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乔孜脑子里灵光一闪,也跟着吼道,“我有生发灵药。”
嘴已经张大的熊小鱼冷冷一笑:“说谎精!”
“不是,你看我的头发,浓密飘柔。我是个医修,在救死扶伤之外最喜欢研究生发的秘密。十年下来,小有成效。”
乔孜说着单手解开发带,鸦发如云,松散后垂至后腰,光泽如缎。熊小鱼爪子捏住一缕,滑溜溜的,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他抬起头,眉头皱紧。面前的女人看似无害,乌发垂落,衬得一张脸粉白娇秀,通身上下只一层薄薄灵气笼罩,只要他想,一尾巴就能拍死。
犹豫半晌,他昂起头,冷酷道:“姑且信你一次。”
——
入了夜,城内灯火璀璨,歌舞升平。今夜既有棠华会第一场大比,又有韩城主的宴席,城内之人要么聚到芫荽楼前观剑术大比,要么就是受邀入望华宫参加席宴。
望华宫远看高千刃,半腰云雾袅绕,万重玉阶散发出莹莹光芒,星河如流,仙乐阵阵。撤去结界的内宫时辰一到便有侍者乘鹤于云端开启大门。
一盏盏素白底绘金银花纹的灯笼自上浮于下,照的视野里一片柔和白光。
乔孜用大礼包中【珍贵的生发护发素】获得了蒲牢熊小鱼的欢心,这才有机会说动他顽固的心,如今距离开宴还有一炷香的工夫。
空气中两盘“蚊香”在努力螺旋往上。
据熊小鱼描述,一般的阴灵宴所邀之人,几乎都没有人样,乃是各路妖魔鬼怪。为了不引人注意给他招麻烦,乔孜用了系统的易容丹。按照她的想象嘭得声变作一条白色鳞片的蒲牢。左看右看,除了颜色不同外,几乎与熊小鱼一模一样。
他是头次见人能够化得与自己如此相像,着实惊讶了一番。
阴灵会的宴席开的隐蔽,有暗处的侍者将两人带到一处晦暗光线的大厅中。夏日的燥热自门口止步,一入其中如踏入冰雪世界。
见她身躯发抖,熊小鱼解释道:“为了让魂魄跟骸骨新鲜,屋内用了降炎术,这么大的空间,若要维持运转幕后之人必然是个灵气充沛且运术高超之人。”
“阿嚏!”乔孜冷的胡子也开始颤,一双水灵的大眼上眼睫凝了白霜。
“原来只能变个皮,内里还是草包。”熊小鱼摆了摆尾,叼着她找空位置,尽量避开施法者所处的方位。
好不容易早东南角坐下,四周陆陆续续来了豺狼虎豹,满面煞气。
两相一比,简直是秋毫与泰山间的差距。
乔孜屏气凝神,余光不住打量一旁的熊小鱼,较之于先前的暴躁,此刻他竟很沉的住气。
桌上摆着瓜果佳肴,水陆毕陈,瞧着十分丰盛,不过无人动筷。
“竹子,你饿了?”熊小鱼张嘴问道。
乔孜饿了一下午:“能吃吗?”
“为什么不能吃?其他人只是更喜欢吃人肉魂魄而已。”他把乔孜顶到桌案上,让她敞开了吃,自己小心谨慎打量周围。
不知为何,熊小鱼觉得今日心头冒起的异常感要比以往都浓烈。
昏暗的厅内丝竹声起,乔孜一噎,俄而抬起头,却见周围光线全部灭了,她的尾巴忽然一疼。
“你……呜。”
乔孜刚要谴责熊小鱼的偷袭行为,却被他堵住嘴,眨眼间就拖到了桌底下。
第11章
有长长的桌布遮挡,乔孜睁开眼,瞧见的唯有桌底下一只只毛茸茸的爪子。
随着时间流逝,清雅自然的丝竹声正愈发靠近中央位置。
含宫嚼羽,戛玉钟金,曲调和谐,偌大的宴厅内温度在缓慢上升。若说之前是严霜遍地的寒冬,如今便是北岸冰销三月春日,乔孜身上的冷意散去,戳了戳熊小鱼。
他浮在空中动也不动,眼睛闭上,如老僧入定。
见他如此反应,乔孜叩了叩系统。
“叮,易容丸时效为二十四个小时,在此其间宿主可以使用蒲牢的基础技能用以保全性命,请注意查看说明。”
乔孜一惊,四个爪子握在一起,连忙在脑海里调开面板查看。
蒲牢作为龙四子,喜鸣,所以它的基础技能一为【一鸣惊人】,启动方法很简单,只是说出来的话语让人有些羞耻。
其技能第二则是【痛哭流涕】,用哭声干扰敌人,触及敌人潜意识里的善意,使其手下留情。至于启动方法,那就更简单了,哭出来就是成功的一大步。
她看罢久久难做评价:“……”
乔孜偷窥一旁的真蒲牢,心里冒出熊小鱼痛哭流涕的可怜模样,莫名的喜感。
系统道:“这些不过是基础技能,衍生术法变化多端,请宿主打起精神,现在开始为宿主倒计时,最后三秒后此处将进入逃生模式。”
“什么?逃生模式?”
