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点点头。
云苓一笑,“可是,有这个,”她接过玉燕从草地上捡起来的线圈儿,举到了小六面前,笑盈盈地,“风筝才能飞得高,不会撞到树上破损了,不然一会儿风停了,咱们就只能去湖里或树上找这只仙鹤了。这绳子不止是束缚,也是保护,小六知道了嘛?”
小六的表情有些迷惑,也是,不管再怎么聪明,他现在还是五岁的孩子而已。
章婉仪带着绣品来给云苓请安,进门之后就听见了云苓的最后一句话,眼神闪了闪,上前给云苓行礼,“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今天不是请安的日子,章婉仪能一个人过来,云苓还真有些没想到。不过宫中低位的嫔妃往所在宫室的主位那里去坐坐,也很正常。别说云苓现在还是一宫主位,就是李婕妤那里,分在景阳宫的才人和美人们都快把她那里当成自己上班打卡的地方了。
“不必多礼,”云苓摸了摸小六的脑袋,将手中的线圈儿递给玉燕,笑道,“收起来吧。”
章婉仪笑道,“娘娘可真会教孩子。”
“陛下喜欢你,你以后也有为孩子操心的时候。”玉柳不用云苓吩咐,就端上了云苓待客用的茶。云苓轻轻一笑,指着那茶壶道,“我自己闲着没事鼓捣的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其实里面是加了甘草和桃子果脯的花果茶,茶叶本身不算极品,就是云苓份例里的普通茶,不过比起送到章婉仪那里的茶肯定是好的。
章婉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一亮,“娘娘果然巧思。”看起来不是客气的说法,因为接下来章婉仪的手就没放下过茶杯。
云苓一笑,不管什么时候,自己折腾出来的小食能被人喜欢,还是一件挺有成就感的事情。章婉仪是打着请教针法的名义来的,宫中几个主位里面,云苓是难得的会绣苏绣的,只是不常动针线。
聊了一会儿,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章婉仪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云苓有些可惜那些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风筝,可现在继续去放风筝也不太好,倒显得章婉仪打扰她寻乐子似的,只能收起来了。
也不知是今天放风筝累了还是膳房做得菜合云苓的胃口,总之云苓最后吃了两碗饭,然后坐在桃树上垂下来的秋千架子上消食。捏捏小肚子,云苓觉得她好像需要运动一下了,嗯,是让冬雪灌点细沙缝个沙包呢,还是让玉燕去给她找个绳子以后跳绳玩儿呢?
同样对着饭菜,司徒晖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也不怪司徒晖爱生气,好不容易挣了点儿钱,就有人跑出来趁火打劫,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谁都是该生气的。北边草原上,戎羌从今年开春就蠢蠢欲动,虽说每年开春,边境都会有成队的骑兵来大梁打劫,但今年这些人打劫得也太频繁了,且每队的人数也比去年有所增加,朝中要做好开战的准备。
虽然从太上皇中风之后,司徒晖就在有意识地收缴兵权,但军队不同于朝堂,老将军们积威甚重,且又是同样的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人走茶凉得没那么快。何况,朝堂上的有些事经得起新人上任之后犯错,边关的军队却是经不起的。出于这样那样的考虑,司徒晖把军中的校尉换上了不少自己的人,可那些独当一面的老将却还有不少没换下来的。
司徒晖倒是不担心真的和戎羌开战后有人会通敌叛国,可即便没这么严重,不同派别之间相互攻讦也是免不了的。司徒晖揉了揉额头,还是要以安抚为主。那些太上皇的旧臣成事不容易,但把他吩咐下去的事情办坏了的本事还是有的。
司徒晖这个人吧,要是闲着了,和后宫嫔妃聊聊天增进感情的时候是真的能哄人,但当前朝有事忙的时候也是真的能把后宫的女人扔一边儿去。就在云苓和章婉仪说过了“皇上喜欢你”之后的一个多月,司徒晖接连睡在东宫,除了皇后,后宫众人连皇上一面都没见到。云苓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反向毒奶又开始起作用了。
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吴昭仪的肚子越来越大。杨佩珊按照常例给吴昭仪送了不少东西,众人也都默认了吴昭仪生下孩子,无论男女,都会升为妃位,所以还真没人主动去撩胡须,就连一直在心里暗戳戳地对吴昭仪不服的李婕妤都主动绕道走了。
