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凭洲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对袁可道:“魏晗昱准备了衣服,十分钟内换上,然后去老宅。”
“好的,盛总。”
袁可微微颔首,离开之前,看了苏挽雾一眼,什么都没说,也只是笑了笑,就关上门离开。
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挽雾见盛凭洲已经泰然自若地坐下,打开笔记本,一边翻阅手中的文件,心里的无力越发浓重。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
感觉到眼前洒下一片阴影,男人微微抬头,却没看她,“还有什么事?”
苏挽雾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袁可也一起回老宅吗?”
也许是进入工作状态,盛凭洲对她的态度还平静,没有昨天那么冷,“妈吩咐过,带她一起回去老宅。”
苏挽雾脸色有些难看,“不是说今天是家宴吗?”
她跟袁可之所以不对付,就是因为盛太太对袁可过分的喜欢,甚至远远超过她这个儿媳妇。
平时跟盛太太相处的时候,她没少被挤兑。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袁可对自己不是那么认可,但对自己的丈夫又过分认可。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一开始盛太太是打算撮合袁可跟盛凭洲的。
只是阴差阳错被她这个外人捡了便宜。
盛凭洲的手顿了顿,视线上移,落在她的脸上,“她是妈的干女儿。”
淡淡一句话,像是提醒。
苏挽雾把头垂得更低了,握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我知道了。”
说完,她自顾自地走到一边,坐下,等着他忙完跟自己一起走。
盛凭洲又看了过来,似乎才后知后觉到她的不对劲,“身体不舒服?”
他看向窗外,雨还没停。
原本是打算让苏挽雾直接去老宅,因为天气的缘故,所以让魏晗昱特意去接她,倒是没有想到她会来公司等自己一起。
思及此,他站起身,走到苏挽雾面前,伸手摸上了她的头发,“你……”
苏挽雾还在垂头丧气,突然感受到一阵灼热的温暖,下意识蹭了上去。
她还以为盛凭洲是来求和的,仰头看着他,眼神晶亮。
盛凭洲又触了触她的额头,“没有淋湿。”
他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眼神,收回手的时候才跟她对上视线。
看到她眸中的澈然和依恋,他微微一怔。
苏挽雾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没想到他只是看看自己淋没淋雨,她还以为……
见她眼神躲避,盛凭洲也收回了目光,“没有淋到哪里,是其他地方不舒服?”
苏挽雾摇了摇头,“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
她抿着嘴角,想了想,“我是不是也要换身衣服?”
盛凭洲似乎听明白什么,若有所思。
他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商场上总是能一看看透对方的意图,继而掌握形势主动权。
苏挽雾不喜欢他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低声道:“刚才袁可她也……”
“那是妈安排的,你不用。”盛凭洲打断她,上下打量着她的装束,“你穿这样就可以。”
闻言,苏挽雾低头去看自己的打扮。
她习惯了穿一些休闲舒适的衣服,今天早上降温,随便挑了一件卡其色风衣,里面就是白色短袖跟牛仔裤。
按照平时着装来看,还算经典耐看。
但是……
“盛总,我换好了。”
随着门口一个娇俏的女声响起,苏挽雾一抬头,就看到袁可一身华服,精致得像是要去参加晚宴。
苏挽雾:“……”
盛凭洲起身,“走吧。”
看着他的背影,苏挽雾没说什么,还是跟了上去。
老宅。
黑色加长车身缓缓驶进大门。
苏挽雾跟盛凭洲坐在一起,男人惯常身穿正装,西装笔挺,衬得身形高大健壮,挺括的面料越发显出器宇轩昂,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他倒是自在,毕竟男人的西装大部分时候只有价格品质的区别,只要用料做工到位,看上去大差不离。
苏挽雾就不一样了。
下车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司机落在她跟袁可身上的视线。
袁可是来赴宴的,她像来遛弯的。
苏挽雾一直以为今天也就是吃个饭。
没想到一走进大门,才发现阵仗比她想象中的大多了。
“凭洲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人群中熙熙攘攘的动静一下平静。
盛太太原本众星拱月,闻言端着香槟杯,款款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来了?”
