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太太一下振振有词起来:“我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现在不也是好好的没有少半块肉?况且我只是让她不要再这么辛苦地在外面拍戏,她又不是什么大导演,娱乐圈也不少她一个!”
盛凭洲声音冷了一些:“这话不要在她面前说。”
微冷的语调已经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警告。
盛太太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挽雾她小时候救过你一命,你那时候才十岁被绑架,要不是挽雾的话,你可能就没命了,所以你护着她,妈能理解,但妈也是为了她好……”
等盛太太说够了,他才淡道:“既然她救过我,对待我的救命恩人,妈不该更宽容一些?”
“你……”盛太太一气,自觉说不过他,“算了,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顺着你,但是只有那一件事必须听我的,挽雾她必须退圈……”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
苏挽雾没再听下去,脑子“嗡”地一声,耳边只一直回荡着“挽雾她小时候救过你一命”那句话。
盛凭洲也没有反驳。
甚至承认了。
那边隐隐有动静传来,苏挽雾连忙站起身,飞快地回了房间。
关上门——
她贴在门板上,闭上眼睛,而后浑身脱力一般,缓缓滑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盛凭洲当初娶自己,真的是因为把她错认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难怪当时那么多比她更适合、更优秀的联姻人选都没能入他的眼,反而选择了她。
盛凭洲问她愿不愿意跟他结婚的时候,苏挽雾还以为自己转发的好运锦鲤起了作用,兴冲冲地跟苏浓霜说有些事情就是心诚则灵!
因此遭受了长达三个月的嘲笑。
原来他跟她结婚,虽然性格不体贴也不懂她在想什么,但对她还算不错,在盛太太面前还会护着她,不是因为她苏挽雾——
而是因为他认错了人。
苏挽雾狠狠地砸了一下门板:“可恶!”
都什么年代了!
恋爱自由都倡导多少年了!居然还兴这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糟粕思想!
而且你以身相许就算了,你他妈的还认错人!
苏挽雾觉得自己要被气哭了。
她眼睛红红的,委屈过后忽然想起一件事:
要是盛凭洲知道她不是救他的那个人,那他们这婚姻……还能维持下去吗?
苏挽雾一愣,连眼泪都忘了擦。
……
卧室,灯光昏暗。
盛凭洲回来的时候,苏挽雾还睡着。
呼吸声清浅平缓,均匀地在房间回荡,轻轻漾开一丝波纹,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平和的气味。
他放慢了脚步,缓缓走到床边。
苏挽雾察觉到面前一道阴影投了下来,眼睫扇动着,皱了皱眉,随即朦胧地睁开了眼睛:“唔……你怎么还不睡?”
盛凭洲:“装睡好玩吗?”
苏挽雾:“……”
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
她的眼神四处乱看,一时有些紧张,支支吾吾,“额……我、我没装,我真睡了……”
盛凭洲倒是没有为难她,指尖擦过她的肌肤,贴在她的脸颊上,“你的脸好烫。”
“啊?”
苏挽雾还没反应过来,下巴被微凉的指尖抬起。
面前的男人忽而俯身,她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像是蛊惑般诱着她往更深的地方看去。
盛凭洲抵着她的额头,目光在她脸上肆无忌惮,“你今天不对劲,是不是淋到雨了,不舒服,嗯?”
苏挽雾摇头,“没有淋到……”
“那怎么恹恹的?”
苏挽雾唇微张,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俊颜。
她鬼使神差地就问了一句,“那个……我现在救你还来得及吗?”
