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别人弥子也没有那么容易放松警惕。
但这是八神。
是她过去的人设。
弥子没忍住,抱了下对方,闷声道:“抱歉。”
“不会麻烦的啦,”八神爽朗地笑了笑,将猫猫递给她,“帮我照看一下妙妙就好了,这孩子还挺让我头疼的,最近老是乱跑。”
八神带着弥子回了自己的家——弥子对这个地方记忆不浅,但是再次见到的时候还是有点恍惚。
“外面要下雨了,”八神边说着边看了眼时间,“我先去超市给你买点东西,你在家里等我,有事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号码在墙上贴着……如果可以,顺便帮我看一下妙妙吧,谢啦。”
说着,她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弥子看着她的背影,哑然失笑。
也许是因为对这里太过熟悉,以至于她一到这就无意识回忆起了当年的情景,身体先于大脑的把自己当成了主人,从一旁的柜子里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医药箱。
她刚刚拿出碘酒,妙妙就忽地叫了一声,从窗户窜到外面去了。弥子这才想起来还有只猫——上一周目她没有猫的。
一边懊恼着,弥子一边匆匆赶出去,幸好妙妙的动作不快,很优哉游哉的,她没怎么费劲就看见了猫咪的尾巴。
弥子全神贯注地跟着妙妙走了一会儿,雨突然下了起来。
她有些焦灼,加快了脚步,妙妙却也到加快了动作。不知何时,他们来到一个小巷,小巷是个死胡同,很狭窄也很暗,弥子努力地适应着暗色,摸着墙壁走到妙妙旁边。
“……我们回家好不好?”
被雨水打湿的少女狼狈又可怜,勉强地笑着和一只猫咪打招呼。
一点也不复第一次见面的从容。
禅院甚尔撑着伞,靠着墙壁静静地看着。
因为光线太暗,雨声又噼里啪啦的,竟然完全没有被发现。
……而且,他的小姐好像完全没有认出来,这里是哪里呢。
禅院甚尔不无遗憾、又有些庆幸地想。
墙角处,猫咪咪呜了一声,跳上了少女伸出的手臂,柔软的身体瑟瑟发抖着。
弥子将它抱紧,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脚后跟已经被磨出了一小块血肉,痛的根本无法再动一下。
她看了眼小巷外,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似乎要淹没这个城市一样。这个小巷虽然冷了点,但还算得上是一处简陋避雨处。
“……只能等一会儿了,”弥子苦笑,也不再讲究,直接靠在了墙上,不知道在安慰谁,“这应该是阵雨,马上就会停的——不知道八神小姐怎么样了。”
妙妙低低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回应安慰她。
弥子低着头摸了摸它的脑袋。
一声叹息忽然响起,与此同时,头顶上的雨水忽然停止,然后就是熟悉的温度覆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她摸着猫猫的脑袋,熟悉的那个人的气息正摸着她的脑袋。
如果是平时,也许会觉得很温馨;但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为何有些微妙。
弥子有些出神。
“她没事,”熟悉的声音此刻无悲无喜,仿佛什么情绪也没有,“你应该先担心担心自己。”
弥子的心理咯噔一声。
她咬了咬下唇,一瞬间里思考了很多,但最后又都被否定。
最后,少女抬起头,眼睛一如既往的干净,表情也很轻松地问:“甚尔先生,我们还算是男女朋友吗?”
禅院甚尔反问:“为什么不算?”
弥子顿了顿,将猫递给他,甜甜地笑:“那就拜托甚尔先生看好妙妙,让她不要跑……顺便,稍微也收留我一小会,可以吗?”
