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还是……林空竹的态度让她很不安。
徐莹没想到谈话过后,少年做出的居然是这个决定,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说和她没关系连她自己都不信。
但其实,女人对这个事情的走向是满意的。
如果让她继续调查一些事情‘拆散’这对浓情蜜意的小情侣,那不就成了坏人了?所以如果林空竹自己识趣的话,比什么都强。
这个原因让徐莹镇定了不少,坐下来继续喝茶:“那你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秦臻其实是真的有些发怔,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和林空竹分手,她从来没想过分手这件事。
徐莹仔细端详少女有些憔悴苍白的小脸一会儿,开口猜测:“你们是因为毕业后留在哪里的事情吵架,是不是说明,你还是想回江坞?”
姜还是老的辣,徐莹一语成谶,直击秦臻柔软的心窝子。
没错呀,她其实也不想一直留外地的,前段时间林空竹交上去的资料是江大,她心里怎么可能不开心啊?
虽然自己也的确愿意陪他留在西宁,可和林空竹不一样,秦臻在江坞有家,有亲人有朋友……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实际上还是产生了分歧了。
所以又有了突兀变化的时刻,本来就排斥的心态不可避免的多加了一层。
秦臻放空了一会儿,嗤笑了声,心想其实自己也挺自私的,又有什么资格去指控林空竹——她有喜欢厌恶的权利,少年当然也有。
女孩一直没说话,徐莹当然多多少少能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犹豫了一下,女人还是直接开口了:“臻臻,地点什么的倒是其次,异地恋也不是不行,其实你们真正不合适的地方是别的。太多了,你不能总是对一个男人心软的。”
且不说秦臻还不知道的那些林空竹扑朔迷离的家世问题,单单从个性上来说,徐莹就觉得自己女儿还掌控不了那少年。
偏偏,她还被林空竹拿捏的死死的。
第二次见面,连她都有些捉摸不透那心思深沉的少年在想什么,如果林空竹刻意想瞒什么事情,轻而易举的就能瞒秦臻一辈子。
虽然说……一辈子太长了。
尤其秦臻又是个傻的,未必不会觉得刻意的隐瞒也是一种善意。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他做什么你都愿意为他找借口的。
就像现在,秦臻虽然觉得林空竹很过分,自己也委屈的要死,但看着少年不断打过来的电话,还是握着手机跑回卧室接了。
“你不在学校。”电话里林空竹的声音有些喘,很着急的模样:“是我错了,你别瞎跑。”
秦臻鼻尖有些发酸,想到刚刚和徐莹的对话,想到那句‘太心软’的评语,她刻意让自己声音变得冷了一些,深吸了口气才慢吞吞道:“我没瞎跑,我回家了。”
因为少年可能是在跑着找她,秦臻听到他很鲜明地喘息声,现在,顿了一下。
林空竹几秒后才开口:“你回江坞了?”
似乎自己和他说话永远不用多做解释,真的是聪明人啊。
秦臻哭笑不得的想着,声音有些发涩的‘嗯’了一声。
林空竹也没生气或者是什么的,只是很平静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秦臻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漫不经心地回答:“过几天吧。”
“臻臻,现在不是冷战的时候。”交往的过程中他们其实从未吵架过,面对这种情况林空竹也有些无措,他其实没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下意识地说:“如果你不想回来,我可以过去找你。”
“你不是说你不配让我跟着么,异地恋太辛苦了。”秦臻声音有些淡淡的,讥讽了回去:“现在怎么又想过来找我了?”
构思的场景和真的面临可能到那个构思设想的时候,完全就不像自以为是的那么淡定了。
人呐,可能都是贱骨头,林空竹也承认自己是个贱骨头,但秦臻有句话说的没错——他的确不配。
“我们学校只有一个教授现在能带我,是考古系的,得和他东奔西跑,很少有时间能留在西宁了,准确来说是很少有机会能停在一个地方。”
像是同意带他的成教授,即使挂着一个西联大任职的称号,也鲜少在校教学,基本一直在东奔西跑。
他可以选择不‘出差’,但的确十年如一日的为自己热爱的东西坚持着,也的确令人敬佩。
成教授给了林空竹一种启发,如果不能安稳的做一个幸福的人,那干脆就做一个对研究事业有用的人。
他的选择注定会对不起秦臻,所以当然配不上让她等自己。
但无论他们之间是什么结果,林空竹总归不习惯用冷战解决问题的,他慢慢的和秦臻说明了一切,并不指望女孩原谅或者什么的。
少年只是觉得,她应该知道这一切。
近乎窒息的寂静在电话里蔓延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秦臻才开口问:“你不会改变决定了是么?”
