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竟是皇帝陛下!——绘花猫
时间:2021-11-15 08:07:48

  他应当听她的话,应当明白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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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叹了口气,他抬眼看着顾苗磨蹭着过来了。
  “郎君,晚上吃汤面吗?张婶做了鸡汤,也蒸了米饭,还做了汤面。”顾苗问道,“宫里还送了些糕点过来,或者吃糕点吗?”
  “留点米饭就行了,我一个人静静。”顾兰之说道。
  “噢……好的。”顾苗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书房里面的帖子,“郎君,书房里面还有很多帖子……您这会儿要去看吗?”
  “等会再说。”顾兰之抬腿进了自己书房旁边专门设下的佛堂,然后转身把顾苗给赶了出去,“你自己去吃饭吧,不要来打扰我了。”
  “……”顾苗傻傻地看着自家郎君进了佛堂,茫然地抓了抓头发,没敢往里面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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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堂里面供的是观音。
  先拿起了放在佛龛下面的拂尘,认认真真地把这小佛堂给清扫了一遍。
  灰尘并不多,应当是每日里顾苗也进来打扫过的缘故了。
  不过自从他到京城之后,除了初一十五,倒是很少进来拜佛诵经——难怪会浮躁起来。
  上下清扫了一番,把拂尘放回原位,他取了三炷香,在一旁的灯烛上燃着了,然后安静地插在了香炉里面。
  香烟袅绕,观音大士慈悲地从高处看着他。
  他后退了半步,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开始颂念心经。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①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②
  他闭着眼睛,他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还能听到外面树上的蝉鸣,悠远又自在。
  沉沉的檀香味道把他围绕。
  他终于什么也不再想,只是安静地跪在那里,直到天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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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十岁那年被带到沧地的时候,一度也想过干脆剃了头发做和尚算了。
  妙语和尚把他的光头给他看,还让他摸了两下,笑他:“不敢给你剃头发,我怕将来去了地下,被你父追着打,还不让我去西方极乐世界去。”
  “我爹又不凶。”他摸了摸妙语和尚的光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终究还是有些不舍得,“那为了让大和尚能去西方极乐世界,我还是不要剃头了吧?”
  在佛寺里面的日子其实很平淡,晨钟暮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他年纪小,最初时候因为家中变故,又到了陌生的地方,故而才沉稳,后来渐渐地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从家中变故中走出来,年轻都爱热闹,便常常会跑出去玩耍,他在沧地结识了许多好友,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地方可以玩闹。
  于是妙语和尚常常半夜时候在寺门口提着灯等他回来。
  和尚并不会责备他,但偶尔还是会说上一两句。
  “夜晚天这么黑,万一摔着了破相了怎么办?你带着顾苗一起出去不行吗?非要一个人往外跑?”
  “顾苗太啰嗦了,比大和尚还啰嗦呢!”他拖着大和尚的袖子嬉皮笑脸,然后告诉他他又见到了谁,看到了什么。
  大和尚被他缠得不好发火,最后只好戳着他的脑门,让他滚去睡觉。
  后来妙语和尚发现他实在太能折腾,便请了先生来继续让他上学,还特地叮嘱了先生对他严厉多一些,切不可因为他会耍赖就心慈手软。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又上了几年学,然后便写出了那篇让人惊艳的《河间赋》。
  魏朝的厉帝因为他的这篇诗赋召他去京中,他一下子就成了名动天下的才子。
  因永王的事情,他自然是拒了的。
  拒绝皇帝的征召自然也是轰动了一时,谁能拒绝皇帝的征召呢?
  到这里为止,他那时候还没遇到赵如卿,他那时候还没想过他的将来,当然,那时候魏朝还没有陷入完完全全的天下大乱。
  他那时候肆意又胆大,甚至算是嚣张还狂妄。
  和现在的他相比,他觉得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似乎都已经变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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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炉里面的香已经燃尽了。
  小小的佛堂中剩下的是让人感觉宁静的味道。
  他也似乎从一场执着不愿意放手的深渊中挣脱了出来,仿佛一场高烧终于退了热,又好像是迷路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应当走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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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蒲团上站起来,顾兰之拉开门,看到顾苗靠在外面的椅子上打瞌睡。
  听到声响,顾苗惊醒过来,抬头看到他出来,便立刻站了起来:“郎君,吃东西吗?张婶把饭菜都还放锅上热着呢!不过她已经回家了,要是你不爱吃,我这会儿出去爬墙到隔壁酒楼去给你买点酒菜回来?”
