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婕帮两个孩子一人办了一张银行卡,平时比赛的奖金还有省队发的补贴都存在这张卡里,不知不觉,每个孩子的卡里也有小两万块了。
日本分站赛回国之后,陆听讼就张罗着用这几万块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双备用冰鞋,配了新的碳纤维冰刀,在平时的训练里让他们逐渐去适应新冰鞋。
陆酉和谢云君倒不是因为冰鞋坏了要换鞋,他们原本的冰鞋不出意外,滑完整个青年组生涯都没问题,但准备一双备用冰鞋是大部分花滑运动员的习惯,如果比赛时冰鞋突然出了问题,就可以立刻换上自己已经适应好的备用冰鞋,不至于因为换了鞋而影响成绩。
如今陆酉和谢云君的比赛规格已经提升到国际赛了,没一双备用冰鞋搁着总让陆听讼心里没底。
如果问陆酉花滑生涯中最痛苦的一件事是什么,那小姑娘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最痛苦的是适应一双新的冰鞋。
为了辅助完成各种高难度动作,专业的花样滑冰冰鞋的鞋帮都会设计得很硬,新鞋就更是奇硬无比,还非常磨脚,陆酉滑了一个小时就有点受不了了,谢云君帮她把鞋脱下来的时候,小姑娘的脚踝和脚后跟直接被磨掉了一层皮,渗出液把肉和袜子都粘在了一起。
谢云君眉头紧皱:“很痛吗?”
陆酉拉他的胳膊:“你先别管我了,快坐下吧,你不也是新鞋子吗。”
陆听讼闻言,连忙把谢云君也按着坐下,冰鞋脱下来的时候,这孩子的脚踝果然也有好几处磨破了,跟陆酉的情况差不多。
陆听讼轻轻拍了下少年的脑袋:“自己也这样了,怎么一声都不吭的?陆酉不喊疼,你是不是还要跟着她继续练下去?”
适应新鞋就是这么个过程,陆听讼和姜洋虽然心疼,但也没办法,大家以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徐阳冰提着医药箱赶过来的时候,陆听讼正在帮自家两个孩子脱袜子。
陆酉痛的眼泪直飙,死死地抓着谢云君的手,尽管陆听讼已经很小心了,但天知道把粘在伤口上的布料撕下来有多疼。
徐阳冰赶紧冲上去:“哎呦起开吧你,脱不下来别硬脱啊,看把孩子给疼的!”
“不脱袜子怎么上药?我记得当年我的教练就是直接让我别矫情,把袜子脱了麻溜地滚去上药啊。”陆听讼摸摸后脑勺。
姜洋在旁边幽幽道:“是吗?我当年是这么对你的吗?这么无情?”
“……”
陆听讼无语凝噎,您是啊!您当然是了!
陆听讼以前最害怕的就是姜洋的一对一训练课,不过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大,姜洋的训练风格也是越来越温和了,陆酉时不时还来个撒娇打滚卖萌,哄得这位前国家队教练心花怒放,看不见一点儿以前被称为地狱阎王教练时候的影子。
徐阳冰拿出一瓶生理盐水,把两个孩子伤口粘连的地方浸湿了,等渗出液化开之后才把袜子剥下来,陆酉和谢云君因为长年累月的训练,脚踝上不仅有冰鞋磨出来的瘢痕,而且还有一点要变形的趋势。
大概不会有人想到,才十四五岁,漂亮得像八音盒里洋娃娃的他们,会有这样一对双脚。
在外人眼中,花滑运动员总是用自己的双足,状似轻易地在冰上做出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动作。
所以也有很多冰迷说花滑运动员的双腿是被上帝亲吻过的杰作,但真正看过花滑运动员们脱下冰鞋的脚后,也许就没有人会这么说了。
“以后每天训练结束之后,你们都来医务室找我保养脚踝,”徐阳冰痛心道,又转身教训陆听讼,“他们才多大,你看这脚都成什么样了,再怎么训练,也要保证孩子们的骨骼健康!”
一通折腾下来,陆酉和谢云君双双被凡士林纱布包成了个木乃伊脚。
眼看上冰是没法子上了,姜洋索性说:“月底就要参加芬兰站了,后面说不定还有总决赛,脚老是这个状态也不行。”
“反正冰鞋出问题的概率不大,新冰鞋就先不适应了吧,备着一双就行了,等休赛季了再说。”
徐阳冰一脸惊恐:“姜教,你可别立Flag。”
姜洋:“立Flag?什么意思?”
