而姜莞明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还是调走所有禁卫军哄他们入宫,为得究竟是什么?
人人毛骨悚然,惊恐地看向姜莞。
“你究竟想要什么!”持节都督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姜莞做作地从池畔上站起来,裙裾如泛起的涟漪漾开,口齿清晰地抑扬顿挫:“孙太傅旧部带兵逼宫,行谋逆之事,欲杀陛下以颠覆正统。郡主姜莞舍命相护,与乱臣贼子殊死相搏,方平定此乱。然贼人心狠手辣,陛下于乱中丧命。郡主一怒,将贼人悉数绞杀!”
他们想利用她背黑锅,她何尝不是要让他们顶下所有罪名
第192章 他话未说完,人便死了……
“你竟然利用我等!”叛臣们气急败坏,怒不可遏地望着刻意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姜莞。
姜莞冲之甜甜一笑,很爽快地承认:“是呀。”她这样果断承认,毫不反驳,反而更叫人心梗。
“禁卫军已经悉数出城。”他们亲眼目睹的,“郡主为了诱我等入宫真是煞费苦心,可也忘记如今自己身旁无所依仗了吧。”这是在试探姜莞,看她是不是在唱空城计。
“人……有人!”有士兵大叫起来,惊恐地看着宫墙上方。
其上不知何时站了整整一排弓兵,箭尖直指在场每一人。
众人不由得腿一软,被这阵仗吓破了胆。
更可怕的是他们明明留了人在宫外候着,随着这些悄无声息站在墙头上的弓兵们出现,那些被留在外的叛军们就像从未来过一样没了声息。
那样多人,无论怎么,挣扎的时候也该有个动静。
“求……”他们终于害怕,想求姜莞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但话还未说完,就被她打断。
“绞杀。”姜莞咬字清晰,声音不大不小,却在空旷宫中格外明显。
箭如雨下。
无论臣子还是士兵终究是□□凡胎,哪敌得过金戈兵刃。
连痛呼都没有,箭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人堆人堆出一座座肉山。
谢晦瞳色深深,望着姜莞。他那样聪明的人,到此时此刻也明白姜莞究竟在做什么。只不过从他的神情中并不能判断出他的倾向。
但这并不重要。
谢晦的想法不重要。
姜莞根本没看他,掂着裙摆翻来覆去地看有没有染血。
“郡主,三千一百余叛军悉数伏诛。”薛管事自宫门外入内,绕过地上累累尸骨向姜莞通秉。
姜莞点点头,站得远远的,绝不给血迹任何弄脏她衣裙的可能。
“为今只差一步,您大事可成。”薛管事并未直说差的那一步是什么,也没说大事是什么。
只听姜莞开口叫道:“哥哥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出来了吧。”
下一刻她人转了一转脖颈一凉,姜琰持剑从锦鲤湖旁平日为姜莞遮阳的大树上一跃而下,一掌击开毫无防备的谢晦,另一只手握长剑,将姜莞卷入臂弯中,冷刃贴在她喉上,稍一使劲就能划破她喉咙。
“姜莞,怎么还好意思叫我出来啊?”姜琰语气不止不佳,堪称凶神恶煞。
他另一只手向姜莞的脸捏去,煞是用力,带着发泄的意味,几乎要将她的脸颊掐烂。
姜莞眼中泛起泪光,气恼地瞪向姜琰:“你敢捏我,我要你死!”
她看似赌气,但他们都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谢晦抚心口,冷冷凝睇姜琰:“放了她。”
薛管事亦道:“放了郡主。”
弓箭手所有箭矢悉指向他。
零零九在姜莞脑海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说话。
姜琰看着她掉眼泪,心中痛快又难受,恶声恶气:“不是要我死,你哭什么。”
姜莞恨恨道:“我掐你你也哭。”姜琰那一下可没留情,她的脸上多出两道红生生的指痕。
姜琰一同她说话就生出逗她的兴趣,嘴贱:“你掐我试试?我不哭。”
姜莞掐他勾住她脖子的手臂,硬得像石头:“你不要脸,皮糙肉厚,放开我!”
“我不。”姜琰收起脸上轻松的笑,面无表情地垂首盯着姜莞,“你都要杀我了,我怎么会放掉你呢,莞莞。”
姜莞却突然开口:“杀了他。”
姜琰啧了一声,抬眼看向众人,笑容满面:“杀了我,她也得死。”
众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场上陷入僵局。
姜莞却道:“杀了他,他不忍心杀我的。”
便更安静了。
人们心中一下子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但皆惊讶于她话中内容。
尤其是谢晦抿唇望着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零零九:“姜莞,不可以,你间接杀了他系统也会杀了你。而且你杀不了他!”
它说完一愣,忽然意识到谢明月已经死了,姜莞只剩下姜琰这一个仇人,她要和他同归于尽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只要她死了,在现场的谢晦必然会为她报仇,彻底为她杀死姜琰。
一环扣一环,对姜琰来说这是个怎样都是死的定局,只要她想他死。
姜莞安慰它:“放心,我已经提前交代过他们不许杀姜琰。”她全然没打算与他同归于尽,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零零九稍微放了点心,但眼下场景它实在很难真正放心。
倒是姜琰嗤笑:“姜莞,你好狠的心,我好心寒。我不忍心杀你,你却很忍心杀我。我哪里对你不好,要你一定要杀我?”他前面说起来语气轻佻,后来越说越发认真,隐隐带了委屈。
姜莞也不象征性地挣扎了,抬眸与之双眼对上。
又是之前那种让他欲逃的目光。
姜琰觉得自己一颗心简直被她抓在手里肆意揉搓,他忍不了,将剑一丢松开她,眼中满是红血丝,咬牙切齿:“不许靠近她!”一句话将试图接近姜莞的所有人逼退。
他看上去像正处于发疯前兆,随时随地可能发疯。
他烦躁地在原地转圈,仿佛一只没头苍蝇。
“走吧,单独谈谈。”姜琰一把抓住她手腕引得众人惊呼,大步流行地带着她往宫室中去。
姜莞也没再闹,由他拖着走,自己没骨头似的也不愿意费力走路。
姜琰感受到手中重量,被她气得发笑。
姜莞对身后担心众人道:“我没事,你们在外面候着。”
姜琰听到她说话又忍不住冷笑,直接拽着人一脚将殿门踹开,把人拖了进去又把门重重甩上。
人们听着这重重的关门声忍不住一个激灵,更加对姜莞说的那句“我没事”没什么底了,却又碍于命令不得入内。
殿内,姜琰面色苍白,望着她呼吸急促,眼中红血丝越发多起来。
姜莞反倒自在地找了椅子坐下,似要看他发疯。
“你知道我在还点你那熏香,生怕我不发疯,你死得不够快?”姜琰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冷嘲热讽。
零零九这时候才知道她一直玩的那个那个香炉中的香有问题,它还一直以为她无聊兼幼稚才一直玩那个香笼的。
姜莞撇撇嘴:“那个又不是为了对付你的。再说了,是你自己要来,我又没要你来,你自己闻了香要怪我,我好冤枉。”
姜琰听她狡辩,轻嗤一声,直接换了话题:“你倒乖觉,知道要说的不能让他们听。”
姜莞挑眉,不置一词。
“从哪说起呢?”姜琰眨了眨眼,像是在问她,又像是自问。
姜莞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尚温。她出去还没多久,大家死得太快了。
“你不杀我我也会将皇位给你。”姜琰认真道。
姜莞抿了口茶:“首先,给是你将不想要的东西送我我,这个字我不喜欢。其次,我要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让天下人莫敢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