她上了年纪,脸上显而易见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也留下了时间积淀的优雅和从容。
“夏滨说你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还以为你不能准时过来。”
“这么多人?”盛凭洲扫过现场乌泱泱的一片,视线很淡。
盛太太解释道:“原本只是自家的人吃顿饭,后来你大伯他们说很久没有一起聚一聚了,再加上你最近不是在接手西郊那个项目?刚好也能一起聊……”
盛凭洲皱眉,光是听就知道其中到底是什么门路了。
“妈,工作上的事,你不要插手,也不要擅自做决定。”
盛太太笑意收敛了一些,只能转向苏挽雾,“……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
苏挽雾刚还在一旁看戏,一下子就被矛头对准,愣了一愣,“我……”
她抿了抿嘴角,心里忐忑,“我不知道……”
面对长辈,她有些不自觉的讨好。
在家里的时候这样,在外面也这样。
即使有再多的心理活动,也只是压抑在内心深处,表面上谁也不敢得罪。
“抱歉,我现在去……”
“拿着。”
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她,随即一件外套递了过来。
苏挽雾一顿,看着盛凭洲伸过来的胳膊,白色衬衫下隐隐的肌肉线条,蛰伏着沉睡的巨大力量。
她木讷地伸手接过,扑鼻而来是男人西服上惯常用的清冽香调。
只有一点点,不多,不少。
盛凭洲将随手脱下的外套扔给她,慢条斯理道:“拿着衣服,回房间等我。”
他整理着袖口,走到她身后,宽阔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不用再出来。”
这里的空气仿佛不流通。
苏挽雾原本是有些窒息的,听到他这话,又喘过一些气来。
还好还好……
她抱着衣服,看了盛太太一眼。
盛太太也在看着她,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有种恼火又无可奈何的意味。
“凭洲,你让她回房间,谁陪着我去跟那些叔叔伯伯打招呼?”
她对苏挽雾再怎么挑剔,也不可否认在某些方面这个孩子很顺眼。
她很听话,尤其是对长辈,圈里人人都知道的乖乖女。
虽然苏家这些年发展大不如前,但对子女的教育倒是没有打折扣。
大女儿苏浓霜雷厉风行,能力出众,小女儿苏挽雾听话乖顺,样样贴心。
这种场合,苏挽雾总能应付得很好。
当初家宴上,盛太太就是带着她一轮一轮地敬酒,把盛家这边大大小小的亲戚哄得服服帖帖。
苏挽雾能力不怎么样,倒是会察言观色,也很会讨好人。
盛太太原本就是打算带着她去跟那些难缠的亲朋好友周旋的。
盛凭洲也觉得有些闷,不动声色地解开领口的扣子,“你不是还有一个干女儿?”
他看着盛太太突然变得僵硬的脸色,笑了笑,“该不会是舍不得让她出去赔笑脸?”
袁可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原本在苏挽雾面前还有些趾高气扬,被盛凭洲这三言两语弄得短了不少气焰。
见没人说话,盛凭洲自顾自揽上苏挽雾的肩膀,“挺巧的,我也不舍得。”
他拍了拍女人纤细的后腰,下巴微挑,用气音在她耳边轻声道:“回去。”
“哦。”苏挽雾点了点头。
她抱着他的衣服,看了眼盛太太。
果然,盛太太只有些恼怒地瞪着盛凭洲,倒是没再管她。
苏挽雾瞬间松了口气,麻溜地离开了现场。
刚一走出众人的视线范围,她浑身瞬间卸了力道一般,重重叹了一声。
好烦,她怎么就这么怕家长?
