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瞬时响起陈瑶的惊呼,工作人员狂奔而去,只有陆鸢对着楼梯口的监控看了一眼。
陈瑶被送往最近的医院,陆鸢坐在走廊外的长椅上等到了霍铭霄。
而他不是一人来的,身后竟然还跟着霍林璋。
他席卷万般寒意,层层扑在陆鸢身上,冷到她打了寒颤。
“陆鸢!”他双眸通红,似要滴出血泪来,两手按住她的肩,力道大到让她吃痛,霍铭霄仿如失去理智一般低吼,“我的孩子没了。”
陆鸢没有任何反驳。
她试过张嘴,但是她不想解释了。
没有意义,不是吗?
霍铭霄对她冷漠的态度折伤,一头冲进病房。
一旁看了好久戏码的霍林璋好心好意的提醒她,“我早说过他跟陈瑶关系不简单,现在倒好,连我也欺负上,心疼啊。”霍林璋虚伪的表情透出来,陆鸢冷笑接过话,“堂哥,你不气吗?”
“我气什么,我早与陈瑶分手,她爱跟谁跟谁。不过,弟妹啊,霍铭霄这样待你,你也能咽下这口气?”
陆鸢笑出声,学着他的话怼回去:“我气什么,我早打定主意与他离婚,他爱跟谁跟谁。”
“这……”霍林璋露出诧异的眼神看向她身后,“铭霄,你倒是劝劝你老婆,要是她走了,你不又得孤立无援么?”
话里有话,陆鸢懒得深究,她这一天接受的信息太多,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她没看身后的人一眼,直接奔向电梯口。
霍铭霄追上几步,“陆鸢,陆鸢!”
她没理,正好电梯开门,她踏进去转身,看到门外站着的霍铭霄,一直到电梯合上,两人都没开口说上一句挽留服软的话。
霍林璋拍上他的肩,讽道:“到嘴的肉都能跑,你拿什么跟我斗,别以为环岛项目黄了,我就没了后路,铭霄啊,陈瑶可没陆鸢有用,没了陆氏你就是个废物,知道吗?与其跟二房、三房争,我劝你还不如跟十八线小模特玩一玩,别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玩才符合你的本性,你可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啊!”
霍铭霄站在原地心思深沉,他目送霍林璋离开,却也没再回陈瑶的病房。
他甚至对陈瑶失去孩子这事狠狠松了口气,拉扯着领带,眼角的光也跟着凶恶。
陆鸢上了车,章粼粼将早已准备好的热可可递给她。
“喝点吧,会舒服些。”
陆鸢点头致谢,抿了一口才觉得温暖,手心回了热度,她又用热度饱和的手心捂住双眼,隔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她才沉沉叹口气。
“章粼粼,我有几件事跟你说。”
“好。”她习惯性的开了记事本,侧头看过去,隐约觉得陆鸢眼角藏有水渍。
陆鸢恢复清醒状态,一字一句说出来。
“第一,撤出霍氏的投资。”
“第二,将青非项目的矿难调查结果和最近几年的资金漏洞结果全部交给霍铭霄。”
“第三,把明州酒店的监控视频交给栾承。”
章粼粼全部记下来,不太理解地想问她原因,陆鸢合上眼不再继续了。
她不好打扰,只能按她说得做。
陆鸢当晚给陆庭泽发了消息,让他过几天来港城一趟,至于是做什么,她没详说。
霍铭霄在别墅里等陆鸢,到了大半夜也不见人回来,陆鸢的电话也关机。
他找不到她。
第二日,霍铭霄看过栾承交给他的监控视频,接着关于青非项目的问题迎刃而解,霍林璋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带走问话,连二叔伯、三叔伯都没逃脱干系。
霍铭霄还是找不到陆鸢。
但他猜到她没离开港城。
他给陆鸢不停地发邮件,各种渠道都发送信息,陆鸢照旧不回。
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直到霍林璋毫发无损的回来,他的产业却被霍铭霄悄无声息囊入怀中,栾承挡住霍林璋愤怒的拳头,怒骂未停,“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如果不是陆氏接济你,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实话告诉你,陆鸢根本不是看重你,如若你不是霍言骁最在乎的侄子,陆鸢还会嫁给你?搞不好,陆鸢的孩子就是霍言骁的,而你就是个随意揉捏的垃圾,丢了也不可惜!”
就这一句,震到霍铭霄失了魂。
他亲自动手揍了霍林璋,拳拳砸到他肉里、骨头上,醒过神来,双手都在发颤。
栾承拉住他,“老板,别被他误导了,夫人不是那种人。”
“呵,哪种人?”霍铭霄愣愣神,无端笑出声来,“接着找,不找到她,你也别来见我!”