  “不用,我去厨房弄就行了,你去睡觉吧!”顾兰之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顾苗却不肯走,他跟在顾兰之身后仿佛一个小尾巴一样:“郎君,你还好吧?我来帮你做吧?”
  “我又不是不会,你睡觉去。”顾兰之回头看了他一眼,好笑地直接给他转了个身,“去去去,你睡觉去。”
  “不要不要,我跟着你。”顾苗执着地又转回来了,“郎君,你不会刚才念了这么久的经,就突然想通了决定回沧地去做和尚了吧?”
  “暂时还没这个想法。”看他执着,顾兰之也懒得再赶他,又随口问道,“你吃了晚饭没有?”
  “吃啦!张婶把鸡架煮了面,鸡腿和鸡翅膀留给你了。”顾苗回答道,他看了一眼顾兰之,又小心翼翼问道,“郎君,圣上下午来了那么久,不会是要责备你的吧?她身边跟着的人看起来好严肃,都不许我靠近过来。郎君,你要是被骂了,心里不舒服,要不干脆骂我出出气啊?”
  这话听得顾兰之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当年在沧地的时候,每次妙语和尚戳着他责备之后,转身小顾苗就这么安慰他。
  “郎君,陛下虽然很好,但你也很好啊。”顾苗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要是在京城过不下去了,我们回沧地好了啦!妙语老和尚还在呢,我们跟着老和尚混,老和尚不会委屈你的,老和尚说不定还想让你接班做住持呢!”
  “胡说,他都不让我做和尚。”顾兰之轻斥了一声,回头在顾苗头上揉了两下,“你不要胡思乱想,京城怎么不好了?吃的都比沧地多,现在晚上就算有宵禁,翻个墙就能到隔壁去找到好吃的。沧地虽然没宵禁,但都没什么好吃的。”
  “说的也是。”顾苗嘿嘿笑了两声,“就是呆在家里也有点无聊,不如以前跟着郎君到处跑的时候好玩。”
  “天天就想着好玩,要不跟着王管事学点管事应当做的事情,将来就让你来当管家。”顾兰之随口说着话,拐了个弯进了厨房。
  厨房里面火还没有熄灭,锅上热着菜,一进去便能闻到香味,倒是让顾兰之一下子感觉到饿了。
  顾苗上前去帮忙把锅上蒸着的菜给拿下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面,又从冰格里面把冰镇的蜜茶给拿出来,放在一边。
  顾兰之随便拖了个凳子过来就坐了,看了看这分量,便又拿了碗过来分了一半给顾苗:“你也吃,反正这么多我吃不完。”
  顾苗点了点头,笑嘻嘻地拿了筷子也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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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了晚饭,把顾苗打发去睡觉,顾兰之重新回去了前院的书房,翻出了之前岑荇还在的时候他们曾经讨论过的那些文章,开始认真地写那篇关于北地耕种情况的奏疏。
 
 
第67章 六十七   陪朕坐坐吧!
  自与西域通商开始, 便源源不断有新的作物从别处传到中原来。
  顾兰之从前在庙里时候就经常看到僧人们种植一些从别处传来的作物,僧人们除去念经的时候,便也是要耕种的, 他们也常常大胆尝试这些从外地传来的种子。
  有一些作物是特别合适种植, 有一些则需要精心伺候, 僧人们常常会把那些适合种植的留下来。
  当初他还在庙里面的时候便常常去替妙语和尚记录这些东西,尽管已经过去了许久,但他还能轻易地把那些都想起来。
  北方干旱时候多, 雨水也少,通常是耕种粟麦居多,但近些年来北方的气候也渐渐变得温暖起来,所以如沧地之类地方也开始有稻子种植。但与南方气候相比, 北方种植水稻天然地存在一些困难,在选种与育种的时候便需要更精心一些,否则便会存在让百姓辛苦耕种了却难以获得与之辛苦相对应的收获的情形。
  事实上由于之前北方战乱, 又有突厥之类常常南下侵犯,从魏朝时候开始,农事这一项,便已经有了人和物都往南移的趋势。原因倒是很简单, 与北方相比, 南方显然更适宜水稻的生长,雨水丰沛,产量高,一年还能多次成熟,再加上有大江大河的阻拦,也不用担心有突厥人会南下。有这样天然的优势,又可以省掉了育种选种这样的麻烦, 又是太平年间,自然而然会有这样的选择。在运河通畅的时候,通过船只漕运就可以把南边生产的粮食往北边运送,于是就可以不用计较南北。
  但魏朝末年的战乱却已经说明了这样方式在特殊情况下是有多么不稳定,魏朝当年的放任已经说明了那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故而代朝初立,最先开始恢复农耕的便是北边,最开始种的当然也是粟麦之类尤其适合北方耕种的作物。
  适合并不代表着只能种这些,北边地势平坦,有开垦起来更方便,这相对南方来说便是优势,或者应当在精心的选择和培育下,找出更多适合在广大的北方土地上种植的作物。
  这是之前他和妙语和尚闲聊时候说过许多次的事情。
  他还能想起来那次是因为他吃到了寺里新种出来的莴苣。
  寺庙里面有办法来选种育种,其他地方自然也是可以,现在缺的不过就是一个引导和归纳总结,只需要朝廷出面让人去做这些,很快便能把这些散落在田间地头的经验归纳起来并实施,或者很快就可以和赵如卿想要推行的新农具一样,在北边毫无障碍地推行下去。
  洋洋洒洒写了大半,放下笔,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可这会儿他精神还好得很,应当是白天睡了太多的缘故了。
  他忍不住想起了赵如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写的文章,忽然犹豫了一瞬间——要不要把这文章送上去呢?