系统肯定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话音落下,厅内气温已然与室外无异,燥热憋闷,尤其是在桌子底下。其他参宴的妖魔鬼怪开始躁动,各种低吼声发出,扰乱了和谐的音乐,混杂在一起,渐至高潮。
乔孜心里暗自庆幸,不过对于这个地方有了新的看法。
若说他们之前在冰箱里,如今就在烤炉中。
“十、九、八、七、六……”
倒计时临近末端,从外传来的压迫感再也忽视不了,两人藏身的桌子此番开始剧烈晃动,带出刺耳的摩擦声。熊小鱼睁开眼,逃生模式开启的同时,他一口叼住乔孜的尾巴,猛地冲了出去。
桌子四分五裂,蔬果菜肴被震到半空中。一粒一粒晶莹的米饭被风吹满每个角落,浑浊的光线在突如其来水声中附着了些许迷幻的色彩。
“怎么回事?”一只虎妖不断舔噬沾了水的胳膊,伤口无法愈合,皮肉却以极快的速度腐烂。
“这、这不是普通的水!”
熊小鱼跟乔孜横冲直撞,亲眼目睹了一大批妖怪融化于血水中,浓重的腥味扑面而来。
乔孜正想着要不要使用基本术法,脚下一重。光滑而润泽的鳞片竖起,已是紧绷状态的熊小鱼吟唱出不知名的调子,转瞬间周围都罩上玻璃光泽,如同一颗包裹着两条小蛇的暗色水晶球。
“这是避水珠。”
黑色小蛇般的蒲牢目光落在不远处,瞳孔微缩,怒道:“我们被骗了!”
正门处不知何时挂上了两盏灯笼,昏暗中如同血红的眼,不断攀升的雾气被人拨开。有人负着手,泰然观之。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衣袍,近中年的容貌,身躯高大,望着面前惨状还在凝神思索什么,但几秒种后一道剑光劈开浓浊之物,刹那间暖色光芒充盈室内,既照出这一副人间地狱,同时也让人看清了来者究竟是谁。
“韩城主,这里妖气如此强盛,还请避让。”
孟潮青提剑从后缓步而来,白衣出尘,若岭上积雪,寒意毕现。
乔孜瞪大眼,一旁急的连忙推避水珠,叫道:“我们完蛋了。”
角落里沾染血色的避水珠滚了几圈,熊小鱼不解,抓住她的后爪嚷道:“小爷就没有完蛋的时候!怕什么。”
“你是年少不懂事,听我的,能躲则躲,不能躲你就做好牺牲的准备。我们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时生,不过缘分是如此奇妙。今夜可以一道赴黄泉。”乔孜脑袋大,万万没想到本该要参加剑术大比的孟潮青会出现在这里。
照他这架势,这样一个天然刷怪机会,还能放跑不成?
“孟道友慷慨相助,韩某感激不尽。只是此处妖怪似乎已经死的七七八八,道友自远方来,这点腌臜事情,还是我们韩氏出手罢。”
“此处甚是蹊跷,本是仙家之地,却聚妖无数。方才我见一道邪气直冲霄汉,想必当中定有存者,实力最为强悍,若是不除,恐为后患。”孟潮青背对着韩城主,目光在室内梭巡。
一切都是残败模样,有谁能在短短片刻工夫内造成如此危害?
韩普洱面色不变,解释道:
“孟道友有所不知,近日城内不少孩童被一妖人剖腹取心。我们韩氏一族既承重任,便一刻不敢松懈。调查多日,线索甚少,如今也不知人是否在其中。孟道友剑术高超诸君有目共睹,你若在前,吾等韩氏子弟不若紧随其后,相互照应。”
“我实在未曾想到居然望华宫中会被妖气如此浸染,请孟道友务必小心。”韩普洱忧虑道。
“自然,多谢提醒。”孟潮青言罢朝后看了眼,转瞬间穿着紫服的韩氏子弟便来了大半,月光清寒,却难入室内分毫。
白色长靴踩在血水上,黏腻声响不断。
目之所及,白骨累累。
“嘘,他过来了。我的障眼法一般而言都不会有问题,你放心。”熊小鱼用意念与乔孜传话。
肩并肩,乔孜点点头,大气不敢喘,觉得刺激异常。
人来人往下居然真的没人发现,都如同瞎子似的。熊小鱼得意地拍了拍她的尾巴,那眼神微微露出一丝得意。
两只蒲牢快镶在一起了,才松口气,谁知角落里有人慢慢俯身,盯着一处细看。
乔孜眼珠子动了动,隔着避水珠,加之体型变化,孟潮青的面容变得极有压迫感,俊眉修目的青年神情冷然,不近人情,像是高攀不起的皎月。
尤其是如今一错不错盯着她。
让她有种自己被发现的感觉。
“他是看见我们了吗?”
