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连着七八日了,皇帝对她从未多瞧一眼,连着今日第一次开口同她主动说话,都带着驱赶她的意思。
这如何能叫祁淑贤不怒呢?
可祁淑贤到底是忍得住的人,她陪着林菲去后花园散步,直到回了仁安殿自己的房间后,才气的掌掴了身边的一个丫鬟。
祁淑贤泄愤似的,把丫鬟的脸都打肿了,这才消了气。
她取了一瓶消肿的膏药递给那丫鬟,说道:“去擦药,这几日就在房里好生静养着,没什么事不要出来。”
“是。“丫鬟接过膏药,低声应道。
这个丫鬟是她从尚书府带来的,原本在尚书府的时候,但凡祁淑贤受了气,都要打她一通,这丫鬟从小被打着长大,倒也不哭不闹,习以为常了,每回被打之后,便安安静静拿了药躲在房里擦着,等到被打的地方好的差不多了,才会出来。
等丫鬟走了,贴身嬷嬷走上前,拿了温热的帕子给祁淑贤敷手:“瞧给你气的,这娇养的玉一样的手,又给打红了。”
祁淑贤感受着掌心温热的接触,闭了闭眼睛,方才说道:“花了这七八日的时间,我算是瞧明白了,皇帝对这个宫婢不是单纯的临幸,他是喜欢她的,甚至带一点偏执占有的喜欢。”
“那可如何是好?”嬷嬷问道:“你总不能一直借着看猫的借口去清晏殿,时间久了,这宫婢察觉出你对皇帝的意图,指不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祁淑贤皱起眉来,她瞥一眼合上的房门,压低声音对嬷嬷道:“我琢磨着,唯有叫这宫婢出了大错,才会让陛下彻底厌倦了她,也唯有陛下厌倦了她,才能有我的机会不是?”
“你的意思是……?”
“我瞧她同雪阳宫的秦安阮走的很近,且她本就是秦安阮的宫婢,是秦安阮有孕之后她才得了皇帝的临幸,你说……若她害秦安阮流产,害死了皇嗣,皇帝还会喜欢她吗?”祁淑贤恶毒地说道。
“谋害皇嗣可是大事!无论皇帝喜不喜欢她,按照大安律法,都要被打入大牢,公开处刑的!”嬷嬷说着露出害怕来:“你该不会是想……”
“不行啊!这样的事若被查出来了,我们都要……”
祁淑贤厉声打断嬷嬷的话:“如何能查的出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做的隐蔽一些,没有人能够查的出来。”
嬷嬷还是犹豫,但是祁淑贤心意已决。
她这七八日已经受够了皇帝痴痴缠缠瞧着那宫婢的目光!
她真的是受够了!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唯有弄死这个宫婢,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刚好,也是一箭双雕了。
既弄死了宫婢,又弄死了秦安阮的孩子,多妙的办法啊!
……
翌日。
林菲辰时已经洗漱妥当,抱着小猫,准备如同往常一般去雪阳宫寻秦安阮,就在她刚要出殿门的时候,祁淑贤手里拿着本书寻到殿内。
“菲儿。”祁淑贤欢喜的拿着书给她瞧:“我昨日在姑母的书房寻到这本制香的古书,之前你不是说最近都在雪阳宫同秦婕妤一道制香吗?我想着你们或许会喜欢,便同姑母借了来。”
林菲把小猫给祁淑贤抱着,又接过她的古书翻看。
“我昨夜瞧过了,这本书几乎蕴含了所有制香的古法,像你之前同我说的华帏凤翥和二苏旧局,这里面也都有记载。”
林菲翻到华帏凤翥那一页,她七八日前就开始同秦安阮制这一道香了,可总觉得调到最后欠缺了点什么,如今看到这本古籍里事无巨细的记载,瞬间茅塞顿开。
原是里面一道苏合香液的提取,少了一道熏的工序。
难怪,味道总也不对!
“这本书可送的太及时了!谢谢你了祁姑娘。”林菲真诚地同祁淑贤道谢。
“一点小事而已,这么客气做什么?”祁淑贤抱着小猫走在林菲身畔:“今日姑母去太皇太后那抄经去了,我一人在仁安殿里也怪无趣的,要不我同你一道去雪阳宫,说来这制香,也是我在闺房中极为喜爱的事了,兴许能够帮上你和秦婕妤一点忙。”
“可以啊。”林菲含笑应下:“那便一起去罢。”
在祁淑贤的帮助下,一直味道不对的华帏凤翥终于成功调制出来了,她们还花了十几日的时间,把半成品的二苏旧局也制作好了。
林菲把压圆压扁的小香饼用黄纸包好,一枚一枚的码放在红漆香盒内,又盖好雕花小圆盖,递给一旁等待的秦安阮。
秦安阮含笑接过,说道:“说来也奇怪,有的人怀孕爱吃酸,爱吃辣,我却是个爱闻香的!”