栾承很想问他,找到了呢,就算找到又能怎么样,是你道歉说出真相,还是质问她与霍言骁的关系,一个死人,死无对证。
还没等栾承走出门,霍铭霄叫他别找了。
半分钟前,霍铭霄收到陆鸢的消息。
短短八个字,刺破所有。
她说:“如你所愿,我成全你。”
陆鸢会成就他的野心。
如他愿。
第18章 死心
夜里,下起冻雨。
对于港城而言,今年的天气着实够邪乎。
栾承推开书房的门,踩了一地的碎渣,他看看脚下又打量起窗边坐着的人,随后低声喊道:“老板,夫人找到了。”
霍铭霄没出声,他好像睡着了。
栾承走过去,凑近点接着喊他,绕到他跟前才发现他根本没睡。
霍铭霄睁着一双在暗夜里也泛有凌厉眸光的鹰眼,凶恶盯着窗外某处,可又能看向哪里,这里是青琊山,窗外只有无穷无尽的山景,远离城市喧嚣与霓虹后,雨声都如清脆音符。
美景应该留到日后在赏,眼前,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比如,见到陆鸢。
霍铭霄起身向外,冷冷地眼神扫过去,“地址。”
他要亲自去见她。
就算窥破野心又如何,他如果没有野心恐怕连霍这个姓都要丢了,与其成为孤魂野鬼,不如拼一次。
栾承犹犹豫豫,一脸的欲言又止,霍铭霄等的不耐烦,低吼:“她在哪?”
“老板……”栾承受不住他那副强势的样子,早说晚说都得说出口,逃不了的。
“夫人在霍言骁名下的别墅,也是他众多房产里唯一留下的宅子。”
霍铭霄顿觉心胸像炸开一般,为什么这么多房子不选,偏偏要去霍言骁独留的一栋?还说与霍言骁没关系,连他名下的房产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栾承预料到他会恼怒,但究其原因远不止这点,“老板,雨势太大,不如明早再去。”
他的建议十分中肯,霍铭霄反驳说:“就是下刀子我也得去问个明白!”
“不妥。”栾承进而解释,“那栋别墅外都是陆氏的人,就算现在去也不一定能见到夫人,再者,纪先生认为时机不够成熟,现在见面只会让二房和三房的人觉得你们的关系并没有闹僵,这样一来,我们前期的准备与铺垫都会浪费掉。”
霍铭霄背过身去,脚底踩着碎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回荡在夜空,尤为瘆人。
脚步声缓缓向前推进,纪廷峥也出现在书房门口,他手上怀抱玻璃瓶,瓶中插着一支黑玫瑰,在这样的雨夜显得更加神秘。
“铭霄,我给你带了新的花瓶来,你选个好位置放起吧,这才是花骨朵,再养养就能开了,我保准到时让你满意。”
纪廷峥话里有话,栾承看向他顺势接过花瓶,露出无奈的表情,纪廷峥对他说:“栾承,你再好好劝一劝他,不过是时间问题,花能开,人也能回来,好好想想。”
栾承目送他离去,幽幽叹一口气,“其实纪先生说得没错,我们从青非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能回到港城,就算被误解也走到了这个地步,只要回头便是前功尽弃……老板,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演过头深陷其中,我们的计划一直都是利用那些棋子,夫人这颗是临时出现的一枚,对你最有用处同时也会是一颗隐藏危机。”
霍铭霄怎么会不懂双刃剑的道理,可在刀口上舔蜜那也是甜的。
“霍林璋出事后二房势力大不如前,三房又在蠢蠢欲动中,只要让他们认为我们已经彻底失去陆氏这颗最有用处的棋子,一切就能按照原计划实施。”栾承挡在门口,目光深沉,“所以今天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让你出去,请你死了这条心。”
沉默蔓延。
霍铭霄貌似凉薄的笑声传来,他回头撞见纪廷峥送来的黑玫瑰,暗处潜伏的巨龙已然苏醒。
大厅的钟声敲响,冷不丁唤醒陆鸢所有意识。
环顾四周,好像哪里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她抱起熟睡的沅沅上楼,转角处的视角让她皱起眉。
这里是霍言骁的旧别墅。
她初次来港城居住的地方,也是她割断所有幻想的地方。
霍言骁将名下的产业大部分送给霍铭霄,唯独这一栋留下了,在寄给陆鸢的新年礼物里多了一份房产合约,他把这栋房子转让给了陆鸢。
她缺钱缺房子吗?含着金汤匙长大,什么都不曾缺过。
当她收到这份礼物时,陆鸢已经生下陆沅沅,距离他的离开已经有半年之余。
像是一种无声的告别,连眼泪都觉得陌生。
因为那张合约里还留有一封信。
霍言骁说:“我想,我应该知道你的孩子是谁的。你从我安排的别墅出来,第一时间派人调出监控销毁,实在有违常理。这种级别的小区通常会有数据备份库,而且当晚别墅出现电路故障,连带着周边的房子有过短暂的停电,小区安保人员为察看实情保障安全,曾调出备份监控,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晚我的侄子霍铭霄也去过那里。”
