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剩下前面两个原因。
一,答案错误。
二,缺少关键线索。
换句话说就是,要么顾晏洲不是杀害顾晚晚父母的凶手,要么就是仅仅通过顾晏洲在黑衣人第一次来顾晚晚家前就出现在她家附近,并不能充分地证明他就是凶手。
……好复杂。
阿树捂着额头,快被自己绕晕了。
她这种学渣脑子,压根不适合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现在的局面像是一堆杂乱无章的乱码,想要运行任何一行代码,出现的全部都是“错误”。
而阿树始终没有找到错误的源头。
但高铁快要到站,阿树只能暂时放下这些理不清的想法,调整好情绪,挂起一抹笑脸,高高兴兴地去找室友。
反正她都已经来C市了,干嘛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于是阿树心无旁骛的和室友在C市逛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坐飞机回了F市一起去学校报到。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后,室友问她是打算住在学校,还是回家去住。
阿树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回顾宅。
一直逃避是肯定解决不了问题的。
阿树决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回到顾晏洲身边,尽量维持住表面的平和,不让顾晏洲发现她的异样。
而暗地里,阿树打算从顾晏洲身边开始仔细查找线索。
书上说,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肯定能找到更多的线索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也能够同时进一步地确定,顾晏洲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罪。
-
出租车将阿树送到顾宅门口。
这是城市的边缘。
夜幕在山野尽头徐徐展开,将夕阳驱逐到西山之外。
远处云层外,薄暮雾霭交织,模糊成一片无尽的浅金色光幕。混杂着夏蝉嘶声裂肺的哀鸣,忽远忽近,似是将天际沾染上一抹难以磨灭的猩红血色。
阿树一步一步走过花园小道,来到主宅的两扇大门前。
不知怎么回事,浓荫蔽日的树木里,耳边蝉鸣声一声比一声惨烈,此起彼伏,直叫人听得心烦意乱。
阿树抬手,落在恢弘正门的铜制雕花门把手上。
正要拧动把手,脑中忽然擦过一丝轻微的电流声。
客服胖桃竟然主动联系阿树了。
阿树停了下来。
“终端已通过三日前任务者的记录影像申请,请问现在是否在线观看该视频?”
……感觉像在脑子里植入了一部可以看剧的手机。
阿树觉得这种体验十分新奇,真不愧是科技在进步。
她在脑中回复道:“确认观看。”
“已自动为任务者筛选重要视频内容,并将以两百倍速播放。”
下一秒,阿树眼前凭空多出一张悬空的虚拟面板。
由于视频被加速处理过,阿树肉眼勉强只捕捉到了三张画面,整段视频就结束了。
“?”
等等,她看到了什么?
阿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着声道: “……再播放一遍。”
视频依言又播放了一遍。
第一张画面,是一个视野开阔的会议室,顾晏洲正坐在首位,侧脸冷如刀削。特助站在他身后,似是正要扭头看向窗外。
下一张图中,顾晏洲起身走至窗边,俯瞰楼下,脸色格外冷凝。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楼下是一大片娱乐园区,似乎在举办什么大型活动。
再下一张,画面的焦点没有聚集在顾晏洲身上,而是通过他的视角,看清楼下草地上一切建筑和横幅装饰。
阿树只看了一眼,就毫不迟疑地认出,这是当天她参加音乐节的场地!