熊小鱼此时亦是迷惑,皱眉道:“一般情况下——”
“乔竹姑娘?”
一声极轻的声音响起,硬生生打断了熊小鱼的话,更是在此等紧张下吓得他鳞片全然竖起。
孟潮青眨了下眼,眼眸暗沉,袖口挽起,趁人不注意一把拾起盖了层障眼法的避水珠。
第12章
避水珠被收进孟潮青的芥子空间。
再次脚踏实地时熊小鱼先被倒了出来,乔孜扑通一声砸在他的身躯上,锐利的鳞片将爪子划了道口子。
烟柳苍苍,江波漾漾,鱼市夜黑,放眼望去寂寂寥寥。
孟潮青盯着慢慢浮空的两只小玩意。
一为白一为黑,相貌几无差异,若非是眼神,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方才唤出乔竹名字,两相对比,便要将这只白蒲牢揪到面前,只是另一只似乎过于凶猛。孟潮青才有动作,黑色蒲牢已经张大嘴一口咬上去,速度极快。
孟潮青察觉到痛感,当即一掌挥去。不过熊小鱼咬的又极为紧牢,未曾拍走,如今贴着他的腿更不留情。
暗色血渗出,染红月白的衣裳,他那位置挑得刁钻,乔孜都看呆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小鱼你、你若不嘴下留情,这、这他要劈了你。”
她似有先见之明,连忙躲得远远的,一路说话结巴。
熊小鱼:“……”
他怒冲冲扭过头,因敏锐地感受到了那股杀气,整条蒲牢瞬间如离弦之箭,直直射到乔孜身旁。
“嘴不留情吃他几把吗?你蠢死了!”他恨铁不成钢,一尾巴将她拍下去,如此竟阴差阳错躲去一道袭来的剑光。
乔孜:“!”
既惊讶于他的口无遮拦,又惊讶于他的剑不留情。
合腰抱粗的杨柳断成两节,掉入水中惹起好大浪花。
熊小鱼眯起眼,“你这个人类居然偷袭。”
孟潮青歪着头,乌发微微凌乱,如今随手掐了个咒,空荡的袖袍被风吹起,四方天地瞬时被徐徐清风包拢。
乔孜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却说不上在何处,四面瞧瞧,月色如旧。
较之于身经百战的熊小鱼,他显然发现的更早,一整条蒲牢从开始的警惕渐渐变得躁狂不已,黑溜溜的眼珠子布满血丝,急于逃出此地。
不过任他撞来撞去,没有一处漏洞容人逃脱,两个人仿佛身处透明且空气稀缺的牢笼中。终于,熊小鱼扛不住,悄悄附耳对乔孜道:“你会哭吗?”
乔孜满头大汗,摇摇头:“我很坚强勇敢,哭太难了。”
熊小鱼望着一本正经说出这话的乔孜,眉毛抖了抖。
面前的白色蒲牢在舔爪子,白色的毛湿哒哒的贴着鳞片,一双大眼看起来又傻又天真。而他想起他老子说的话,急躁地在空中转来转去,难道真的要……
熊小鱼不甘心,偷偷看向那个男人。
孟潮青临水濯剑,侧身轮廓勾勒得流畅优雅,江岸旁杨柳清风,人处画中一般。
而这头乔孜见他勾着头,尾巴一动不动,沉吟半晌小声道:“你是想哭吗?”
熊小鱼:“区区一个人类的法阵,不值得我如此。”
乔孜意味深长道:“那我要试试咱们蒲牢的术法了,你先堵住耳朵。”
她也感到呼吸有几许困难,不过孟潮青显然想让他们在其中自生自灭,如今可不能坐以待毙了。
“堵耳朵作甚?小爷不怕声音干扰。”
熊小鱼自己的嗓音就很大,她话音落下更是竖起耳朵,目光炯炯。
乔孜:“……就当没听见罢。”
他握着爪,面露怀疑之色,往上攀了些许,居高临下,尾巴都蜷缩起来。乔孜敢肯定,要是他不爽,这家伙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一尾巴。
“咳咳。”她顺带着偷瞄了外面一眼,孟潮青在专心濯剑,有微微水声作伴,夏夜风暖,跟个没事人一样。
看着就叫人火大。
乔孜怒吼:“勇敢乔乔!不怕困难!”
熊小鱼:“……”
乔孜继续,连喊三声,那点声音在他看来其实不值一提,不过足以引起孟潮青的注意。他朝此处瞥了眼,两条蒲牢凑在一起,就快趴在地上了,奄奄一息,这些声音则像是回光返照。
他估摸着时间,垂眸弹去剑身的水珠,轻步而来。
乔孜此番吼得眼睛都要闭起,但所展示的【一鸣惊人】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