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几位一线选手不参加四大洲,中崎悠人本次也是带着夺金任务来的。
在他身边,第一次参加4CC的日本女单选手小江由美好奇地打量着二人:“啊啦,这就是传说中帝国の双子星?”
陆酉:“……哈?”
一旁的薛成泽表情平静,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
对于日媒给兔村运动员取中二外号这件事,薛成泽表示早已习惯。
至少比起蒋冉和于博涛的“地表最强の男人女人”,还有林宜年的“冰上の花美男”,陆酉和谢云君这个都算是不那么羞耻的了。
本次四大洲,种花代表队四个项目十二个名额都是满额参赛,除去国家队的人和陆酉谢云君这两个国家队编外选手,还有一部分是省队选拔上来的,加上随队教练和队医,竟然有近三十人之多。
日本代表队的情况也差不多,两个大巴车把选手拉到主办方准备的酒店时,大堂瞬间被挤满。
带队的薛成泽去领了房卡,按照提前分好的名单分发到各个队员手中,比起种花队这边服从安排秩序井然,霓虹国代表队在办理入住时分裂成了三个小团体。
为了谁跟谁一起住,居然还吵起来了。
陆听讼解释道:“日本花滑常年有着派系之争,内斗特别厉害,其中最大的两个门派便是关西派和名古屋派,很多老将和现役运动员都来自这两个地方。”
“派系之间互相倾轧,裁判也经常为了捧自家的选手而故意在大赛上踩另一派的选手。”
“被选进国家队的人还好,大家都摒弃前嫌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但这次四大洲有一些来自各大俱乐部的选手,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怎么融洽。”
此时此刻,中崎悠人正被一个关西的选手和另一个名古屋的选手夹在中间,这边拍拍肩,那头顺顺气,被迫当了一个劝架的和事佬。
姜洋也接话:“中崎悠人出生仙台,跟吉丸日向一样,属于来自日本东北方的少数裔,而且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自费在国外训练,所以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
在日本的国内比赛时,两头不讨好的中崎悠人被打压还挺严重的,悲惨的是作为亚洲选手他在国际赛上也是被压分的那一类,简直是惨上加惨,P分就没支棱起来过,能闯到现在,全凭一身过硬的实力。
陆酉坐在谢云君身边,抱着一个比脑袋还大的椰子,津津有味地喝着椰子水听八卦。
海岛别的不说,椰子是管够的,这东西纯天然无添加,热量还低,对于长期不沾甜品的女选手来说,简直不要太有吸引力。
因此在场的所有女选手几乎人手一个。
陆酉和蒋时喝到最后,跑动的时候肚子都哐当响了。
顺带一提,因为种花女单稀缺,在这个拼四周跳的时代,半只脚踏进3A门槛的蒋时再次成为女单挑大梁的选手,彻底从长白山天池湖底浮了起来。
蒋时的复出让不少沉湖选手看到了希望,纷纷投奔陆听讼这位打捞员门下,但不是每一个选手都能像蒋时一样,退役之后还能一直保持训练,很多人太久不练,一身基本功早就废了。
陆听讼就是有心也捞不起来。
退役选手再复出哪有说起来那么容易。
回房间之前,徐阳冰问陆酉:“你上次抻到的手膀子还疼不?”
陆酉把椰子递给谢云君,抬了抬肩膀感受,然后大拇指一竖:“不疼了,种花第一针,顶呱呱!”
徐阳冰呈手刀姿势,往头发上一抹,耍帅:“那是,你徐叔我985医科大九年本硕博连读那是开玩笑的吗?”
姜洋拆他的台:“嗯,就是头发有点少。”
徐阳冰:“……”医学滚烫,烫死人间理想。
虽然陆酉说自己没事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徐阳冰还是执意给了陆酉和谢云君一人一卷弹力绷,嘱咐他们明天上场之前一定要缠好。
陆酉试图挣扎一下:“我也要缠吗,从丝袜和考斯滕里面透出来好的丑哎!”