徐阳冰:“就是说什么来什么,电视剧看过吧,男主角总是会在战争之前说,别担心我不会死的,等我这次凯旋后就回来娶你,但基本说这话的人都在战争中挂了。”
姜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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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组大奖赛的入围规则是积分制的,分站赛冠军获得15分,亚军13分,季军11分,以此类推,每个选手最多参加两个分站赛,最后积分前六名的选手可以进入总决赛。
今年国际上升入青年组的双人选手不多,成绩像是陆酉和谢云君这样亮眼的几乎找不出第二个。
如果是按照去年的排名来看的话,两个孩子既然都能赢过南雅珠,那么今年进总决赛的问题就不是很大。
九月中旬,学校那边已经开学有小半个月了,陆酉和谢云君一直都是上午上课,下午和晚上到省队进行训练,每天充实得不像个初中小孩。
虽说脚上那点皮外伤养两天也就好了,但梁婕还是心疼得不行,想方设法做了些好吃的给两个孩子补身体。
梁妈妈是个非常相信中医养生的人,她坚信自家孩子每天泡在冰场里,需要多吃点益气补血的东西来抵御冰雪带来的寒气。
陆听讼解释:“那是因为嫂子你在冰场旁边坐着没动,才会觉得冷,像是酉酉和小君他们训练会出很多汗的,穿短袖都行,更别说什么体寒了。”
对此梁婕表示,道理她都懂,但还是图个安心。
于是这天晚上,陆酉捧着梁婕熬的桂圆红枣红糖水吨吨吨,喝到一半她忽然觉得小腹胀胀的,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坠痛,见陆酉表情不对,谢云君连忙放下碗:“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酉摸着自己的小肚皮:“肚子有点痛。”
“哪里痛,”谢云君伸手按住陆酉的肚子,“是这里吗?”
“不是……还要往下一点儿……”
“啊——!”
一股更奇怪的感觉传遍全身,回忆起学校上过的生理课,陆酉想到一种可能性,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她一把丢开谢云君的手,拿手捂住脸:“你快上楼叫妈妈来,之后千万别下来!也别问我为什么!呜呜好丢人!”
谢云君先是愣了两秒,看见陆酉去遮屁屁的动作后,也反应过来了,少年别开发烫的脸,飞快地脱下外套盖住陆酉的大腿,上楼叫人去了。
陆酉最后被梁婕提溜着去卫生间洗洗干净,梁婕认真地教了女儿一些生理知识和卫生用品的使用方法后,摸摸陆酉软软的头发:“酉酉以后就是大姑娘了。”
接下来的几天,年仅十四岁的陆酉第一次感受到生理期的可怕。
不仅干什么都提不起力气,全身上下都酸得要死,而且还要随时提防着开闸泄洪,根本没办法正常上学和训练。
谢云君这两天保温杯里常年不变的温水变成了红糖姜茶,监督着陆酉下课就必须喝上一杯,省队的训练也变成了没有剧烈运动的轴心稳定训练。
姜洋正好趁着这几天,抓一抓陆酉和谢云君抛跳轴心老是歪的毛病。
“双臂张开,肩膀,后背、髋关节还有脚腕都紧贴墙壁,保持这个姿势先做一百个蹲起。”
这是一个能帮助选手寻找自身轴心并加以稳定的陆地训练动作,陆酉顶着身体上的不舒服,愣是没吭声,老老实实地做完了一百个蹲起。
姜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是他要逼着孩子在生理期的时候训练,只是这还有不到十天就是芬兰站大奖赛,除开路上奔波的时间,也就是说,陆酉和谢云君还剩下一周左右的时间训练。
芬兰站不比日本站,裁判九个有八个都不是自家的不说,加拿大的头号种子选手EC(艾丽卡&卡洛)也会参加芬兰站的比赛,除此之外,来自美国的一些组合也很让人头疼。
单论难度储备来说,陆酉和谢云君都快比肩大鹅了,姜洋之所以这么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次比赛的组合很多都是高贵国籍中的高贵国籍,是那种落冰不稳伸手扶冰了还能得到+1GOE的存在。
更别说用刃模糊、普通的存周偷周了,抓不抓那都看裁判的心情。
只GOE灌水也就算了,艺术分上也还要疯狂注水,姜洋真是想想都糟心,因此对于本次芬兰站,姜洋唯一的愿望就是拿够闯入总决赛的积分,能夺一块牌子最好,实在不行他也不强求。
陆酉的生理期是赶在前往芬兰站的前三天结束的,又经过几天的调整,两人怀揣着新练出的3Loop(后外结环三周跳)以及技术逐渐趋向稳定的抛跳,横跨海陆几万里,参加了芬兰站的比赛,在欧洲裁判瞎子一样的打分技术下,拿到了芬兰站第四的成绩,成功跻身总决赛。
芬兰站的小分表一出来,国内冰迷怒骂一堆□□裁判,因为这次比赛中有个北美组合,男伴就差起跳前在冰面上拧个180°了,这么明显的没有任何难度进入的偷周跳跃,裁判不仅不抓,甚至还有人给出了+3的GOE级别。
最后这个北美组合的分数仅次加拿大种子选手EC,拿了个第二,而他们在另一场分站赛的排名是第六。