“霍铭霄当时是喝了酒,疯狂飙车而来……我对他的行为感到耻辱。我曾怀疑你用怀孕离开舞台是在找借口,但我看到你第二天匆匆离去的模样,我就猜到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陆鸢,你是我最有天分的学生,铭霄是我唯一的亲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当我得知你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六神无主了。”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其实,霍言骁有什么好对她抱歉的,是她认错了人才有了后面的发展。
如果真要追究原因,倒不如说是上天的安排。
违者,后果自负。
陆鸢尝到了苦头,若不是沅沅可爱黏人让她尝到了仅有的甜头,这日子真的会很难熬。
她还是会对霍言骁有“好感”,但早已不是情丨爱纠缠,更多的是一种敬仰与崇拜,他说的很对,那份懵懂的感情不是因为心动,而是见他的作品通过形形色色的人演绎出来、在舞台大放光彩时的心动,那曾是她最深切的梦想。
她会永远记得霍言骁,记得她的老师。
唯独不想在与阴差阳错而结识的霍铭霄相连,即便她也曾真真切切地感动过,幻想过。
陆鸢再从楼上下来,窗外的暴雨裹挟着寒风从窗户缝里飘进来,窗纱轻扬又落下,吹开桌上的名流报刊杂志,头条几乎被港城望族霍家占满,霍家要变天了,除了掌权者外还有不被看好的霍、陆两家的联姻。
陆鸢紧紧盯着杂志上的图片,霍铭霄在短短一周内夜夜笙歌、带不同模特去明州酒店夜宿,反而不见陈瑶的身影,同样身为棋子,陈瑶被保护的很好,而陆鸢的名字大剌剌出现在最显眼的地方供人消遣。
想必金城的父母已经有所耳闻,她有让陆庭泽安抚,但肯定拖延不了多少时日,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斩断这里的关系回到金城。
下午那会,她已经吩咐章粼粼安排陆氏集团的律师起草拟定离婚协议,她能帮的已经帮了,至于霍家要怎么变天皆与她无关。
手机震动着,陆鸢没想过接听。
后来是章粼粼的电话打来,她却是在为他人传话。
“陆总,栾承打到我这,说他就在别墅门口,不求见你一面,能接霍总电话就好。”
陆鸢朝窗外看去,院落早已被雨雾遮挡,很难看清院外是否有陌生人在等,反正周边都有陆家的保镖护着,即便想进来也没办法。
“不接。”陆鸢一旦下定决心,绝不愿意回头。
章粼粼也不劝她,只要是陆鸢认定的事实,想要再挽回难上加难。
“那有没有口信,我可以代为传达?”
陆鸢深呼吸道:“第一,我会选择离婚。第二,我会收回所有投资。第三,至死不见。”
论心狠,从来没有她做不到的事。
说结婚就带着丰厚嫁妆而来,说不要他了就头也不回的选择离婚,见面是没有意义的一件事,难道还要让她去亲眼见证他的狂欢么?在他辜负她的真心时、在他把她当作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后,这桩婚事与她付出的真心早已变了味。
弃之,也未尝不可。
陆庭泽三天后的飞机到达港城,他之前去了青非,在电话里告知陆鸢,青非的项目中霍铭霄已与陆氏正式分割,归他的一分不少,不归他的一分难留,陆庭泽是代替陆鸢前去处理,从头到尾一直骂着霍铭霄,与陆鸢的通话里却也学会了照顾她的情绪,不想因为她看走了眼而让她多伤心几分。
“等回到金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算是去陆氏工作我也愿意,阿姐,我不希望你难过。”
陆鸢笑他,“你呀,早这么懂事还有我什么事呢。庭泽,早点回港城,我这边没什么可带走的,但是沅沅吵着要见他,你得帮我看着她。”
陆庭泽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谁叫陆沅沅是霍铭霄的亲闺女,在港城呆了这么久好歹是有了些感情,现在说走就走,说不让见就不让见了,肯定会有脾气。
“嗐,我还能怎么滴,我还是她亲舅舅呢!”
“别贫,我看青非天气不好,搞不好要延误。”
“嘿,阿姐的嘴开过光是不?我还真要晚点两个钟,回头吵到你哦。”
“多晚回都来接你,我记挂着你呐。”
“姐姐真好,我爱姐姐!”
陆鸢摇摇头笑着挂断,她这个弟弟说长大吧又总像是个孩子,叫人疼惜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