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嗤笑:“你想得美。”
小虎被她的言语伤害,抿唇站在原地。
姜莞可没闲工夫等他想明白,转过身对相里怀瑾道:“我们回去。”她这话并不是说给相里怀瑾听的,而是给小虎增加压力。
果然小虎听见她要回去,咬了咬牙道:“我可以给你通风报信,但是你答应我你不能加害我们村!”
姜莞一笑,竟然没继续挖苦讽刺:“我答应你。”
小虎长出口气,很快又纠结起来:“你想知道这些消息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我就是好奇。”姜莞开始负手向回走,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
小虎顿时丧气,默默跟着姜莞往回走。他本来还有些小小的念想,在她回答后他便觉得自己愚蠢了。
这个坏女人怎么会帮他们呢?
在一路沉默中三人即将回到村子里。
姜莞随意道:“你家中也有借住在那里的护卫吧?”
小虎点头。
“村子里有什么动静你尽管告诉我的护卫,他们会转达给我的。”姜莞交代。
小虎继续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万分后悔自己做了姜莞的向导,如今成了村子里的“叛徒”。
他泄露了河神的秘密,不知道河神会不会真的来报复他。
姜莞和小虎在村子口分开,表现得疏离极了。
隐藏在房子后的村长看到这一幕放下心来,料想小虎不可能将河神之事说出,但还是有所顾忌,便趁机过去。
“小虎。”
小虎心中有事,走路不看,当即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是村长后,他更紧张了:“村长。”
“你怎么了?看上去魂不守舍的。”村长自然看出他不大对劲,小孩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何况小虎这个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只差把“我有心事”四个字烙在脑门上了。
小虎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殊不知越努力越刻意,他看上去更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了。
“你和贵人出去都做什么了?”村长语气加重,逼视着小虎。
小虎头也不敢抬,急出满头大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村长迫人的目光就压在他头顶,今日他不给出个答案看来是走不脱了。如果给的答案让村长不满意,想来依旧走不脱。
千钧一发之际,小虎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带着贵人在咱们村外的土坡上走了走。”
“仅此而已?”村长明显不信,“那你怎么看着闷闷不乐。”
“因为那位贵人嘴巴实在太坏了。”小虎闷声,实话实说。因为说的也是实话,他显得十分诚实,叫人不由自主相信他的话。
这是他刚从姜莞那里学来的,用一个事实来掩盖真正的答案,不过用的还不太熟练,但应付村长够了。
村长一听他的回答,顿时想到姜莞在他面前屡屡口出恶言,不免打了个寒颤,完全信了。
想也知道那位贵人能说什么话出来。
村长叹气,宽慰小虎两句:“贵人脾气大,说话不好听也是正常,咱们平民百姓忍一忍就算了。她总归不会在咱们这里住很久。”
小虎默默点头,看上去兴致不太高。
村长以为他还沉浸在姜莞的打击之中,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回去歇息歇息,晚上尊神村的人要来。”
小虎愣住:“来,来做什么?”
村长:“还能做什么?前些日子河神动怒,尊神村的祭司说了,要尽快选出祭品去平息河神的愤怒。”
第34章 横抱
“姜莞,你打算怎么做?”
零零九按耐不住,终于开口询问。
自打姜莞从村外回来,她便没有任何反应,平淡地坐在房中摆弄她的首饰打发时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指尖捻着颗浑圆的珍珠摩挲,白玉似的手比上好的珍珠还要娇嫩,当真称得上一句“肤若凝脂”。
“什么怎么做?”她不明白零零九在问什么。
“这个村子要用活人祭祀……”零零九一和姜莞说话气弱。
“所以呢?”珍珠从姜莞指缝中流畅地滚下,落在她手背上。
“他们要用活人祭祀!”零零九强调“活人”二字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然后呢?”她将手一翻,珍珠稳稳落在她的掌心。
“他们要生祭,你难道不打算救那个可能被用于祭祀的无辜孩子吗?”零零九知道姜莞冷心冷情,但以为人总有恻隐之心,对于无辜小孩,她也会有些不忍,从而去救一救那个孩子。
“我干嘛要去救人?”姜莞捏着珍珠漫不经心,“世上死的无辜人还少么?人人无辜都要我救,我不是要累死啦?”