第5章 随你
身后传来平稳低沉的呼吸声。
苏挽雾小心翼翼地拉开搭在腰间的胳膊,背过身去,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想到刚才的谈话,她忍不住唾弃自己。
她还没做好告诉盛凭洲自己不是他的救命恩人的心理准备,她害怕好不容易得到圆满结局的数年暗恋,到头来只是镜花水月一场。
黑暗中。
她的眼睛晶亮。
一直到天边既白,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还没睡多久,耳边就贴上一个温热的触感,似乎要打扰她的好眠。
“起床。”
苏挽雾皱着眉头,不满地哼了一声,又翻到另一侧去。
没消停一会,那烦人的温度又凑了上来。
“知道了……就起……”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刚要睁眼,面前忽然压下一道影子——
苏挽雾眼睛睁开一条缝,鸦羽下漆黑的晕影中倒映出男人放大的俊颜。
盛凭洲双手撑在她枕头两侧,倾身吻上了她的额头。
苏挽雾一下清醒过来。
她攥着被角,感受这片刻的温存。
他总是这样,在她期待时不予回应,却在她不安徘徊时,与她额间降落晨间的吻。
这让她怎么舍得放手?
苏挽雾闭着眼睛,伸手去抱他。
她靠在他精壮的腰间,迷瞪的样子像是还没睡醒。
盛凭洲早已穿戴完毕,大掌放在她脑后,轻轻掌握住她毛绒的脑袋,“起床了,嗯?”
苏挽雾:“好的。”
嘴巴答应了,但身体没有。
见她不动,盛凭洲收拢掌心,稍一用力,苏挽雾就仰起头来——
他顺势俯首,温热的气息洒落,故意用鼻尖去蹭她柔嫩的脸颊,“……再不起来,就留在这陪我妈吃早餐。”
苏挽雾垂死梦中惊坐起,猛地睁开眼:“起起起!”
……
晨光熹微。
时间还早,万物步入逐渐清醒的时机。
浓起的雾仿佛大地打出来的哈欠,连带着树枝叶尖挂着的霜白也染上浓浓倦意。
临走前,盛太太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就要走,连早餐都不吃了?”
她皱着眉,视线落在苏挽雾身上。
苏挽雾立刻打起精神,对她露出一个略带抱歉又饱含尊敬爱戴的笑容,“因为太早了,本来是不想吵醒您的。”
盛凭洲看了眼时间,直接道:“走了。”
盛太太这才收起要说几句的心思,将两人送到门口。
她走到苏挽雾面前,给她整理了下领子,在她耳边说:“反正你以后也闲着没事做,有空的话多跟凭洲培养培养感情,小两口还是要多呆在一起……但也不要影响凭洲工作,知道吗?”
苏挽雾腹诽:又要呆在一起,又要不打扰他,当她是不会说话的洋娃娃呢?
盛太太顿了下,终于说到重点:“趁你现在还年轻,赶紧生个孩子,这样恢复得也快,也是为了你好。”
苏挽雾:“我知道了,妈,我会尽力的。”
盛太太:“那倒不用你尽力,你配合就行了。”
说完,她看向盛凭洲,“你可得尽力,知道吗?工作虽然重要,但对正事也得上心!”
盛凭洲:“……”
苏挽雾在一旁听得想笑,但不敢。
车上。
没了袁可,苏挽雾反而觉得不太自在。
盛太太没让袁可跟他们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盛凭洲跟盛太太说了什么,今早上袁可收敛了不少。
昨晚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刚才乖巧得跟个鹌鹑一样。
不过……
想到她昨天那番话,苏挽雾心里还是坠得难受。
身边的男人没有注意她纠结的情绪,一上车就拿起平板在看报表数据。
苏挽雾知道,盛凭洲很少对什么事情上心,但只要决定了,就会用前所未有的专注和精力去应对。
所以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很少有他做不好的事情。
就连两人的婚姻,他也把握了一个很好的度。
他的心中好像有一把尺,准确地称量所有人在他心中的重量,最后安排出最合适的计划。
他们结婚虽没有多久,但苏挽雾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变动,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不温不火,不咸不淡。
“打算去哪?”
耳旁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苏挽雾回过神来,望了一眼窗外,“就去你公司吧。”
盛凭洲手上动作微顿,将平板放置一旁,侧眸看向她,“去我公司?”
苏挽雾点点头,笑道:“妈刚才不是说了,让我和你经常待在一起?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做,你不会嫌我烦吧?”