尽管是请求,却硬是被她以漫不经心的随意口吻说出来。
禅院甚尔忍不住笑了两声:“好。”
他目不斜视地撑着伞,补充道:“我们回家。”
弥子的眼睫吸满了额头上流下的雨水,不堪重负地眨了眨,然后便顺理成章地将水珠往下丢,从眼眶再到脸颊,最后落入地下的雨水。
仿佛就像是她在哭一样。
可怜极了。
但也……很漂亮。
禅院甚尔忍不住想。
第69章
弥子被禅院甚尔带回花店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她当初的设想好像成真了。
……真奇怪。
弥子想。
禅院甚尔忽然变得很体贴。
他说自己告诉了八神他们正在交往的事,让弥子不用再担心,安心在花店休息;又给她包扎好受伤的腿,准备好她的热水和换洗衣服,还给她吹头发。
男人的指尖轻柔的划过头皮时,弥子感受的不是对方的温柔耐心,而是一阵战栗。
禅院甚尔的好感……
依旧是99。
但弥子分明觉得,现在的禅院甚尔的攻击性要比以前强了很多。
她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更不知道她的计划已经被破坏的如何面目全非了,不知道继续下去,她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
弥子第一次打消了对禅院甚尔无端的亲近感,而是有些埋怨。
——这个男人,真的好奇怪,令人完全捉摸不透。
但是她不可以表现出来。
伏见弥子的性格是不会在意这种事的,这位大小姐娇气又淡漠,自我为中心,才不会害怕人类的存在。
所以弥子依旧躺在禅院甚尔的怀里睡了一晚上。
睡前她偷偷调整了下自己的身体状态,让自己的自愈能力变好,为明天薛定谔的离开做好准备。
第二天,她赖了会床,直到快中午才醒。
下床之前她稍微动了动腿,虽然伤口看着还没好,但是已经留下了痕迹。
“我的腿好的很快哎!”她故意飞到禅院甚尔面前,娇娇软软地笑着道,“我还以为会疼几天呢。”
禅院甚尔正在浇花,闻言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对野兽自愈的方法,对小姐居然也有用呢。”
弥子没听懂。
她皱了皱鼻子,细声细气地道:“别叫我小姐啦,伏见家已经破产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哦。”
——所以,赶紧踹了我吧!
禅院甚尔见她眼底的光,忍不住笑:“不是还有我吗?”
他以为对方在不安,在撒娇寻求安心。
结果却见,他的小姐露出了少有的错愕表情,口里还呢喃着:“我真的没钱了哦,甚尔先生不用期待了的!”
“……”
禅院甚尔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有些危险,“你还觉得我是为了钱和你在一起?”
伏见弥子鼓鼓脸,把脸颊上的软肉送到他手里:“本来就是嘛,总不会是甚尔先生喜欢我嘛。”
她说的笃定极了,反倒让禅院甚尔气不起来:“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你在说什么呀,”伏见弥子嗔怪一声,理所当然道,“我被人喜欢是很正常的吧,就算没有钱我也很漂亮啊,才不会随随便便贬低自己呢。要说理由的话,不应该是甚尔先生根本就不会喜欢人吗?”
禅院甚尔稍微有些怔然:“……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问那么多……”伏见弥子嘟囔抱怨了一句,然后叉着腰,真心实意地无奈控诉道,“因为甚尔先生都不会喜欢自己,怎么会喜欢别人嘛!”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自知地带上了些委屈和某种更加柔软的情感。
禅院甚尔眸光微深,却下意识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揉着女孩子乱糟糟的头发:“别想太多,我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别把我想成什么恶心的可怜虫。”
弥子被哽了一下。
“……总之,”她叹了口气,稍微推开了禅院甚尔一步,眼睫快速眨了两下,眼底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干净柔软,说出的话语却很淡漠,“甚尔先生没必要对我这么好的,等伤好了我就走啦,不会给甚尔先生带来麻烦的。”
禅院甚尔直起上身,把浇水壶丢在了地上,高高在上地打量了一遍弥子后,手按了按后颈,语气有些森冷:“也就是说,小姐你不肯相信我的心意了?”
“不用叫我小姐,也不用安慰我的,”弥子“善解人意”地开口道,“我很感激甚尔先生……”
禅院甚尔直接简单粗暴地打断,语气很嘲讽:“那就一直感谢下去。我不是那种专门骗女人的钱还骗完就跑的小白脸,如果觉得过意不去,就把我当成那种有所回报的小白脸算了。”
弥子感觉头皮发麻。
但是伏见弥子还要怔愣片刻,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询问:“所以……甚尔先生,是真的在意我吗?”
禅院甚尔捡起浇水壶,继续进行自己一开始的事。
听见了她的话,他也只是头也不回道:“那小姐是真的在意我吗?难道不是只把我当成玩具吗?”