结果当然是被无情驳回。
等选手都回了房间,徐阳冰敲开了姜洋和薛成泽的房门。
薛成泽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徐阳冰会来,端了张凳子放在床边:“坐吧。”
徐阳冰走进去,才发现陆听讼也在,他在凳子上坐下,开门见山道:“你们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姜洋叹息一声:“怎么会看不出来,陆酉这孩子以前拉伤个韧带扭个脚踝都是要休息十天半个月的,这次说是抻到手了,但表现出来的却是肌肉酸痛和肌肉无力,好得快复发也快,怎么看都像是……”
姜洋顿了顿:“像是发育会伴随的生长痛。”
——他们最害怕的情况,终究还是来了。
“所以,现在这件事要告知两个孩子吗,”徐阳冰沉吟道,“陆酉现在还只是手臂痛,但不久之后就会发展到膝盖、小腿和大腿,等骨骼开始生长,身高体重就要随之而变化了。”
生长痛之所以会出现,本质上就是肌肉先于骨骼发育,肌肉生长的速度大于骨骼支撑的速度,才会产生疼痛。
前一阵陆酉说自己手腕手臂痛的时候,陆听讼还以为她真的是单纯的拉着肌肉了。
但薛成泽和姜洋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教练,对于选手生长期会表现出什么特征再熟悉不过。
徐阳冰:“从出现生长痛到真的开始发育还有一个过渡期,挺过奥运估计问题不大,但发育期非常忌讳受伤,捻四……我是不建议继续了,太容易伤着了。”
陆听讼有些沉默。
姜洋和薛成泽虽然也一致认为瞒着也不是个办法,但后天就要正式进行四大洲的比赛,为了不影响他们的状态,大家觉得还是等4CC结束后再说。
未曾想这一决定受到了陆听讼的极力反对。
“酉酉和小君这次四大洲是计划要上捻四的,”陆听讼站起来,“捻四对女伴身体的负担有多大我们都清楚,他们目前的捻四本来就很勉强,一线选手都知道为了延长运动寿命,要尽量减少捻四的练习时间,更何况陆酉还在发育期,伤到了说不定就会影响未来。”
“我不接受在明知道有可能造成身体损伤的情况下,对运动员隐瞒真相,让他们继续上高难度动作。”
陆听讼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
薛成泽看着他,叹息一声。
陆听讼曾经也是国家队的一员,作为总教的薛成泽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犟脾气。
即便陆听讼不是陆酉和谢云君的小叔,只是作为教练,永远把运动员本身放在第一位的他也会选择这么做。
薛成泽摁了摁额头:“短节目没有安排捻四,先比完短节目再告诉他们吧。”
经过赛前公开练习,四大洲在第三天正式开始短节目的竞技。
首先亮相的是男子单人滑,来自日本的中崎悠人以4T、4S+3T和3A的配置拿下短节目冠军,同时,女子单人滑的小金牌同样被日本摘下。
没有一线选手的竞争,作为目前难度配置世界top级别的组合,陆酉和谢云君也无惊无险地拿下短节目第一。
小奖牌颁奖仪式后,在场的众人都看到帝国の双子星被一脸严肃的陆听讼叫走了。
小江由美忍不住问中崎悠人:“种花的教练都这么严格的吗?双子星明明拿了金牌,为什么他们的教练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中崎悠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tori酱和kimi桑的启蒙教练是他们的小叔,换做以前,这位年轻的教练应该会高兴地把tori酱举起来转个圈圈才对。
另一边,陆酉和谢云君跟在陆听讼身后,爬上种花代表队的专属大巴车。
薛成泽、姜洋还有徐阳冰正襟危坐成一排。
陆酉拽拽谢云君的衣袖,往他身后躲,表情惊恐:“我、我就是接续步的时候脚下有点打滑,虽然掉了一级定级,但也拿到第一了,还不至于开批评大会吧?”
教练团:“……”
被这么一打岔,教练们忽然都没那么紧绷了。
他们先花了十分钟铺垫,又花了十分钟给他们做心理建设,然后才把事情解释清楚。
听完这一切的陆酉沉默了。
看着低着头的陆酉,姜洋急地直抠脑袋:“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一夜之间胖十斤长高十厘米,奥运会不会受太大影响的,咱们最重要的是心态要放平……”
听到这里,陆酉终于抬起了头。
她脖子上挂着小金牌,一脸沉痛地拉着谢云君:“我演技这么的差吗?我还以为我装得很真,原来大家都看出来了?”
第五十九章 找到了站上冰面的意义……
自由滑上场前, 陆酉被三位教练外加一位队医死亡凝视。
陆酉捏捏谢云君的指尖,少年轻轻地把她往身边拉了拉。
陆听讼:“你俩一定要上捻四是吗?”
陆酉哇啦哇啦叫:“好不容易练出来的捻四,我不用岂不是白吐那么多次!发育之后我能不能捡回来都是问题呢!我不管!我就要做捻四!”