林空竹捏着手机的指尖不自觉的紧了紧,声音很轻:“不会。”
“行。”秦臻轻轻呼了口气,雾气打在窗子上,心里莫名有了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林空竹,我需要想想。”
“这段时间,你别来找我,也别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秦臻就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其实她并不想哭或者什么的,心绪淡定的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可能是因为女孩了解林空竹,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少年是个很有主见,心里想法也很难因为外界原因去改变的人。
这么反复横跳了一次大概已经是他曾经想为自己妥协的极限了,但很可惜的是,她估计还是比不过梦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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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算不算又‘吵架’的这次过后,秦臻在家里蜗居了三天,女孩有一种受挫了之后就喜欢蜷缩在小空间里懒洋洋到不愿意去思考的毛病,高考之后那次是,这次也是。
就像受了伤后会自动寻求保护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的敏感脆弱,拒绝接收外界的一切信息。
谁说心里受了伤就不是伤了?
女孩在床上躺平这几天,除了放空,脑子里就只想过一个问题:林空竹在江坞躲的那个人是谁?
少年之前亲口说过他不想回江坞是因为要躲一个人,只可惜话说到一半就被他那个老师打断了,之后,林空竹就再没说过了。
可秦臻还是记了下来,并且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直到许纾蔓从徐莹那里知道她回来了,兴冲冲地跑来她家的时候,秦臻的思绪才被迫回到这个光怪陆离的现实世界里。
“到底怎么回事啊?”许纾蔓也多多少少听到了点风声,毕竟是徐莹叫她来的,现在眼见着秦臻失了魂儿似的,她心里‘咯噔’一声,忙问:“你和林空竹不会分了吧?”
秦臻看着天花板,木讷地说:“还没。”
对于许纾蔓,她没什么想隐瞒的,只是还没这两个字,就代表正在进行中了。
后者不是傻子,当然不至于听不出来,瞬间更愣了——毕竟秦臻有多喜欢林空竹,她是知道最清楚的人了。
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如果不是什么无法原谅的变故怎么会轻易分手?虽然说年轻人想一出是一出的,但这未免也太突然了。
“不会吧?你之前不还跟我说林空竹要回江大读研,你们就不用异地了么?”许纾蔓不理解:“怎么这么突然就又要分手?”
……
还不如不说呢,这茬提起来,秦臻只会更觉得糟心。
不过女孩现在生气也气不起来了,没那个精气神儿,只声音闷闷地大概和许纾蔓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但她没想到有的时候当局者迷,但旁观者却是清的。
许纾蔓仔细地听完,秀眉微蹙:“你说徐姨去看你们了,然后当面表明了想要林空竹去江坞读研并且改志愿的要求,后者也同意了,结果现在非常突兀的又改回去了是么?”
秦臻没有灵魂的‘嗯’了一声。
许纾蔓:“还说他不想回江坞的原因是因为在江坞有想躲的人?”
“嗯。”
“好奇怪啊。”许纾蔓听着听着,都忍不住笑了:“从他做下决定到突然反悔这段时间听你描述也就一周多,这一周多他也没回江坞得罪过人,那怎么之前没有考虑到躲人这种事答应下来了呢?”
秦臻愣了一下,有些恍然的看着女孩:“你的意思是……”
“林空竹这个解释如果不是在骗你,那就说明他想躲的人是徐姨咯。”许纾蔓耸了耸肩:“林空竹和我们一样,从小就是在江坞长大的,如果真的有什么非躲不可的人那之前根本就不会报江大。”
“现在报了突然又改了,那只能说明他反悔的原因可能还是觉得徐姨太强势呗,毕竟这一周多的时间里他也没见过其他人吧?”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秦臻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太自怨自艾于林空竹‘为什么要反悔’这件事,从而居然忘了去仔细挖掘一下他反悔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了。
现在被许纾蔓这么一点,秦臻才惊觉林空竹的话里是有漏洞的——他说自己不想回江坞的原因是因为躲人,会不会躲的就是徐莹呢?