零零九沉默下来。
姜莞丝毫没有受它影响,依旧快乐地用了午膳,没心没肺地合衣午睡。
她小憩起床,八珍端了水来为她打理:“郡主,薛管事来了。”
姜莞垂眸选着口脂颜色,任八珍为她擦手:“叫他进来吧。”
八珍“哎”了一声去接薛管事,不消多时,二人便一同进来。
姜莞用软刷蘸了朱红的口脂在唇上勾勒,薛管事在她背后站定问好:“郡主。”
她对镜细致地涂好口脂,又抿了香纸方才开口:“管事。”
“村子里有个叫小虎的孩子让护卫传话给您,说祭司今夜就要来村子。”薛管事虽然不解其意,依旧认真将话带到。
姜莞点点头表示知道,敛起裙裾懒惰地坐着转身:“我知道了。正好,我也有件事要拜托管事您做。”
薛管事低头:“郡主尽管吩咐。”
“今日我听了一个好玩的故事。”她轻启朱唇,将小虎的话有逻辑地复述一遍,“我想拜托管事带些人去尊神村走一遭,看看所谓河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薛管事面上浮现出薄怒,很为这些愚昧无知的举动而不满,“可那祭司今夜就要来,咱们该如何部署?”
姜莞诧异:“部署什么?”
薛管事又笑:“是我多言,一切按郡主吩咐来。”
姜莞微笑:“管事可不要打草惊蛇。”
“郡主放心。”薛管事会意,“郡主这里……”
姜莞神色冷淡:“有小瑾在。”
薛管事放下心来,很信任相里怀瑾的样子:“那我便放心了。”
姜莞冷着脸,不愿意听薛管事夸相里怀瑾。纵然她要相里怀瑾保护她,可一旦有机会让他死于非命,她还是会很果断地将他推出去的。
虽然现在他是她的狗,可她从来没有对他放下心过。只要他活着一日,谁知道他在未来会不会与谢明月联手,成为害她的人。
不过现在她用还是要用到相里怀瑾,他用起来很顺手。
薛管事借出外办事之由带着大半护卫离开,村长非但没有起疑还甚是欢喜。祭司晚上要来,能见到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日影西沉,在外的大人们带着疲惫的神色纷纷归来。
村子中燃起袅袅炊烟,一片安静。
姜莞无聊,坐在院外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这些村民并不敢抬头看她,哪怕是经过村长这里,也是离姜莞离得远远的,仿佛她是什么能要人命的精怪。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像是破衣裳套在骨头架子上。
姜莞冷不丁地想到一句话,祁国是个瘦弱的国家,无论从哪一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如此。
在姜琰的治理下,祁国的黎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终结这一局面的……
姜莞侧目而视,站在她身侧的相里怀瑾似有所觉,低下头弯着眼睛看着她,张口就要叫:“莞……”
姜莞打断:“闭嘴。”
他便乖乖闭嘴,愣是没叫完。
是相里怀瑾终结了姜琰的统治。
姜莞胡思乱想之际,相里怀瑾忽然警惕地转过头,她便知道是有人来了,不过依旧不曾回头。该是别人到她的面前拜见她的。
村长颤巍巍地到姜莞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贵人。”
姜莞噙着微笑:“村长有何贵干?”
村长惶恐:“不敢,不敢。只是有一事要告知贵人,还请贵人通融。”
姜莞双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双手交握:“你说。”
村长有些提心吊胆,不知她会不会答应,惴惴开口:“今日夜里,村中会有集会,是村内事务,还请贵人莫怪……”
姜莞径直翻了个白眼:“什么陋习,我可没兴趣,别打扰我睡觉,听见没有!“
她这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反倒让村长心中乐开了花,他生怕姜莞对此感兴趣,硬要参与其中。
村长连连堆笑:“贵人放心,保证不会打扰贵人的。”他自以为将一切摆平,离开的背影中都是松了一口气的喜悦。
姜莞看着他的背影嘲讽地勾起唇角笑笑,缩在椅子中伸了个懒腰而后看向相里怀瑾:“小瑾,晚上陪我去个地方。”
相里怀瑾也不知听懂没有,点头点得很快,快到让姜莞觉得她让他去死他也依旧会这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红日渐渐不见,皎月取而代之。
姜莞推说休息,早早躲入房内落锁,好让村长更加放心。相里怀瑾一会儿身兼带姜莞去看热闹的重担,有幸一起进了房中。
月上柳梢,鹧鸪三声。
听到鹧鸪叫,姜莞用胳膊肘撞撞相里怀瑾:“出去看看外面还有没有人。”没被薛管事带走、仍留在村子中的护卫早得到姜莞授意在暗中监视着整个村子的一举一动,并以鹧鸪声为暗语向姜莞传递消息。
相里怀瑾得到命令便向外去,没有一点遮遮掩掩的意思,大方得过分。
姜莞拽住他:“你不要被他们发现啊。”
相里怀瑾歪歪头,像是没听明白。
姜莞烦他装模作样,直想给他一脚,只不过念着他还有用武之地以及看热闹的迫切心情耐着性子跟他道:“偷偷的。”
相里怀瑾点头,轻手轻脚地开了房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没过多久,他轻车熟路地回来,眼睛亮晶晶:“没……”
姜莞意会,这是外面没人的意思。她同八珍交代:“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热闹。明日我若没回来,就说我水土不服,在房中静养,知道么?”
