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遇到了往回赶的温雪翡一行人。
辜长思握住缰绳，同马车里打着窗帘的温雪翡对视了一眼。
温雪翡明显惊讶。
“你怎么出现在此，今日你不是要训练士兵吗？”
“前朝余孽”是重要机密任务，不能对外说，辜长思办案子的时候，只说去训练士兵去了。
“旷工”的辜长思面不改色。
“今日结束的早。”
“你不是去找小月饼玩吗？”
现在日头稍早，不该是温雪翡回家的时间。
温雪翡眉心顿时微皱，侧了侧身，让辜长思能通过不大的马车窗户看清里面的情况。
“小月饼今日不知为何，突然晕倒了，听小月饼娘亲说，最近小月饼出现了好几次这样的情况，我有些担心，便想着带小月饼去盛京里找个厉害的大夫好生看看。”
马车里，小月饼娘亲抱着小月饼，一脸担忧，旁边还坐着同样担忧的十五。
而小月饼本人倒是无忧无虑地在笑。
“冷漠哥哥，你瞧他们紧张的，我估计我就是没睡好觉。多吃几顿饭，睡饱饱就好了。”
小月饼娘亲生的和善，看着不像容易动怒的人，此时声音却带出了几分斥责。
“胡闹，都昏倒了，岂是小问题，蒙温二姑娘良善，带我们去看好大夫，还不快谢谢温二姑娘。”
温雪翡连忙摆手，牵过小月饼的手道：“不用客气，我当小月饼同我亲妹妹一般。”
“这……”
“好啦，不用跟我客气，上回您还给我那么多馒头，我都没同您客气呢。”
温雪翡不等小月饼娘亲答话，转头又是询问辜长思来意，听见是来找她的，温雪翡虽有些疑惑，但眼下小月饼的病最为要紧，几人便先送着小月饼去医馆。
好在大夫看过后，小月饼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子有些虚，补上一补便好。
温雪翡本想送小月饼等人归家，但小月饼娘亲却摇摇头。
“您一来一回也麻烦折腾，小月饼体弱，得让她多动动，就由我跟十五，陪她走一段山路，活络活络筋骨。”
“就是就是，小月饼可喜欢爬山了。”话音落，小月饼还不忘同温雪翡挤眉弄眼，眼神在她和辜长思之间扫来扫去，捂嘴笑开。
温雪翡被看得不好意思，也知这是他们不想当蜡烛灯的意思，便没再多强求。
之后，温雪翡被辜长思带去了上九湖。
也就是他们七夕相遇之地。
还是那艘画舫。
辜长思同样备下了温雪翡爱吃的饭菜，只是没有一道菜再加了酒。
不过这一回，却还是同上一回有些不一样。
温雪翡一进画舫便觉屋内暖洋洋。
仔细看，地上铺了松软柔顺的羊毛地毯，沿壁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悬挂着精巧的炭炉。
温雪翡有些讶异。
“这不过才十月，你就做了这么多准备？你怕冷？”
辜长思摇头。
“那你这是？”
“你怕。”辜长思肯定道。
“前几次握你的手，便是还带着一些暑气之时，你的手都有微凉，你亦同给我说过，你不便的那几日，小腹都会有些不舒服，平素更需要保暖才是，再加上画舫在水上，一会入夜更会有些凉，准备这些，你会舒服很多。”
辜长思难得多言，听的温雪翡有些愣。
她眉眼微弯：“知道了。”
不过，她还是多看了辜长思几眼。
辜长思面如冠玉，于外人而言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宛如一尊冷漠的冰山，便是在她跟前，平素也是有些习惯性带冷的。
可辜长思却对她极好。
这份好，温雪翡一开始没有太察觉，也是后来慢慢发现的。
有那么一次。
温雪翡同辜长思逛街，沿路她只是看了街边的糖葫芦一眼，过了会，整个糖葫芦堆，辜长思都送到了她跟前。
温雪翡当时讶异道辜长思怎么知道她馋了。
辜长思却没说话，好似即使温雪翡不说，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还有一次，她手痒，在书铺试了试笔，不能作画，她就写了下字。
只不过，温雪翡的字，她自己都没眼看。
旁边有小孩进来刚好看到，指着温雪翡的字就笑话，比他们写的还丑。
温雪翡不好意思，正准备把纸收起来，辜长思却让小男孩写了一幅跟温雪翡一样的字。
然后他冷冰冰地看着小男孩的字道：“比我的字还难看。”
气得小男孩哇哇哭，可当小男孩看到辜长思写的字后，哭的更大声了。
