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时间:2021-11-13 00:31:59

  这必然是谢钧的手笔了。
  除了他,没有人能这么肮脏下
  流。也许当初关于穆明珠的流言,也是他给太上皇出的主意。
  而考虑到谢钧与穆武原本密谋要做的事情,就很好理解这针对牛乃棠的流言了。
  如果不是牛乃棠阴差阳错撞破了丘医官,捉拿了穆武,等到穆武说动了太上皇,同时放出关于牛乃棠的流言,动摇监国的合理性,接下来的事情不难想象。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梁国皇帝会突然重病,也没有想到大周会如此快北上,而皇帝穆明珠回到建业,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
  穆武虽死,但谢钧当初的布局却不能浪费,他也不会好心收回命令。
  所以针对牛乃棠的流言仍是散布开来。
  这是对牛乃棠的羞辱,也是对穆明珠朝廷的羞辱。
  秦威垂着头,有几分惭愧,道:“流言已经散布开来,虽然缉拿了源头数人,但如今闲谈此事的普通百姓已经太多。若要安静办下来,怕是不太容易。而若是大张旗鼓,反倒助长了流言……”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穆明珠现在下令,敢妄议此事之人、当场斩杀,也并不能改变众人心目中的印象。
  当然,她不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而且牛乃棠做监国一事,的确惹世家忌惮嫉恨。他们现在承认了穆明珠的帝位,但他们承认的乃是穆明珠这一个人。
  他们把穆明珠单独拎出来,把她当成女子中的异类。
  他们承认有这一个异类,的确是有能力的皇帝。
  可是这不等于他们还能接受一个郡主监国。
  他们不能接受!
  世家没有生事的唯一原因,乃是这监国是穆明珠放上去的。
  可是连监国都是女子,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针对牛乃棠的流言蜚语早就开始了,以前不过是背地里诋毁,不曾像谢钧安排的这样、如此阴毒无耻罢了。
  穆明珠沉声道:“只诛首恶,继续留意,再看推波助澜者中,可有世家身影。”
  秦威领命而去。
  穆明珠问左右,“小郡主近日在忙什么?”
  穆雪衣笑道:“这几日倒是没见小郡主,大约是前阵子监国累了,如今陛下既然回来了,她便回家歇息了。”
  穆明珠略一点头,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有的乃是在她去往襄阳那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并不紧要的事情。虽然不是最紧要的事情,却也需要她过目。
  她在灯下俯首,一本又一本批阅下去。
  如此又过了数日,因齐云领兵在梁国作战顺利,抵达长安城外后需要再面对贺兰部族的重骑兵,因此发信来问晋泉的情况。
  晋泉蛮族出身,当初领蛮族藤甲兵破梁国重骑兵,立下汗马功劳,因为战斗中受了重伤,所以跟随皇帝回到建业休养,藤甲兵也暂且交由齐云统领。
  如今齐云要分兵作战,这支蛮族藤甲兵交给别的将领,自然不如交给晋泉——如果晋泉还能出战。
  晋泉很是忠勇,虽然伤势还未好全,但愿意赶往前线。
  “临行之前,陛下能答允末将一个请求吗?”晋泉犹豫再三,嗫喏道。
  穆明珠略有些诧异,这不像是晋泉的性格,但仍是笑道:“自然。你伤势未愈,便为国出战。莫说是一个请求,便是三个请求朕也答允。”
  晋泉黑脸微红,低声道:“不用三个,末将只有一个请求。”他有些艰难道:“在末将离开建业之前,您能让小郡主见末将一面吗?”
  穆明珠讶然笑道:“这是怎么了?你们俩不一直是牛乃棠缠着你吗?”
  听皇帝说得这样直白,晋泉愈发低下头去,不知该怎么接话,沉闷道:“小郡主不肯见臣……”
  穆明珠若有所思,道:“朕也有数日不曾见她了。待朕先见一见她,若是有什么误会便解开。可若是没有误会,她不肯见你,朕却也不能强迫她见你。你还要自己想办法,让她愿意见你才好。”
  晋泉并无强逼小郡主之意,低落道:“是。若她果真不肯见末将……”后面的话,声音轻微,便几乎听不到了。
  当日下午,穆明珠出宫来到牛国公府。
  根据她了解到的情况,牛乃棠已经在国公府中数日不曾外出了。这跟她最近几年来的习惯很不一样,她搁下话本之后,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极喜欢往外面跑,或是与各国的使者聊天,或是街头巷尾走动,如果不是小时候那点波折,她大概也是萧渊那样的脾气性情。
  得知皇帝前来,牛乃棠出来迎接。
  穆明珠打量着她,见她越发瘦削了。当初刚回到建业,穆明珠第一眼便发觉牛乃棠瘦了,但是并没有很在意。因为牛乃棠原本比较丰腴,而在监国这个位置上,要做的事情多,要担的骂名也多,朝中那些老臣,城中那些世家,未必没有什么酸话。但这是身处高位者,必然要经历的一次劫。正如穆明珠当初入预政,引得众臣抨击一样。既然是劫,渡过去了便飞升成仙;渡不过去则下场难料。这事儿别人帮不上忙,得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
  如今再看,牛乃棠却已经瘦得有些叫人心疼了。
  “怎么?这阵子躲在府中没吃饭吗?”穆明珠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看向牛乃棠身后的侍女,问道:“小郡主怎么瘦了这许多?”