八珍没想到还有不回来这种可能性,当即吓得魂飞魄散:“郡主,要么你带着我一起吧。”
“我们一起去,明日谁给我打掩护?”姜莞圆睁着眼,眼角微扬,像猫一样,“老实待着。”
她转头对相里怀瑾道:“我们走。”
相里怀瑾老老实实跟在她身侧保护她周全。
一出门便是村子里特有的浓重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天然的泥土味。村中一片黑暗,安静得能让姜莞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姜莞抬头看了眼天边月,借着皎洁的月光看向身边的相里怀瑾问:“你知道他们在哪么?”
这是她带着相里怀瑾而非其他护卫的另一个原因。
他好歹也算半只狗,嗅觉是很灵敏的,在追踪人时有很大作用。
相里怀瑾不负她所望,点头。
“悄悄带我去。”姜莞命令。
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被他打横抱起。她下意识倒不是尖叫,直接出手打人,一记清脆的耳光在静谧的村中格外响亮。
好在这时候村中并没有村民。
相里怀瑾挨了一下,有些委屈地叫她一声::“莞莞。”
他顿了顿,又含糊地吐出个字:“远。”
姜莞听懂了,因为路程不近,他想直接抱她过去。
离了大谱。
她本来是能走的,但打了相里怀瑾遭雷劈了一遭后倒确实没有立刻走动的力气,索性往他怀中一倒,有气无力地瞪他:“还不快走。”
相里怀瑾哪怕莫名其妙被打了一耳光,依旧没对她动半点儿怒气,将她横抱着在山村中奔跑起来。
她骨头架子小,平日又爱折腾,是以很是轻盈。
对相里怀瑾来说,抱着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重量。但双手被占,他只好被迫用双腿奔跑,不及四肢着地来得熟练,不过他依旧身姿矫健,哪怕抱了个姜莞,也让人听不到任何跑跳声。
出了村子他翕动鼻翼,很快再度确定方向,向神河的方向去。
伴随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姜莞渐渐听到流水之声,也越来越能看得真切不远处时明时暗的火光。
她扯了扯相里怀瑾的袖子,攥着他衣领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偷偷的。”
相里怀瑾奔跑之势明显减缓,垂眸看了她一眼。
这记眼神和他平时明显不同,他的眼又像一开始那样深沉如墨,里面藏着化不开的心思。
周围无树,但因地势缘故有着一个个起起伏伏的土坡。这也是崇神村不能耕种的重要缘故之一。
相里怀瑾很会选择地方,在距离人群最近的土坡另一面停下。这位置极好,视野宽广,风还能讲人群中的声音送到他们耳边。
姜莞缓了一会儿有了力气,从相里怀瑾身上缓缓下来,慢吞吞地躲在土坡之上。
这里地势高,俯瞰神河畔,村民们站在一起面朝神河背对土坡,加上夜色的天然优势,没有任何人向这里看来。
唯独站在最前一几个人面朝土坡,其中有一个是村长,还有两个村民打扮的,以及一个怪模怪样穿着黑斗篷的人。
一到看热闹的时候姜莞就来劲,她也不顾身上虚弱,聚精会神地侧耳听起八卦。
相里怀瑾却看也没看那群人,专注地望着姜莞的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