盛凭洲没答话。
苏挽雾的笑意就这么停滞在脸上。
她心中忐忑,以为是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暗自揣摩着他的意思。
“……凭洲?”
盛凭洲收回视线,没再看她。
良久,他应了一声,“随你。”
看样子是答应了。
但苏挽雾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不安起来。
她其实很能感受别人的情绪,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能让她坐立难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一路跟他到公司。
苏挽雾都没再说话,只偶尔观察着男人的脸色。
盛凭洲一到公司就忙得脚不沾地,她一个人坐在他偌大的办公室里,百无聊赖。
昨天留在这里的剧本就起到了作用——
她接着上次的进程又看了起来。
刚刚杀青的那部网剧叫《花殇》,是古装剧,这一次苏挽雾想挑个不一样的剧本。
毕竟是她的退圈之作,虽然可能无人在意,但还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当时拿到《花殇》剧本的时候,完全没人看好,因为故事线硬伤太多,但苏挽雾就是看中了那种氛围感。
她拍的都是小成本网剧,没有让盛凭洲给自己开后门,靠着自己手里那一点股份分红,有时候拉不到投资,还得自掏腰包。
——《花殇》女主角唐棉的酬劳,就是她自己垫的。
《花殇》讲述的是女主角为了复仇悲剧的一生,是典型的大女主剧。
故事老套俗气,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情节走向的剧,但苏挽雾还是拍得很投入。
她尽可能把演员的情绪都调动起来。
这世界上如果还有什么既珍贵稀罕、又不一定只能用钱才能买到的东西,那就是真情流露了。
内容空洞,就只能把氛围烘托到极致。
往往好的剧本都需要精心挑选,助理那边送来十几个,苏挽雾打算都过目一遍。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十二点。
苏挽雾揉了揉眉心,打了个哈欠,肚子空荡荡的。
刚到公司,盛凭洲就让魏晗昱给她准备了早餐,但他一直在开会,也不知道吃没吃。
苏挽雾将看到一半的剧本放在一旁,准备出去找魏晗昱。
魏晗昱刚好准时过来,“太太,需要用餐吗?”
苏挽雾站起身:“盛凭洲呢?他不跟我一起吃吗。”
“盛总会议刚结束,还在进行应届生面试,太太如果觉得无聊,可以自行安排自己的时间。”
苏挽雾没说话。
她抿了抿嘴角,忽然小声地说:“盛凭洲是不是很讨厌别人打扰他工作啊?”
魏晗昱一愣。
他思考了一下,回答道:“盛总工作时很难被人打扰,而且太太也不是外人,如果太太有什么想法,建议直接跟盛总沟通。”
苏挽雾:“……”
她叹了口气,“算了,去吃饭吧。”
魏晗昱:“好的,那边已经安排了菜单过来,太太待会可以直接点。”
“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去吃食堂就好。”
电梯缓缓向下。
苏挽雾跟在魏晗昱身后,透过磨砂玻璃窗,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盛凭洲在那里面试新人吗?”
魏晗昱闻言顿住脚步,“是的,盛总只是旁听,总体还是由专门的面试官决定。”
但是盛凭洲在的话,面试官会使出浑身解数来选择对盛世而言最好最合适的那个人。
“这算是盛世的公司文化了吧,每年的招聘都是重中之重,盛总很看重员工的整体能力素质,所以都会抽出时间来把关,尽量做到公平公正。”
苏挽雾:“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吗?正好结束了一起去用餐。”
魏晗昱看了眼时间,“……也行,大概有半小时就结束了。”
魏晗昱给她找了个位置,苏挽雾就在会客厅外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等着。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只能看到盛凭洲一个人。
他就坐在面试官席位的旁边,简单一张椅子,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气场很强。
他基本不说话,偶尔翻看手中的文件,但面试者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会停下动作,仔细聆听。
还挺尊重别人。
苏挽雾撑着脸颊,眼神亮亮的。
那些面试者大多都是应届生,还带着青春蓬勃的朝气,有时候一些发言还会引起面试官的发笑。
——但是是善意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