  那侍女无奈又惶恐,道:“郡主近来心绪不佳,食不下咽,眼看着瘦下来,虽请了医官开药调理,却不见效。”
  牛乃棠勉强一笑,道:“是这阵子天气不好,总是阴沉沉的,我便懒思饮食。等过阵子雨过天晴了,我就胖回去了。”
  “是么?”穆明珠沉吟道:“雨过天晴倒是个好词。”
  她与牛乃棠在后院花架下坐了,沏了一壶香茶,屏退侍女扈从,看着隐有忧色的牛乃棠,道:“此间没有别人。说吧,为何吃不下饭?”
  牛乃棠摸着茶盏,轻声道:“我是真的吃不下,天气阴沉沉的,我心里就沉甸甸的……”
  “你也听到流言了?”
  牛乃棠手指一缩,像是被空茶盏烫到了,抬眸看向皇帝,既然用了这个“也”字,那代表皇帝也已经知道了。
  跟歧王周睿的那些旧事,本来已经随着周睿之死淡去。
  她目睹了周睿的死亡,也由此走向新生。
  除了她与皇帝,再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可是她没有想到,原来还有第三人知晓这秘密,并且如今公之于众。她猜测那**约会是与周睿一同出现的谢家三郎谢钧。
  她没有办法堵住谢钧的嘴,更没有办法堵住已经在散布旧事的成千上万人的嘴。
  她没有与周睿生下什么孩子,但她的确被周睿侮辱过。
  当旧事通过千张、万张闲人的嘴找到她,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不知该如何反驳。
  父亲会知道吗?晋泉会知道吗?天下人都会知道吗?
  他们又将如何看待她?
  她确信,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表姐一般接纳她的过去。
  可是那些的确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不能否认。
  而对于天下的闲人而言,他们也并不在意真相,他们只要一份刺激、一份快活。
  她只能躲起来。
 
 
第248章 
  穆明珠盯着牛乃棠,低声道:“你在怕什么?”
  牛乃棠轻轻一颤,从假想中回过神来,伸出冰冷的手,想要与穆明珠相握,却最终只停在了石桌边缘。
  她轻声道:“我以为我走出来,其实我没有……”
  “不,你走出来了。”穆明珠沉声道:“你想想你这些年来成就的事情,能说你没走出来吗?你现在只不过是进入了一个新的困境,那就是面对流言蜚语该怎么做。”
  牛乃棠望着她,下意识问道:“应该怎么做?”像是全然信赖,知道皇帝一定会给出正确的路。
  穆明珠自己也是从无数人的毁谤中走出来的,一笑道:“佛家讲‘八风不动’,这八风便是四顺四逆:利,衰,毁,誉,称,讥,苦,乐。旁人夸张你,你便开心了;旁人诋毁你,你便吃不下饭,如此活在世上,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可你是一国郡主,朕乃一国皇帝,生来便要有无数人称赞,无数人诋毁,如果也因为旁人一语而欢喜,又因为旁人一语便难过,那还要不要做事?甚至要不要活了?”
  牛乃棠愣住,她从来没有从这个高度去想问题。
  穆明珠见她听进去了,又道:“常言道‘闲话终日有,不听自然无’,你何必在乎那些闲人说什么?况且你仔细想想,朕这次离开建业,要你监国,多少人都嫉妒红了眼睛。你年轻又是女子,朝中那些老臣,城中那些世家,谁能如你一般担起这份责任,赢得朕的信任?况且你理政期间,要主持公道、顾全大局,难免有伤了一部分人面子、损了一部分人利益的情况。你不要以为这些人看起来彬彬有礼,便以为他们私底下也讲究什么仁义礼智信。他们嫉妒死你了,红着眼睛恨不能把你拉下来。你若是因为这些闲话,自此退出朝政,才真叫他们得了意。这等令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朕断不许你做。”
  牛乃棠原本满心惶恐愤怒,此时却像是被激发出了斗志。
  “你真正的心病,其实是担心这流言影响你身边的人。流言越传越离奇,如果有一日牛国公来问你,如果有一日晋泉来问你,你要怎么说?是统统不承认,还是告诉他们当初周睿的禽兽行径?如果你说谎,你必然不安。可如果你告诉他们真相,你又担心他们会无法接受,甚至不再接受你。”穆明珠直指人心,盯着牛乃棠的眼睛,“所以你干脆关起门来,不见晋泉,便不必冒着有一日他冷待你的风险。”
  牛乃棠彻底愣住,感觉皇帝像是把她乱糟糟的情绪理顺之后,清晰地讲了出来。
  “但这跟你当初关起门来,白天黑夜埋首在话本之中,有什么本质区别吗?遇到问题,不能只是躲着。”穆明珠清晰有力道:“朕若是你,当牛国公或是晋泉或是任何你足够亲近的人来问时,就会告诉他们原原本本的真相。如果他们因为这真相疏远你、怠慢你、甚至指责你,你猜怎么样?”