要说李婕妤为什么看吴昭仪不顺眼?还不是因为她入宫就是婕妤虽然难得,但架不住有个入宫就是九嫔之一的吴昭仪比着嘛,显得她没有吴昭仪得圣心似的。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算事实了,但李婕妤不这么想啊。她觉得,吴昭仪不过就是仗着有个在中书省的亲爹,迟早司徒晖的前朝平稳了,吴昭仪就会失宠。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嘛,该避让还是得避让。
可是,谁都没想到,就是在这样司徒晖的后宫都不去招惹吴昭仪的情况下,吴昭仪竟然早产了。
早产的消息传来时,云苓正在杨佩珊的承乾宫中和杨佩珊闲聊,杨佩珊接到消息,就是一个激灵,“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那边要小心伺候着吗?”吴昭仪到现在可才怀孕八个月!整整早了两个月,别说这孩子以后会不会体弱了,今天能顺利生下来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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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知道人家难产了, 自己现在还在皇后这儿呢,也不好起身就走吧?虽然说云苓和吴昭仪的关系大概也就和普通同事差不多,但云苓还是跟着杨佩珊来了吴昭仪的永和宫。
永和宫的宫人虽然有些乱,但大体还没慌乱得太过。吴昭仪已经进了产房, 她身边的嬷嬷在产房里陪着, 而贴身的大宫女则在外边约束下人。
云苓记得, 吴昭仪的这个贴身宫女常用来和各宫联络,她搬家的时候往钟粹宫送礼单的就是这个宫女, 好像是叫溪客。
见杨佩珊到了,溪客脸上的表情才稍微松了下来,昭仪娘娘进产房之前特意叮嘱了她的, 等到皇后娘娘过来了,一定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和皇后说。刚才那情形, 溪客看似威风八面的,实际连她的主子吴昭仪都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出来,溪客心里也是虚得很。
原来, 吴昭仪这一胎怀得就不算好,一直吃着保胎药, 加上皇后早就免了她的请安, 所以养胎的日子也还算不错。可自从半个月之前, 吴昭仪就开始稀稀拉拉地有下红之症,吴昭仪也召过太医, 太医说是她吃过寒凉的东西, 把吴昭仪吓得西瓜、藕片都不敢再吃了,屋里的冰也不用了,热了就让宫女给打扇,才算勉强保了半个月的胎。
今天一早, 吴昭仪难得有胃口,要了一份碧梗荷叶粥。粥还没喝完,吴昭仪就觉得肚子开始阵痛,歇了一会儿也不见阵痛减轻,也幸亏永和宫里一直养着稳婆,召过来一问,才知道这是要生了。
云苓眉头一皱,当初她怀双胞胎的时候也不是没经历过夏天,当时有稳婆看着,西瓜、藕片一类的寒凉东西的确不许她多吃,但如果云苓想的话,一个月吃一次,解个馋问题还是不大的。怎么到吴昭仪这里就能导致早产了?是个人体质问题?
“那碗碧梗荷叶粥你们还留着?”杨佩珊先想到的却是那碗粥。
“娘娘发动之后,奴婢们就把那碗粥收起来了,现在还在呢。”溪客连忙回道。
杨佩珊点点头,转身吩咐跟着自己一起过来的姚黄,“你拿着我的牌子,去太医院请个御医,过来好好看看这碗粥。让这太医先别走,若是能指导一下稳婆按压那个穴位就更好了。”
那就得是个擅长妇科的御医了,姚黄应了一声,拿着杨佩珊的牌子转身就走。
知道是吴昭仪难产,那御医来得很快。大概是在宫中当差练出来的本事,经过了路程不短地快步走,那御医的呼吸却还算平稳,只有他身后背着药箱的药童喘气儿的声音一声长、一声短,看来从太医院赶过来时真的很急了。
那御医先仔细验看过了那碗碧梗荷叶粥,云苓此前一直以为古代验毒就是用银针,现在亲眼看到了,才知道太医院检验时也用试纸。想想也是,碧梗荷叶粥虽然在饮食里面算清淡的,但如果里面真有不妥的东西,光靠闻和尝可能也是不那么容易找出来的吧。
正这么想着,云苓就见那太医用筷子蘸了一点粥品了一下,最后摇头道,“这粥没什么问题。”
粥没问题?那就是说这次早产全是意外了?杨佩珊皱着的眉头并没有散开,吴昭仪的身体其实不错,进宫这几年,头疼脑热的都少,难道就偏偏是在怀孕这种大事上,突然就“体弱”了吗?
杨佩珊垂下眼睑,右手一颗一颗地拨动着左手手腕上的十八子,站在皇后的角度,这次的事情如果是一个意外,对她的影响是最小的。
可是万一这次的事情不是个意外呢?吴昭仪这次无知无觉就中了招,下次如果那人把目标对准自己,自己能躲过去吗?想到这,杨佩珊将视线对准溪客,“你们娘娘吃的安胎药,熬药剩下的渣子还有吗?”
这是怀疑安胎药有问题。宫里的药渣不准乱丢,主子吃完药之后,药渣都是要存起来的。溪客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吴昭仪吃的安胎药药渣。那御医验看之后,仍是摇头,看来安胎药也没什么问题。
杨佩珊挥了挥手,有人就将御医带去他该待着的地方了。
云苓坐在杨佩珊的下首,仿佛能听见吴昭仪一声接一声的呻.吟,接着是产婆的惊呼,“出来了,昭仪娘娘使劲儿啊!”