温雪翡当时没说，心里却是清楚，辜长思是为了她，才做这般欺负小孩的举动。
还有……
今天这次。
辜长思这时恰巧往温雪翡手里递了一个暖炉。
“拿着，更暖和些。”
温雪翡笑笑：“你啊，比我父亲母亲还细心。”
“不过呢，我不想拿。”
辜长思微顿：“样式不和你心意？你喜欢什么样的，一会与我说说，我找匠人再做一个。”
温雪翡：“我喜欢你这样的。”
辜长思抬眸不解，温雪翡已然脸色微红地牵起了他的手。
因为画舫升了温，辜长思手里也有了微暖的温度，大手很容易便包裹住了温雪翡的小手。
“要什么暖炉，有你就好了。”温雪翡轻轻晃着两人牵住的手，小小声道。
辜长思看着手心牵着的软乎乎的小手，晃啊晃的，一双桃花眼随着晃动微有弯曲的弧度，随后带着温雪翡上了楼。
温雪翡吃东西倒是吃的开心，但心里一直记着辜长思找她该是有事，她中间有问询，辜长思想了想却说没事。
直至温雪翡临走时，垂眸抿唇，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辜世子，我要走了。”
辜长思朝她走近，温雪翡心跳缓缓怦然，却见辜长思只是牵着她的手，准备下楼梯。
“走吧，我送你回去。”
但辜长思一扯，却没扯动道，温雪翡还待在原地。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声音有些小，带着些微羞涩。
辜长思回头，扫过温雪翡光洁的额头，目光有所停顿。
片刻后，他再次回到温雪翡身前，高大的影子笼罩在温雪翡身上。
“雪翡。”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温雪翡抬眸，带着如往常般的羞涩。
可…却没能等到预料般的柔软。
而是听到辜长思的声音响起。
“雪翡，为何如此？”
“怎、怎么了吗？”
跟前的女子微愣，赶忙垂眸，错过辜长思探寻的眼神。
辜长思看在眼里，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为何一定要临别吻？”
一开始，辜长思只以为是温雪翡的一时兴起，但后来却发现温雪翡每一次在二人约会分别之时，都会提出这件事。
好似，在确认着什么。
第102章 102 温柔的抱抱。
温雪翡眼神微闪：“哪有什么为何？”
辜长思停顿片刻。
“如果你现在不想说, 就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辜长思往温雪翡跟前凑近，学着以往的样子，修长的手指微抬, 掠过温雪翡额尖的秀发。
动作轻缓而温柔，宛若对待珍宝。
与他冷漠的外表，截然不同。
温雪翡余光注意, 长睫有轻微的颤动。
辜长思的呼吸带着清淡的雪松气息。
薄唇缓缓向温雪翡的额头靠近。
“等等。”
在辜长思薄唇即将触及温雪翡额头之时，温雪翡出了声。
辜长思立时停了下来。
余光只见温雪翡轻轻咬了下唇。
她眼里闪过几分挣扎，见状，辜长思温声安慰。
“雪翡, 不用勉强自己，我可以等。”
温雪翡却叹了口气，伸出小手，抓住辜长思的衣角。
“人常说, 温柔乡是英雄冢, 我以前不懂这话的意思, 现在看来，温柔乡也是美人冢。”
温雪翡说完还不忘吐了吐粉舌：“不是我自夸哦, 毕竟我也曾经是能拿下美人登仙榜头名的人。”
辜长思微微莞尔，拂过温雪翡额尖的手抬起, 放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两下。
“知道了。”
“你是美人。”
温雪翡脸一红, 躲了躲, 抓过辜长思揉她脑袋的手。
“别把我当小孩子哄。”
都被她抓包好几回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辜长思总温温柔柔的对她，连解决问题都是温柔以待，以她的情绪为第一考虑。
早晚，她得彻底栽在辜长思身上。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 她不想辜长思误会她什么。
于是，她的挣扎败给了辜长思的温柔，缓缓道。
“从那次宫宴开始。”
“你说你喜欢我。”
“我一开始不敢相信，但后来我选择去相信你。”