无比熟悉。
系统截出的这张画面图中,舞台两侧的大屏幕格外显眼。
大屏幕中央,映出顾晚晚的脸,画质十分清晰。少女兴高采烈,怀中还亲昵地抱着一只胖猫,一人一猫冲着镜头笑的无比甜美。
画面定格。
阿树看完后,脸色倏然一白。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无法平复的不安感。
心跳如鼓。
所以,那天晚上在车上,阿树那抹不祥的预感,其实并不是她多疑而产生的错觉。
而是切切实实的现实。
顾晏洲,他的确撒谎了。
他并没有去C区的文化公园,而是正好出现在A区音乐节举办的场地。
并且,他看见了顾晚晚。
也看见了她怀里的猫。
想到这里,阿树落在正门铜制手柄上的手指微微一颤。
顾晏洲肯定能很轻易地联想到,阿树曾经偶尔提及过的一件琐事:她想要养小动物。
哪怕后来阿树仔细思考过,觉得不能直接将猫咪养在顾宅,便故意模糊了这个话题,试图让整件事不了了之。
但顾晏洲熟知阿树的性子。
她怀里那只无比乖巧听话的猫,势必是她为了避开他的视线,刻意养在外面的小动物。
阿树不敢再看那三张画面截图。
眼前近在咫尺的大门,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凶兽,即将张开血盆大口,将她整个人顷刻间吞噬进去。
同时,阿树也忽然留意到,耳边一直吵闹喧哗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尽数消失不见了。
周遭环境一片死寂。
连夜风擦过树叶的摩挲声,也轻不可闻。
一丝刺骨的凉意,顿时顺着指尖渗透到骨血里。
阿树迟迟没有推开眼前的这扇门。
这时,门内响起顾晏洲的声音:“晚晚,站在门口做什么?”
阿树浑身一抖:“……”
“进来。”他说。
话音刚落,隔在两人间的门自动向两边开启。
男人坐在正厅的沙发上,头顶是惨白到毫无温度的水晶灯。他穿着一身漆黑的正装,头发一丝不苟的尽数梳到脑后,露出一张精致冷漠的面孔。
他眼皮微垂。
灯光打在纤长睫毛之上,瞳眸似是切割零碎的宝石,在某个角度,竟折射出猩红到浓郁的色泽。
似是一滩血,在眼底流淌。
顾晏洲面对着门口的阿树,缓缓抬头。
似是早已等候多时。
阿树不想进去。
现在这个冷到窒息的氛围,傻子才敢进去。
“进来。”又重复了一遍。
顾晏洲的语气太过于清冷平淡,竟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如浓墨般漆黑,连水面倒影都被吸入其中。
“……”
阿树危险,快逃!
理智在大脑中疯狂咆哮,让阿树赶紧离开此地。
可四肢却不听使唤地发软无力,双腿更是违背了理智的要求,强撑着颤抖的动作,一步一步顺从地走进了顾氏主宅的大门。
雕花繁复的木门在阿树身后阖上。
黑暗降临。
▍作者有话说:
抱歉,真的很卡。
今晚还有一章万字章节。
这次一定说到做到!
第97章 哥哥的秘密(十八)
如果下一秒, 面前出现一个可以让人瞬间消失的黑洞,无论黑洞的尽头通向哪里,阿树都愿意跳进去。
毫不犹豫!
绝不拖泥带水。
只要……不像现在这样,站在顾晏洲的面前。
哪怕此时是他坐着, 她站着。
男人面无表情。
他微抬起下颚, 目光向上形成一个仰视的视角。
通常情况下, 在视线位置中处于较低方的人, 都会或多或少有种处于弱势地位的感觉。
但顾晏洲不是。
他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坐在那里, 气场却足够强大, 像是俾睨天下的君王,生来带有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
在安静到足以窒息的气氛里, 顾晏洲注视着阿树迈着无比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小姑娘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惊恐和不情愿, 神情无比抗拒。像是弱小的素食动物,被迫主动靠近一只猛禽,将自己当做食物献祭一切。
偌大的主宅正厅里,只有小皮鞋踩过大理石地板,发出“啪嗒,啪嗒”的碰撞声。
一声, 又一声。
沉重缓慢。
隔着金丝眼镜的镜片,阿树无法看清顾晏洲的神色。
也就没有看见,男人逐渐被猩红裂纹爬满的瞳孔。
妖异诡谲。
眼神中满是贪婪又疯狂的神色,随着阿树靠近的距离,逐渐染上深浓的愉悦感。
阿树知道顾晏洲是鲛人。
那么, 他与上个任务里的顾临川一样, 也有用声音控制其他人类肢体行为的能力, 能够轻而易举的, 操控着人类违背自己的意愿。
阿树现在的这具身体,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脑中那个基本不靠谱的系统,现在只有客服在线。
阿树拼命在脑中呼唤小胖鸟,希望他能够出现救自己于水火。可冷冰冰的客服满嘴只有一句“权限不足”,压根不能给她提供任何有用的金手指。
甚至在下一秒,客服机械音冷漠道:“任务者当日呼叫系统次数已超过最高限度,本系统将自动进入休眠程序,请明日再来。”
“……什么鬼???!”