伏见弥子瘪瘪嘴:“才不是呢,我就是喜欢甚尔先生啊。”
“小骗子。”禅院甚尔笑骂了一声。
“中午想吃什么?”他自然地问道。
伏见弥子想了想,说了个一直想吃却几乎没吃过的菜:“土豆炖肉吧。”
禅院甚尔原本已经做好说“不会”或者“没有食材”的准备,但巧了,这个他还真的会,家里也有食材。
虽然最后的成果很一般,但是弥子还是吃的很开心,出乎意料的满足。原本话题被禅院甚尔带着走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也许是被惯久了,又在这里呆的久了,弥子吃完了就开始犯懒。
任务被忘到脑后,手脚也开始懈惫。
她坐在白色的藤萝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晃着腿,眺望天空发呆。
禅院甚尔站在她身后给她编头发,一如上次一样。
“甚尔先生,”伏见弥子忽然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了吗?”
“杀人,”禅院甚尔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见伏见弥子被激了一样,眼睛微微瞪圆,不由得有些好笑,“……开玩笑的,现在是作为术师工作。”
伏见弥子不说话了,似乎有些不满。
禅院甚尔笑了下,拉拉她的辫子:“小姐,你自己都没有遵守承诺哦。”
伏见弥子嘟嘟囔囔着:“不要叫我小姐啦。”
禅院甚尔学着她的口气:“不要叫我先生。”
“过分,”伏见弥子瘪瘪嘴,故意道,“那叫你禅——”
她话没说完,就被人捏住嘴巴。
禅院甚尔似笑非笑地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喜欢禅院……不如叫我伏见?”
伏见弥子听着这句话,倒是认真了几分:“其实我也不喜欢伏见。”
“啧,”禅院甚尔遗憾地叹了声,“那只能叫你弥子了。”
这下弥子就很心甘情愿了:“好吧,我叫你甚尔——不许说我没礼貌哦,是你要求的。”
“我从来没觉得这样不好,”禅院甚尔又继续给她专心致志地绑头发,随口道,“你一直这样就好了。”
“一直都这样……”弥子想了想,忽然问了一个问题,“我现在这样,算不算被你养啊?”
禅院甚尔给编好的辫子中间斜斜插了几朵花,一边欣赏一边应了一声。
弥子等不到更多的回应,托着腮闷声道:“那等你不想养我了,记得提前和我说一声,太突然的话,我会很不知所措的。”
禅院甚尔没说话。
弥子再次强调:“一定一定要主动的告诉我哦。”
又问:“我们还是男女朋友对吧?”
禅院甚尔发出一声鼻音,在柔软的花瓣上落下一个轻吻。
弥子就当他同意了,然后笑逐颜开、得寸进尺道:“那你现在还要遵守约定哦,不许做危险的事——就算你自己觉得不危险也不可以,只要我觉得危险,你就不可以做。”
禅院甚尔叹了口气:“那你要我怎么养你?”
弥子眨眨眼:“我可以吃少一点,好养一点。”
“吃还是要好好吃,”禅院甚尔揉揉她平坦的腹部,似遗憾又似回忆,“身上本来就没多少肉了,再瘦下去就太硌手了。”
不等弥子反应,禅院甚尔就收回手,轻描淡写道:“好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不会有问题的。”
弥子有些委屈:“我真的可以很好养的,甚尔不要让自己太累,别让我有负罪感嘛。”
禅院甚尔捏着她的鼻子,不轻不重骂了句:“自私鬼。”
弥子倒也没否认。
*
也不知道禅院甚尔是怎么做的,虽然没能让弥子过上以前在伏见家那样夸张的生活,但在有限的空间和地点里,硬是被他弄出了各种花样,让弥子差点以为自己还没破产。
她开始忧心忡忡地想,对方是不是骗了她,又去做什么危险的工作了。
禅院甚尔懒得解释,干脆地把衣服都脱了给她亲眼检查。
弥子从耳朵尖到脖颈处都是粉色的,眼睛里也是水光潋潋,但神色偏偏固执地不行,顶着一张各种意义上都面若桃花的脸,一寸寸检查了。
伤痕倒是不少,但看着颜色都是旧伤。
弥子脸上的热度渐渐消散,转而的是有些委屈。
“你之前都不告诉我。”弥子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控诉。
禅院甚尔拉过她轻轻抚摸他肌肉旧伤的手,另一只手披上衣服,神情很无所谓:“那我现在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