  或者……她会不会看自己这篇奏疏呢?
  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抬头看着外面的月亮发了会儿呆,他重新拿起笔,把这封奏疏写完,然后躺回了床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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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是有资格可以直接把折子往赵如卿面前递,但他还是只把这奏疏先给了闵颐。
  闵颐翻着这奏疏,越看越兴奋,便把洛鼎也叫过来一起讨论起来。
  他们俩都是北方人,当然很轻易就能明白顾兰之这奏疏中所写所指是什么,他们各自还有见解,便又相互讨论了一番,把其中缺漏和片面之处又补了起来,最后决定是重新起草一篇往赵如卿面前送。
  “君佩,要不还是你来写。”闵颐拿着折子向顾兰之笑了笑,“本来就是你写的,我和洛鼎不过来补充了一些而已。”
  “这会儿要去教殿下练字了,刚才不是还说急着要给陛下看么?我哪来时间写?闵大人写了是一样的。”顾兰之背起书箱毫不在意地朝着他摆了摆手,“这中间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不过是总结了下他人所说那些。”
  闵颐欲言又止,他没打算去占顾兰之的功劳,但又想早些让赵如卿看到,一时间倒是两难起来。
  那边顾兰之走得倒是痛快,剩了他拿着那奏疏有些着急。
  “要不你写?”闵颐拉了一把洛鼎,“咱们三个联名,你动手写,最好了。”
  洛鼎显然是比闵颐想得还多一些的,他把奏疏接过来就应下了:“我写就我写,等会你送去给陛下看,就平常些,不必多说。”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闵颐皱了皱眉头,“你觉得咱们陛下对小顾有什么想法?”
  “昨天小顾没来,今天又来了,听说陛下昨天亲自往小顾家里去了一趟呢!”洛鼎拿了镇纸过来把纸给铺平了,“我猜里面有点什么,陛下和小顾都不说,那我们就装不知道呗!”
  “但这的确写得好,简直就是急陛下所急。”闵颐又翻了翻那奏疏,“不愧是探花,这份洞察力还是极好的,文章也漂亮。”
  “人也漂亮。”洛鼎笑了两声,拿起笔就开始誊写起来。
  “你这人好没意思,我说文章你说人,让小顾知道你这么说他,他多半要生气。”闵颐嗤了一声,“看着吧,他将来只要好好用心,是能拜相的。”
  “我不信。”洛鼎随口说道,“有一天你我都拜相了,小顾也不行。”
  “你又知道???”闵颐非常明显地嗤了一声,“你是不是最近和秦琳走太近了,都不知道怎么看人了???”
  洛鼎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傻还是我傻?你猜为什么小顾不直接把奏折往陛下面前递?他明明就可以直接送,偏偏让你先看,然后再拉着我一起探讨半天再说要重新起草一篇,你觉得为什么?因为我们俩提的那点东西非常重要不可或缺?”
  “……”闵颐半晌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眼睛得擦亮一点。”洛鼎笔下没停,“陛下承认了他就是小殿下的父亲,身份有了,地位就不可能会有。陛下不可能让小殿下的生父身居高位,那天然地会给陛下的位置造成威胁,还会引人议论。这奏疏引用例子都还是春耕时候的,便说明这成文时候多半是小顾刚进京的时候,你猜那时候为什么他没有呈上来?”
  “不猜不猜。”闵颐摆了摆手,“陛下不是那种人,你想多了。”
  “那就是我想多了吧!”洛鼎也没反驳,“总之,事实摆在眼前,你信不信都是这样。”
  闵颐不知要说什么,只默默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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