“闻香好啊!到时候皇嗣生下来,通体香喷喷的,该叫个香娃娃了!”一旁的祁淑贤用帕子掩住唇,含笑说道。
“是了。”一旁秦安阮的丫鬟雨燕说道:“奴婢曾经在话本子上看过,蒙古有个公主,生下来就遍体生香,引来蝴蝶飞舞,后来她当了妃子,便封为香妃娘娘。”
等到酉时将近,便有御前的宫婢寻到雪阳宫来,提醒林菲该回主殿了。
秦安阮送林菲和祁淑贤出去。
祁淑贤陪着林菲走出一段路,便改道回自己的仁安殿。
她同林菲道别后,也不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瞧着林菲走远的背影,直到林菲消失在宫道的尽头,她才勾起了唇角,眸光淬着层毒。
第90章 090 暴露
过了近半月。
这日夜里。
皇帝的兴致很高, 在床榻里折腾了足有两个时辰,才唤来宫婢给林菲擦洗身子,自己也清理干净, 换过了套明黄色的寝服。
林菲趴在床榻上,累的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弹一下。
皇帝屏退了宫婢们,熄了殿内烛火, 便揽着她入睡。
此时,已经将近子时。
可还来不及睡着,便听到外头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有女官来到明黄色垂幔前头, 语气急迫地禀告:“启禀陛下,雪阳宫的秦婕妤夜里闹肚子疼,御医过去瞧了,说是小产的前兆!”
皇帝听着睁了眼, 但却不露急色。
倒是把林菲吓了一跳!
她今夜被闹腾许久, 原是没有了什么力气, 这会儿是挣扎着坐起来,撩开玄色床幔光着一双小脚就跑了出去, 跑到龙柱前头,又撩开明黄色的垂幔, 看到跪在地上禀告的女官。
“你方才说……秦姐姐小产了?”林菲跑的连呼带喘,揪着心口蹙眉问道。
“启禀贵人。”女官说道:“是小产的前兆, 但也挺危险的, 御医还在雪阳宫给秦婕妤开药。”
女官说这话的时候,皇帝已经提溜着林菲的绣花鞋走了出来。
“跑那么快做什么?鞋都忘记穿了。如今秋末冬初的,夜里最容易受寒。”
说着,也不理林菲的反抗, 直接一手就把她抄起,转身进了内室,放林菲在茶榻上,又递了白绫袜和绣花鞋给她。
林菲接过白袜,低头穿袜子的动作却极其缓慢。
她原想快些穿好的,可是手上没力气,越急越穿不好,急的眼尾都红了。
小猫儿从榻上跳下来,在林菲的脚旁用脑袋亲昵地蹭她。
皇帝捏住小猫后颈,把猫儿扔到一旁,又夺了林菲的白绫袜,亲自给她穿上。
林菲见皇帝动作慢悠悠的,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礼仪尊卑了,抬手去拍皇帝的肩膀,催着他道:“你倒是快一点啊!没听女官说秦姐姐小产了吗?”
“是小产前兆,又不是真小产!你急什么?”皇帝睨她一眼,说道。
等皇帝领着林菲坐辇车到雪阳宫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林菲挣脱皇帝的手,跑进了灯火通明的内室。
皇帝瞧她健步如飞的背影,又想到不久前在床榻上她红着眼睛,哭着同他求饶的时候,说自己腰软腿软,不堪重负,那可怜的小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
可才多久,一听说秦安阮出事,就腰也不酸腿也不软了。
当真是个小骗子!
皇帝琢磨着,下回,定不能轻易放过她。
秦安阮靠着个绣牡丹花大迎枕,身上盖着条墨绿锦绸面的薄被,正面色苍白的坐在床榻上。
她看见皇帝和林菲,正欲下地同皇帝请安。
皇帝摆手道:“你都这样了还请什么安,且好生在床上躺着罢。”
秦安阮躬了躬上身,照例道了句参见陛下,便不再乱动。
一旁的御医已经开过了方子,这会儿药都熬好了,被宫婢搁在精致的托盘上端了进来。
丫鬟雨燕接过药碗,坐在床榻边给秦安阮喂药。
御医见到皇帝,正要下跪问安。
“免礼罢。”皇帝摆手,又问:“秦婕妤如何了?”