自己家的妈都怕,更别说是别人家的妈了。
不过盛凭洲刚才还是挺够意思的,搞这么一出,一下子把她放在了受气包不得不听话的位置上。
盛太太就是想说什么也没有理由,顶多是数落盛凭洲几句。
思及此,她回过神,看着灯光下帅得夺目逼人的男人,颇为赞同地对他点了点头:“还算你懂事,狗男人……”
下一瞬——
盛凭洲刚好朝这边看了过来。
苏挽雾硬生生地闭上了嘴。
完了,她记得盛凭洲好像会读唇语。
第3章 关灯
大厅灯火通明。
顶灯琉璃溢出绚丽流光,明亮透彻。
心照不宣的谈笑声大多朝向一个话题,人群总是不自觉地看向盛凭洲的方向。
这样的场合,他无疑是所有视线的中心。
自从他接手盛家产业以来,阿谀奉承、顶礼膜拜,这样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
“……盛总,您在听我说话吗?”
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握香槟杯,面上是亲切和蔼的笑,见面前的男人迟迟没有回话,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往二楼看去。
二楼拐角处,一道纤细的人影迅速闪过。
男人什么都没看见,正纳闷,盛凭洲已经收回视线,高脚杯放在唇边,微微示意,“继续。”
那人立刻堆上笑脸,“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哦对,盛总……”
觥筹交错声中,不少人都过来敬酒。
盛凭洲游刃有余地应付。
耳旁满是靡靡之音,眼前却浮现出苏挽雾落荒而逃的模样。
他抿了一口香槟,随意将酒杯放在路过侍者的托盘中,“失陪。”
盛太太那边正焦头烂额,眼看盛凭洲也要离场,忙给袁可使了个眼色。
袁可也正手忙脚乱地跟那些富太太们周旋,收到盛太太的指示,慌慌张张跟在了盛凭洲身后,“盛总,您要去哪?”
见他没有理会,似乎是没听见。
她忙上前几步,下意识抓住了男人的胳膊,“盛总……”
盛凭洲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轻薄的衣料轻易传递出真实的热度。
袁可的掌心贴着他的肌肤,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仰头,被一双冰冷的眼眸冻结在原地。
男人居高临下,语气已经带着不耐,“放手。”
袁可像抓了什么烫手山芋般,将手松开,后退几步,“抱歉,盛总……”
她还没说完,男人已经上了楼。
盛太太走了过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让你留住他,你怎么让他走了?”
“对不起……”
袁可低着头,想到盛凭洲刚才那个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心有余悸,“干妈,盛总好像不太喜欢我……”
闻言,盛太太脸色越发难看。
袁可站在她身后,“其实盛总跟苏小姐,感情还可以。”
盛太太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凭洲对她还不错?”
都是假的!
她是他的亲妈,他心里在想什么,她还能不知道?
“你以为他喜欢苏挽雾?他只不过是在报恩罢了!”
袁可一头雾水:“……报恩?”
……
二楼卧室。
苏挽雾逃窜一般溜进房里。
她关上门,心蹦蹦直跳,“吓死个人。”
刚才盛凭洲好像看到她骂他是狗男人了,怎么办?
待会怎么交代?
结婚以来,苏挽雾一直是温婉大方的,对他、对盛太太,都是关怀备至,细心呵护。
刚才只是原形毕露了一秒,竟然就被逮到了!
盛凭洲会不会觉得她是双面人?
会不会因此反感她?
苏挽雾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从因为她的阳奉阴违导致两人再次冷战,再联想到盛凭洲越来越厌烦她于是她被扫地出门。
只是男人看过来的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就让她脑补出无数种可怕的场景。
她哭丧着脸,将自己投到大床上去。
“怎么办怎么办……”
苏挽雾将脸埋进枕头,忽然灵光乍现。
她忙摸出手机,搜索:
【狗男人的谐音是什么】
……唇语应该奈何不了多音字吧?
到时候他要是问起来,她就随便糊弄过去。
苏挽雾大脑高速运转,忽然闻到身上一股汗味,皱了皱眉。
她将手机扔在枕头上,径直去了浴室。
婚后,盛凭洲偶尔带她回老宅住,这间房是他以前住的,衣柜里还有他中学时期的校服。
第一次到这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女性用品,后来才摆了一些她的东西。
洗漱台上,她小小的牙刷香皂摆在角落,像是侵占了原来主人地盘的外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