  牛乃棠不由自主身体前倾,入迷般问道:“怎么样?”
  穆明珠斩钉截铁道:“那他们就不配被你当作亲近的人。你要考虑的不是他们是否接纳你,而是要问一问你自己,是否还要接纳他们。”
  这番谈话完全为牛乃棠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是的,她无法掌控身边亲近之人的反应,却可以根据他们的态度、决定以后要怎么对待他们。
  选择权,在她手中。
  如果他们接受,那便皆大欢喜。
  如果他们不接受,那只是节省了她的时间,她以后也不配在意这等人。
  当真正听懂穆明珠这番话后,牛乃棠过去的阴霾便再不是阴霾,而成为过往经历的一部分,除了比常人更丰富之外,不值一提。
  穆明珠看着牛乃棠亮起来的眼睛,知道她听懂了,一笑道:“还有一则消息要告诉你。前线大捷,又要用藤甲兵破梁国长安的重骑兵,晋泉明日便启程离开了。”
  牛乃棠一愣,道:“他伤好了吗?”
  穆明珠道:“这朕就不知道了,你不如亲自去问。”又促狭道:“毕竟晋泉今日陛见,求朕之事,乃是走前见你一面呢。”
  牛乃棠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看了一眼天色。
  穆明珠起身,叹气道:“朕知道,朕这就走……”
  牛乃棠愈发不好意思,忙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穆明珠笑道:“朕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人家明日就要走了。”
  牛乃棠顿足,也就不再掩饰,跟着穆明珠一同往外走,要出府去见晋泉,口中道:“我去见他,把真相告诉他。他最好态度好一点,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他!”
  穆明珠只是含笑听着,心里却盘算着要怎么让中间推波助澜的世家付出代价,又怎么惩治谢钧这个首恶。
  两人正一前一后往外走,忽然外面脚步声匆匆,皇帝的扈从送了一人前来,竟是牛乃棠的父亲、执金吾牛剑。
  牛剑一见了皇帝,先俯身行礼,抬头第一眼却是向女儿牛乃棠看去的。
  牛乃棠对上父亲的视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牛剑平素沉稳有度,此时却有些失态,拱手道:“陛下恕罪,臣有一事要问小女……”
  穆明珠点头应允,站在原处看父女二人往花园避人处走去,看情况牛国公大概也是听到流言了,匆匆赶回来问女儿的情况。她不太确定牛国公的反应究竟会是好的还是坏的,便站在原处没有离开,万一是坏的,至少还有她在。
  牛剑其实听到这些流言已经不是第一日,可是**要怎么向女儿开口询问,只能把在他身边散布流言的人略加惩戒。直到今日,他在外面听说皇帝驾临,不知为何心中掠过一丝阴影,直觉皇帝是因为近日的流言而亲自登门,忙匆匆赶了回来。
  此时牛剑与牛乃棠站在花树之间,却是朝着一个方向,没有看对方。
  牛剑几次尝试开口,却不知要怎么问才能不伤害到女儿,他盯着眼前的树干,又一次欲言又止。
  “流言有一部分是真的。”最终是牛乃棠先开了口,她尽量冷静简短地讲述着多年以前,曾在她身上发生的侵
  害,因为对着的人是父亲,虽然已经隔了许久,她仍是数度哽咽落泪。
  牛剑手足发凉,沉默着听完,下意识往腰间摸刀,才想起见陛下之前已经被扈从解去。
  “为父不知道……”他艰涩开口,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儿,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长大。那时候她母亲去世,他忙于朝中事务,只当她还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哪里知道她经历了这么多磋磨。
  他感到悔恨与痛苦,无比的心疼与自责,也终于了解女儿对皇帝的信任忠诚从何而起。
  牛乃棠说完之后,其实也很紧张父亲的反应。毕竟就在这建业城中,杨菁乃是活生生的例子,因为与韩清的事情,从前对杨菁宠爱有加的杨太尉像是变了一个样子。据说杨太尉在家中,已经数年不肯见女儿的面。她听到了父亲发颤的声音,看到了他面上关切痛楚的神色,心中巨石落地,迟来的委屈涌上来,越想要忍住却越是忍不住,最终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乃至于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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