这样一来,这个本来没什么希望进入总决赛的组合就在裁判的一路保送下,刚好挂在积分榜第六名,空降青年组大奖赛总决赛。
至此,世界花样滑冰青少年大奖赛积分榜兼总决赛的名单出炉。
第一名,伊芙洛娃&莫索科夫【俄】
第二名,卡维拉&阿纳托利【俄】
第三名,艾丽卡&卡洛【加】
第四名,陆酉&谢云君【中】
第五名,南雅珠&杰瑞【韩】
第六名,克里斯提娜&欧文【美】
总决赛的地点定在了意大利,比较有趣的是,这次排名第七的正好是一对意大利组合,他们本来是可以进入总决赛在本土作战的,结果被水分的美国选手挤了下去,意大利冰协受不了这委屈,当即向ISU提交了申诉书,结果自然是被冠冕堂皇的理由挡了回去。
气得意大利组合的教练直接在社交平台更新一条动态,大意就是贴脸嘲讽,表示总决赛主场在意大利,某些组合想要继续化身艺术水母的梦可能要破碎了。
大奖赛的闹剧持续了好一阵子,冰迷们乐得吃瓜,这还没到休赛季呢,花滑圈的精彩程度就堪比小说了,简直不要太有趣。
陆酉知道这些,还是关笑璇上蹿下跳打听回来告诉她的。
12月初,江林省飘下今年的第一片雪花,与此同时,由国家队总教练薛成泽带队,前往征战大奖赛总决赛的中国花样滑冰青年组代表队,也启程前往意大利都灵。
除了女子单人滑,今年男单、双人、冰舞几个项目,中国都奇迹般地闯进了总决赛。
不少国内冰迷喜极而泣,他们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过这么庞大的出征队伍了,作为真心喜爱花样滑冰这项运动的粉丝,看到自己的祖国能在这个项目上越来越强,大家是发自内心的比谁都开心。
陆酉他们到达首都机场时,国内冰协甚至还拉了一大条横幅,几个冰协的官员都来送机,对参加比赛的小选手们说着一些鼓励的话。
被称为中国男单天降紫微星的林宜年非常不适应大家这么热情,一个劲儿往自己教练背后躲,陆酉和关笑璇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被几个女官员捏了捏脸不说,怀里还被塞了一堆手写信。
“这些都是这段时间以来,冰迷们寄到冰协来委托我们转交给选手们的信,有国内的,也有来自国外的。”
“大家都非常期待你们的表现。”
“加油!”
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能汇成这既简单,又包含期待的两个字。
第十九章 都是欧亚时差的受害者
从首都到意大利都灵需要乘坐十一个小时左右的飞机, 可以称得上是长途跋涉了,吸取了前几次出国比赛的教训,这次各家的教练都在起飞之前就准备好了一大堆吃食, 避免了因为飞机餐不符合运动员食用标准而导致选手们无饭可吃的情况。
日本征战回来后,饥饿中吃到的那个大阪烧就成为了陆酉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美味, 对此感同身受的卡维拉和阿纳托利也在VKontakte(俄罗斯社交软件)上大力赞美了大阪烧的神仙味道。
到了饭点, 空乘人员开始分发飞机餐。
陆酉和谢云君小时候就经常被家里带着出去玩, 习惯了乘坐长途飞机,基本没有晕机反应,林宜年的反应也不严重, 倒是张柏,东西一点儿没吃下去不说,晕机晕得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此时一闻到飞机餐油腻的味儿,他又捂着嘴冲向卫生间。
他这个状态,让国家队总教薛成泽很是担心。
本来前往意大利比赛就要克服时差,现在还加个晕机,也不知道小孩儿能不能调整过来,也幸好冰舞的危险系数不高,没有高难度的跳跃, 不至于因为状态不佳发生什么安全问题。
但真正说到危险系数,双人滑无疑才是最让人心惊的。
单人滑好歹整个场地里只有比赛选手自己一个人, 不管是失误还是怎样,选手都可以第一时间感受到, 之后迅速调整。
但双人滑不同, 在比赛期间女伴是需要完全把自己的安全交给搭档的,就算知道危险的来临,她们在空中也束手无策。
双人滑捻转和托举那个高度, 真的摔下来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以前的赛场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惊悚片一样的意外。
薛成泽想到这里,转头看向陆酉和谢云君。
幸好,自家两个滑双人的小孩看起来依然精神奕奕的,凑在一起讨论怎么让张柏这个晕机人士好受一点。
关笑璇使劲支棱着脑袋,探头看向卫生间的方向,眼里都是担忧,这姑娘平时虽然爱跟自己的男伴吵嘴,但张柏一出问题,她比谁都紧张。
谢云君剥了一个青皮桔子,把桔子皮递给关笑旋:“等会儿张柏回来了,你让他闻这个桔子皮,会好很多。”
“对的对的,”陆酉扒着谢云君的肩膀,从他背后冒出个脑袋,“虽然我不晕机但我晕车,每次谢云君就给我闻桔子皮,然后掐虎口的穴位,马上就不犯恶心了,这个办法超好用的。”
关笑璇死马当活马医,等张柏抱着马桶吐完回来闭目养神,关笑璇捧着桔子皮往他鼻子下一塞,发现自己男伴的眉头果然舒展了一些后,她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