“只是，我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像做梦一样，我每天起来都要掐自己一下。”
温雪翡说着说着，掀起自己的袖子一角，光洁细长的胳膊上隐隐约约还能见到一些指甲红印。
辜长思握住温雪翡的胳膊，快速皱了眉。
温雪翡怕他担心，忙安抚道。
“我只是肌肤容易留印子，不疼的，你看我碰它都不疼。”
辜长思眉心这才微微舒展。
温雪翡继续说着话。
“结论是，我没有安全感，才想着用这样的方式去确认。”
长公主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在同温雪翡说明要走的意思之后，没过几日，便从涟漪宫消失了，因着同温雪翡“决裂”，圣上虽大发雷霆，却也没怪罪到温雪翡头上。
不过，长公主人虽走了，说的那些道理，却让温雪翡铭记于心。
她与长公主皆是旁观者清，观对方的感情，总是看得清清楚楚。
长公主最后一次同她说的话。
辜长思愿意同她亲密接触，便是认真把她当成了未婚妻对待。
她每一次临别，都忍不住确认这一件事。
归根结底，她没有安全感。
温雪翡说完，有些沮丧。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改。”
“你若是不想，也可以拒绝我，不需要顾及我的情绪。”
“但我会努力调整好的，努力让自己更相信你，这样慢慢就会有安全感了。”温雪翡向辜长思保证，也给自己打着气。
温雪翡说完，辜长思却摇了摇头。
温雪翡微愣，以为辜长思是真不想。
心里莫名闷了闷，但嘴角还是扯着笑。
“我知道了，下次……”
可她话还没说完，却被辜长思打断。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摇头，只是在否定一件事。”
“……何事？”
彼时，湖上的微风透过画舫未关的窗户，钻进来了些许，吹动了温雪翡鬓角的碎发。
辜长思手指轻动，一点一点地替温雪翡将碎发缕至耳后，淡漠的桃花眼静静地看着温雪翡，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没有安全感，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有做好。”
温雪翡身形一顿，抬眼看过去。
只看到辜长思认真却又有几分内疚的眸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一直悬在空中飘忽不定的心，好似缓缓有了落定。
她鼻尖涌上些微的酸意，温雪翡不想被辜长思发现，上前了一步，环着辜长思的腰，头靠在辜长思身前。
奋力摇着小脑袋。
“你没有没做好，你可好可好了，对我可好可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上来，温雪翡这话一连重复了好几遍。
身前人温暖的靠近，辜长思眼神也有微怔，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有了些微暖意。
辜长思一开始没说话，只轻轻顺着温雪翡的背，在安抚着她的情绪。
等温雪翡抱了有一会，她头顶才传来辜长思的声音。
“我让你有这样的想法，定然是我有没做好的地方。”
温雪翡又想摇头，辩驳了几句，之后又拉扯了几回，越说越偏题问题根本。
辜长思这时轻轻笑了笑。
“我二人若这样，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事我们可找不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温雪翡小声嘟囔。
“但我不想你心里这么不安定。”
“与我在一起，我只希望你能快乐。”
“你先听我说，可好？”
辜长思耐着性子，哄着温雪翡情绪稳定些。
片刻后，温雪翡道。
“你说吧。”
辜长思这才继续。
“你没有安全感，是不相信我会喜欢你，或者往更深的说，你不相信自己值得被喜欢。”
“你不够自信。”
“……所以，我说是我的问题。”温雪翡补充。
辜长思却是摇头。
“不，是我没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