御医起身说道:“有小产的前兆,不过,好在秦婕妤吸入的香料不多,又发现的及时,暂且保住了,不过还需细心调养一段时日,若是不出差池,应该问题不大的。”
林菲听后,惊讶地朝御医看过去。
但她毕竟身份不允许,也不好直接开口问御医什么,只得焦急地朝皇帝看去。
皇帝安抚地拍了拍林菲的手背,这才问御医道:“你方才说吸入的香料不多?秦婕妤这次小产,同香料有什么关系吗?”
御医看一眼正在喝药的秦安阮,大约觉得这种事情,不该当着出事人的面说,以免引起病人的不适,便示意皇帝出来说话。
皇帝便跟着御医走出了房内。
林菲不好跟上去,便走到雨燕身边,说道:“我来罢。”
雨燕把药碗递给林菲。
林菲接了,一勺勺地给秦安阮喂下。
秦安阮喝着汤药,眼泪不争气地滴落下来。
雨燕拿了帕子给她擦泪,安慰她道:“小姐你别哭啊!御医说孩子保住了的。”
“是啊。”林菲也安慰道:“这种时候最忌伤心,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难受,但皇帝已经同御医出去了,这件事情也会查清楚的,你别哭了,好好保胎才是。”
等药喂完了,秦安阮也在雨燕和林菲的安慰下,停了眼泪。
皇帝走回室内,他瞥了眼秦安阮苍白的面色,又单独叫了林菲出去。
林菲跟着走出去,问道:“怎么了?”
“御医说是香料。”皇帝说道:“之前你不是同我说,这段时间都在雪阳宫陪秦安阮制香吗?就是那香里含了一味麝香,所以才会导致胎儿不稳。”
“麝香?可我们制的两道香,无论是华帏凤翥还是二苏旧局,都不含麝香啊?”林菲疑惑道。
“那便是有人故意为之!”皇帝说道。
“故意?”林菲惊地睁大眼睛:“故意害秦姐姐的孩子?”
“以往后宫,这样的事情也不在少数,否则先皇的子嗣为何一直不丰?”皇帝说着摸了摸林菲的小脸:“也就只有朕,只你一人。”
林菲垂下眼睫,认真思索起来。
皇帝沿着林菲软嫩的小脸摸到她的下巴,又看向她绯红的唇,便有些动情地俯身要吻她,被林菲皱着眉头躲开了:“你别闹,容我想想到底是谁?”
“谁这段时间和你走的近啊?”皇帝引导般的问她。
林菲想到一个人。
“难道是祁淑贤?”
皇帝说:“朕觉得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幕后黑手到底想做什么?不如先把秦安阮小产的消息放出去,我相信听到这个消息的幕后黑手,肯定会伺机而动,到时候狐狸尾巴露出来,不用我们去找证据,说不定她自己把证据送到我们跟前来。”
林菲觉得皇帝说的很有道理:“就这么办!”
……
当秦安阮小产的消息传到仁安殿的时候,可把祁淑贤乐坏了!
“这下好了!如今秦安阮掉了孩子,皇帝一定大怒,派人四下搜查,到时候等他查到菲儿的抽屉里有一模一样的麝香后,肯定要把这贱婢打入大牢,严刑拷打!”
祁淑贤说着用帕子掩唇轻笑:“我就说,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可是祁淑贤等了足足一日,愣是没等到林菲被打入大牢的消息。
她有些坐不住了,担心是不是搜查的侍卫没有搜到林菲屋子里去,又或者漏掉了装麝香的抽屉。
但是,按照禁军的严谨,不可能遗漏的呀!
祁淑贤便找了个寻林菲一道去雪阳宫探望秦安阮的借口,先去了一趟清晏殿。
她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了。
林菲把祁淑贤拉到殿内,悄悄对她说:“昨夜秦姐姐小产的事情,你知道了罢!陛下怀疑是我害死秦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个事情!淑贤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祁淑贤看着林菲紧张到小脸都白了,于是同她问道:“你方才说陛下怀疑你?”
“是啊!秦姐姐的香里多了一味麝香,孩子本就月份小,又因吸入了麝香,才会导致小产,陛下怀疑是我故意在秦姐姐的香里加了这味麝香!”林菲说着双手一摊,无辜道:“可我哪来的麝香?”
“那陛下让侍卫搜查宫殿了吗?”祁淑贤问道。
林菲看向祁淑贤关切的脸,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祁淑贤说着朝妆奁下面的抽屉睨了一眼,便沉默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林菲顺着她看了一眼的方向走过去,缓缓拉开妆奁下面的每一层抽屉。
“这是什么呢?”林菲说着拿出第三道抽屉右下角的一个小布包来。
她把布包打开,麝香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
与此同时,祁淑贤猛地站起身来,朝外头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禁军听到喊声,冲入殿内:“出什么事了?”
祁淑贤指着林菲道:“她……她私藏麝香,刚才被我发现了,还想灭我的口,当真是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