谢云君也道:“四大洲是奥运前最后一次练兵了, 要是不在正式大赛上做一次捻四,我们在奥运上也没底。”
陆听讼:“……”
陆小叔跟两人对峙几秒, 彻底泄气。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陆酉为了让他们放轻松, 是故意在用小孩子般任性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的。
姜洋拍拍陆听讼的肩:“别说孩子了,当年派你去雾迪杯挣奥运名额时,你短节目时韧带撕裂, 脚肿得跟猪蹄一样,第二天不也打封闭也要上吗。”
“你们家都是一样的拗脾气,认准的事情谁也说不动,”姜洋评价,“半斤八两。”
陆听讼警告陆酉和谢云君:“只此一次,回去给我乖乖保养。”
陆酉小鸡啄米点头,然后小声哔哔:“还有冬奥会来着。”
陆听讼:“……只此两次。”
“好哒小叔……”迎上陆听讼的眼神,陆酉赶紧改口,“好的教练。”
半个小时后。
陆听讼从凳子上站起来:“我还是觉得没必要。”
“二级捻四的BV是7.2, 四级捻三的BV是6.0,为了这一两分不值当, 而且3Tw连三级都拿不到的选手多得是,咱们能做四级捻三已经很牛了, 硬上捻四是不是有点产能过剩的意思?”
“反正短节目已经拿到72.83分了, 跟格鲁吉亚拉开了六分的差距,自由滑你俩就算摔一跤咱们的赢面都很大,我觉得咱们还是把捻四撤了吧。”
陆酉满脸黑线。
姜洋捅了下陆听讼的腰:“一边去, 说什么呢,哪有还没上场先假设自家孩子摔跤的,陆酉,快点呸呸呸几下去晦气。”
陆酉抱着个星黛露坐在瑜伽垫上,简直不能再赞同:“呸呸呸。”
姜洋又盯着谢云君:“小君,还有你也是。”
谢云君无奈地开口:“……呸。”
姜洋这才松了口气。
陆酉拧开一瓶水递给陆听讼:“小……教练,蒋时姐换好考斯腾出来了,你快去帮她热身吧,捻四我们都练成了那么多次了,你就别担心了啊。”
昨天的短节目比赛中,蒋时以68.09分、短节目排名第五的成绩晋级自由滑,虽然前面不乏短节目分数突破七十分的日韩和哈萨克斯坦选手,但对于稳健型的蒋时来说,自由滑才是她的主场。
热身室的电视上一直在重播昨天的男单自由滑颁奖仪式,其中金牌由中崎悠人拿下,银牌铜牌则归属美、加两国。
陆听讼一直关注着比赛现场。
他看了眼手表,女单自由滑将会在今天上午开赛,蒋时在倒数第二组的最后一位出场,大概在两三个小时之后就要上场了。
“酉酉和小君这儿有我们呢,”姜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去陪着蒋时吧,时隔几年重新站上4CC的冰场,她看起来也挺紧张的。”
姜洋眼瞅着这姑娘从确认完出场顺序到现在都跑了三趟厕所了,此时才刚从卫生间出来,她又拿着一瓶水开始狂灌。
陆听讼走过去,从蒋时手里把水瓶夺过来:“别喝了,等下又想上厕所,赛后尿检还有的你喝呢。”
蒋时在衣服上蹭掉手心的汗:“教、教练,我怎么感觉有点呼吸不畅呢。”
“别紧张,咱们的3A运气好还能蒙个足周摔,但你看今年4CC,那些个黄金年龄的女单有几个有3A的?”陆听讼大大咧咧往旁边一坐,“你都二十了,输了又不丢人,赢了那才叫宝刀未老,锋芒依旧。”
蒋时听到这话,一脸悲愤:“您居然说一位花季少女老!”
陆听讼沉默:“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发现的你重点真的很容易歪。”
蒋时瘪瘪嘴巴:“人生呐!”
陆听讼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戏精徒弟彪演技,拿起降低肌肉密度用的泡沫轴,交给旁边的女教练。
因为性别原因,滚泡沫轴这种频频会有肌肤接触的事情,陆听讼一直都是拜托其他女教练去做的。
陆酉慢慢长大后,陆听讼也很少会帮她捏肌肉放松了。
蒋时在瑜伽垫上躺下,被陆听讼安慰了一通的她倒是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她目前在国内一流大学就读,未来并不是只有花滑这一条路可以走,并且作为复出运动员的她,上头也没确实没有像给双人滑下任务那样,给她划定必须拿到前几的成绩线。
她只需要纯粹地、好好享受这场比赛就行。
两个半小时后,蒋时带着这样的信念踏上了冰场。
柔美的女声音伴用双语不断重复:“On the ice,from China,Shi Jiang.”
“去吧。”陆听讼接过蒋时的外套,只说了这两个字。
久违的报幕声传入耳中,万众瞩目下,蒋时右手放在胸口深吸一口气,朝着陆听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