吴昭仪这边的配置和云苓当初差不多,也是四个稳婆。这会儿三个稳婆还在屋里守着吴昭仪,不断给她鼓劲儿,第四个已经轻手轻脚地从屋里溜出来了,低声向杨佩珊汇报,“小殿下虽然是出来了,但先出来的是脚……”
自然生产时,只要不是孩子的头先出来,都可以算难产的。云苓记得她以前好像听说过,孩子在母体中的位置是会随着怀孕的月份自然调整的,好像到了生产前才会把头调整到“出口”附近。吴昭仪怀孕的月份不足,孩子胎位不正也不足为奇。
现在稳婆就很慌,如果孩子还没有出来,她们还能帮着按一按,尽量让孩子的头调过来。或者是两只脚一起出来,稳婆只要让吴昭仪继续使劲儿,没准儿也能把孩子接生出来。偏偏现在孩子只伸出一只脚,就卡在出口处。这样的胎位,一不留神是要大出血的,到时候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杨佩珊当机立断,拉过稳婆低声嘱咐,“尽量让这孩子顺利出生,但昭仪的身体绝不允许有损伤,昭仪若是有个万一,你们就不用有以后了,知道了吗?”
孩子是“尽量”顺利出生,昭仪的身体是“绝对”不能有损伤,这不就是隐晦地说有个万一保大人吗?稳婆在皇家待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不过皇后说什么,她们就怎么做,于是点点头,“娘娘放心,奴婢省得。”
那稳婆请教了御医一些问题,然后掀门帘儿进屋,不一会儿,几个稳婆惊呼中的兴奋简直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能看全了,昭仪娘娘使劲儿啊!”两只脚都出来了,这可比一开始强多了。
屋里的人的声音一振奋,云苓明显感觉到,站在她下首的溪客几人都松了一口气。云苓左右看看,敏妃的人直到现在也没来,就显得她坐在这里和皇后一起等消息很奇怪。可如果现在起身就走,那就更招人恨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终于响起婴儿的啼哭声,接着是稳婆的声音,“恭喜昭仪娘娘,是位小公主呢。”
吴昭仪大概是刚刚用力太过,脱力了,这会儿没有什么声音。那刚才跑出来报信儿的稳婆这会儿对着杨佩珊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娘娘,母女平安。”
杨佩珊点点头,“赏。”姚黄示意一边的小宫女捧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四个荷包,分给了四个稳婆。“昭仪怎么样了?”
“只是脱力睡过去了,奴婢们检查了,没有大出血的迹象。”稳婆们刚才接生时高高提起的心这会儿放下了一半。脑袋保住了,还有双份赏钱拿,只要昭仪娘娘后续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她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阿弥陀佛。”这样大的事情真发生在主子身上,溪客几个那真是……本来不信佛的,现在也开始跟着念佛号了。
“溪客姑娘,昭仪娘娘之前吃药剩下的渣子还在,那,有没有还没熬过的安胎药啊?”就在众人为吴昭仪的平安生产松了一口气时,跟着杨佩珊一起过来的女史低声询问道。
云苓听着这个跟着杨佩珊一起过来的女史——贾元春的疑问,不由得将目光转回到了溪客身上。
“有的,”溪客点点头,对皇后身边的女史还是挺客气的,“只是熬完的药渣都让御医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贾元春嘴角带笑,转身向杨佩珊禀告道,“是臣胡乱想的,若是那没熬过的安胎药本身就没什么问题,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如果那成包的药有些不妥,偏偏剩下的药渣是正常的……”
溪客有些不高兴,这位女史就差明着点出问题出在昭仪身边了。能更换昭仪日常用药的药渣的,怎么也得是永和宫的二等宫女了。就连杨佩珊,都对贾元春这番算不上委婉的话都有些诧异,贾元春平日里其实不是这么爱“攒尖儿”的人呐!
不过毕竟溪客也不想和皇后身边的人闹得太僵,于是一拍脑袋,“是了,刚才奴婢倒没想到这节,那奴婢这就去把昭仪的药拿过来让御医认一认。”
御医在永和宫坐了半天了,本以为吴昭仪顺利生产后自己就能回太医院了,没想到凭空又多了一副药要验查。幸亏没有熬过的药比较好验查,只要拆开之后逐一辨认就行了,实在拿不准的还可以尝一尝。
就是这一尝,这御医还真尝出了点儿问题来,他皱眉道,“这副药的药材都没问题,只是炮制的时候大概出了点问题,”说着,他指向从那药包里面拆出来的一种药材道,“这个菟丝子该是用酒炙的,生的菟丝子用了,对孕妇反倒不好。”
杨佩珊微微皱眉,“刚刚给你的药渣,你可能看出其中的菟丝子是否用酒炙过?”
御医点头,“有过,且时间不短,酒的味道都浸到菟丝子里面了。”
看来药渣果然被人换过了。杨佩珊的目光落在永和宫的产房上,对着溪客,声音放轻,“过三五天再告诉你们主子,若是现在说了,恐怕她大惊大怒之下伤了身子。”
溪客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