“不行。”女孩咬了咬唇,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得回去一趟。”
“喂,我只是猜测哦。”许纾蔓连忙拦住她:“你别去冒冒失失的问,到时候又弄误会了什么,我可不想得罪徐姨。”
“放心,我又不会暴露你。”秦臻瞪了她一眼,边穿衣服边说:“我去找一下我妈的秘书。”
“嗯?”许纾蔓纳闷:“找徐姨秘书干嘛?”
“问问她我妈最近有没有什么诡异的行程啊。”秦臻顿了一下:“你说的很对,从同意到反悔那一周,有可能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这件事情和徐莹有关的话……女孩抿了抿唇,忽然有种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的感觉。
但无论如何,先搞清楚事情的真相都是最重要的。
徐莹昨天去了外省出差,这两天刚刚好不在公司,秦臻去公司她的办公室里,没任何阻碍的就找到了秘书小米。
小米一看是她,也没问什么原因,乖乖巧巧的就给秦臻查了查徐莹近期的行程,而后客客气气的道:“臻小姐,夫人最近没去哪儿,都在公司,就大概六天以前飞了趟西宁,似乎有事要办。”
西宁这两个字让秦臻瞳孔微缩,随后她平静的点了点头:“好,我就是关心一下。”
说完,就拉着旁边陪自己一起来的许纾蔓走了。
也不用刻意叮嘱,秦氏里每个工作人员都忙得要死,她来问行程这点小事,小米不会主动和徐莹说的。
况且就算说了也没什么,自己本来也要问问徐莹的。
秦臻想问问她到底说了什么,能让林空竹那种喜怒不流于色的人顷刻间就改变了想法,她难道是羞辱了他?还是做了一些更过分的事情。
女孩知道徐莹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心态,所以之前一直都挺担心林空竹被她发现然后她去调查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对,调查祖宗十八代。
秦臻停住脚步,觉得自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徐莹不可能不去调查林空竹的,那她既然调查了,肯定就是嫌弃少年的态度了。
而林空竹虽然低调但却一身傲骨,因为这些想改志愿不去江大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徐莹的行程让她困惑的一切都迎刃而解,似乎都找到了对应的点。
但因为秦臻有些事情不知道,所以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林空竹躲的不是徐莹,而是自己的‘心魔’。
此时此刻,她只是因为猜测出来徐莹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深深的惭愧和歉意了而已。
无论怎么样,随便调查一个人都是一种极度不尊重的行为。
秦臻离开公司后就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手机就要给徐莹打电话质问,结果被许纾蔓匆匆忙忙的按住。
“都跟你说了别冲动。”后者无奈地看着她:“你现在打过去能问到什么,直接不就吵起来了么?”
“什么意思?”秦臻现在窝着火呢,声音都有些被气哑了:“那我还不打了么?!”
许纾蔓:“说实话,还真的不能打。”
她这话听在秦臻耳朵里是极其不可理喻的存在,女孩直接把许纾蔓的手推开了:“一边去。”
秦臻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如果不让她去质问徐莹,她觉得自己有可能会被气死。
“拜托,你听我说啊。”许纾蔓却坚持按住秦臻的手不让她打,语速蹦豆似的飞快:“首先,即便阿姨去了西宁,你也不能用真的确定的语气去质问她,因为没有更确凿的证据。其次,你打这个电话除了吵起来还有什么用,你不知道徐姨去了说些什么吗?”
说实话,连许纾蔓都能猜出来徐莹那性格回来做了什么,去西宁又和林空竹说了一些什么,秦臻能猜不出来么?
但是猜出来是一方面,缄口不言的沉默就是另一方面了。
秦臻:“那也得打。”
她受不了这个窝囊气,也替林空竹受不了。
“可是,如果徐姨问你是怎么知道她去西宁的呢?”许纾蔓问出关键的问题:“你难道要说是凭借自己的聪明机智猜出来的么?你觉得徐姨会信?”
“怎么就不信了。”秦臻气笑了:“根本就是啊。”
许纾蔓这话说的,就好像她没有聪明才智一样!
“我知道是我们自己猜测的,但徐姨可不知道。”许纾蔓摇了摇头:“你直接去质问,她怕是会直接把锅扣在林空竹头上,觉得他打小报告了。”
到时候,林空竹可就真的莫名背上一个‘得罪未来丈母娘’的惊天黑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