弱小,无助,又可怜。
她不会又要命丧于此吧qaq
明明已经过了很久,阿树却忽然想起最初那个新手任务的结局。
她早就已经忘记那个男人的名字。
但却无比清晰的回忆起,当时他也是类似于现在顾晏洲这般的神情,面上看似沉稳冷静,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很危险,我很生气”。
——下一秒,一针麻.醉.剂打进她的血管里。
“任务失败。”
阿树不想再重蹈覆辙。
现在已经是长线任务中的最后一环了。她好不容易挣扎着度过两个副本任务,虽然完成度和评分都只是踩在及格线上,但起码没有失败。
如果第三个副本失败了,阿树不知道系统会如何判定这整个任务。
冷冷冷冷静一点啊……
阿树暗自深呼吸。
先熬过今晚再说,明天再认认真真和客服“亲、密、沟、通”一下!
没有任何人能帮她,人类的肉.体无法抗拒顾晏洲的命令。
纵然理智在不停叫嚣着让阿树逃离,也无济于事。
阿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顾晏洲越来越近。
直到最后,只剩下五十厘米左右的距离。
几乎下一秒,再稍微往前一步,阿树就可以撞进他的怀里。
机械性迈动的僵直双腿终于停了下来。
两人谁也没说话。
阿树屏住呼吸,悄悄试探着动了动手腕。
发现顾晏洲已经撤除对她肢体的控制,她的四肢又恢复到自由状态。
下意识松了口气。
在方才片刻时间里,经历了极致的恐惧和害怕后,阿树忽然觉得,她头脑中名为胆小的那根神经,好像已经被彻底吓得麻木了。
麻了。
确实麻了。
麻了以后又觉得,好像……其实现在的情况也没有那么可怕?
阿树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趁着脑中所有感知情绪的神经都处于罢工状态,努力开动脑筋思考现在的局面。
她决定试着和顾晏洲沟通一下。
顾晏洲到底知道了多少?
只知道她偷偷养猫?
还是知道她回到过J市出租屋?
或者更甚至——
知道她已经从邻居口中确认过,他在不该出现在出租屋的时间段,出现在了那里。
阿树不想将事情往最坏的结果去想,她甚至苦中作乐地开了一瞬间小差,觉得万一顾晏洲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她那天带的猫是朋友养的。
……好的,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光从顾晏洲那张冷若冰山的脸上,阿树看不出任何痕迹。
但逃避和拖延肯定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干脆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哥哥,你在等我回家吗?”
一副若无其事,装傻充楞的模样。
“……”
顾晏洲没有回话。
此时天色近乎于彻底暗了下来,远山尽头最后一抹夕阳挣扎在地平线尽头,散发着最后的余热。
半空中的弦月如弯钩,月色凉薄如水,倾泻而下。银色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室内斜斜的投下一抹暗灰色的剪影。
在缭绕云雾间若隐若现,月亮孤独停驻。
是与太阳截然不同的冰冷疏离。
就像面前顾晏洲的脸色。
如果不是阿树还能看见他胸膛微微起伏,她都敢大胆的怀疑,面前坐的是一尊彩绘冰雕。
冻死人了。
阿树也“……”
别慌,稳住。
只要她不怕尴尬,就没有人觉得尴尬!
阿树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又继续叽叽喳喳地说:“我今天去学校报道的时候,在校园里看到好多大一的新生。他们现在都在参加入学军训,一个个都被晒的皮肤发红发黑,看起来灰头土脸的特别狼狈。”
“这么一想,我大一的时候好像没有参加军训诶!嘻嘻嘻,谢谢哥哥当时帮我找学校请了假,不然我肯定也要晒成一只黑皮猴子了。”
小姑娘说了好长一串话。
用她最惯用的清甜嗓音,不紧不慢的语速,又带着些许俏皮感。像是夏日铃铛般,悦耳动听,任由谁听见这样无忧无虑的声音,都会觉得轻松愉快。
如果是平常时候的顾晏洲,在听完阿树说话后,肯定会抬手亲昵地揉揉她的脑袋,用温柔平和的语气和她聊天。
但今天,他还是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