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宴稍稍低头,眉眼含笑:“是。”
第40章 吴王,你还有何话可说?……
城郊处的一间破庙前, 薛致靠在庙门上,惺忪着眼打了个哈欠,“来的人还真不少, 看来你们主子很重视我啊。”
围在面前的一众黑衣人并不应答,只对视了一眼, 双双举起弯刀就攻了上去。
薛致霍然跳开,“哎哎哎, 怎么突然就开打了的,一点儿交手礼仪都不讲!”他一边闪避着,一边嘴欠。眼前一把弯刀直直砍向他的面颊, 薛致一个侧身, 那弯刀挥了个空, 黑衣人作势便要收回, 却被那小世子一掌拍在了小臂上。
弯刀瞬间落了地, 薛致用脚尖一勾,就将这把弯刀握到了自己手中,旋身一踢, 身后那偷袭的黑衣人便被踹飞了出去。
薛致笑出一口白牙, “来!”
黑衣人再度攻上去,双方很快战成一团。
寡不敌众,薛致再度逼退面前一波攻击时, 侧脸已划了道伤。他一抹脸上的伤口,神色懊恼极了, “哪个混球划得小爷的脸?!打架就打架,别打脸啊!”
“我媳妇儿问起来我怎么说!”
薛世子气急败坏:“喂!看戏的那些家伙,是时候该出来了吧,小爷我双拳难敌四手啊!”
话音刚落, 围捕的黑衣人眸中均闪过了一丝慌乱,为首的做了个手势,示意速战速决!只是还没等他们将这薛世子打趴下,暗里就忽地涌出来了另一波带着獠牙面具的黑衣人。他们的黑衣上绣着银色的丝线,二话不说就将薛世子护在了身后。
两方人马交手。
半刻钟后,奉命绞杀薛致的黑衣人们尽数倒下。
薛致从背后走出来,径直走到一个箭袖处绕了圈金线的黑衣人旁边,拍了拍他的肩:“暗卫司的兄弟,谢了啊,开始干活吧。”
暗一点了头,当即做了个手势示意手下们行动。众人将那群被打晕的黑衣人拖进了暗巷。
片刻后,暗卫司穿着黑衣人的制服出来了,獠牙面具换成了蒙面巾。薛小世子被他们捆了双手劫持着,吩咐道:“走吧!押着我回吴王府!”
语罢,偏偏头叫旁人给他把嘴用棉布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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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二刻,吴王坐在书房里,难掩激动地等着手下人传来消息。
他的眼中显出一种疯狂而兴奋的神色——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只要杀了薛致……只要杀了薛致,他就能让定国公府慢慢衰落下去,从此再不能跟他抗衡。到那时,朝中再无人能阻他,他将慢慢架空那狗皇帝的权势,最后像那狗皇帝推翻先帝那样,一举推翻他!
想起傅止渊那张脸,吴王兴奋的神色间便带了几分怨毒。
本就是个冷血无情的贱种,怎么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他才是纯正的皇室血脉,他的母亲是高贵的丞相之女,他的父皇是这大晋的天子,他身上流的血才是真真正正的贵族的血。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父皇如此宠爱他,废了前太子后下一个立的太子明明最有可能就是他!可那个贱种……那个贱种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夺走了他的一切。
为了保住这条性命,他甚至不得不在那贱种登位后,扮作一副无心政事、昏庸愚蠢的模样!今日……今日终于要发生改变了!
窗枢处忽地传来了一阵响动,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单膝跪地。
吴王蹭地站了起来,眸光发亮,这是有消息了!
他急走几步,扶起那黑衣人,“怎么样了?”
黑衣人略一踌躇,随即起身掀窗,吹了一声口哨,片刻,便有两个黑衣人押着薛致进了书房。薛致的嘴被棉布塞着,说不了话,看见吴王时神色呆了一呆,接着便是出离的愤怒,开始剧烈挣扎。
吴王皱眉,“你们怎么将人带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当场解决吗?”
那厢薛致挣得吐掉了棉布,张口便骂:“原来这些要杀小爷的人是你派来的?!吴王,我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何要这么对我?我可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就算本世子如今越了狱,也轮不到吴王来越俎代庖罢!这些抓我的是什么人?呦!我说王爷,这该不会是您私底下养的死士吧?!”
“啧啧啧,我劝你识相点儿放了小爷!动用私刑,那可是犯法的!我若是少了一根毫毛,定国公府必定不会放过吴王府!”
那黑衣人还未答话,就被一阵吴王的笑声截了先。
“哈哈哈哈哈哈,你让我放了你?哈哈哈哈他让我放了他,你们听见没?”吴王笑得乐不可支,末了才止住了笑,堪堪说道:“薛世子啊薛世子,本王真不知该说你蠢好还是天真好,既然他们没动手,那便由本王亲手了结了你吧!”
话音刚落,吴王骤然抽出身旁黑衣人的弯刀就要向下砍去。
“等等等等!本世子都要死了,我总得死个明白吧?吴王你为什么要杀本世子?!本世子与你无冤无仇。”薛致急得面色涨红,乱七八糟嚷了一通。
他心想,要是这个理由拦不下吴王,那他便只能暴露身份,叫暗卫司进来了。好歹一个意图杀害皇亲国戚的罪名少不了。
即将落到他头上的刀停了下来,却没有挪开。
“告诉你无妨,我要杀你,是因为你是薛世子,懂了吗薛致,是你老爹的势力碍着我的宏图霸业了,所以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搞垮定国公府,一举上位!”
那刀猛地朝着薛致的头颅落下。
薛致将身后的活结一拉,身子一矮当即滚到了一旁。房中其余三人都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那两个黑衣人立即要上前将薛致擒住,薛致一记哨响吹了出去,边躲边大嚷道:“暗卫司的兄弟们快来啊!吴王要杀人灭口了!你们都听到了!”
吴王的神色顿时慌乱,暗卫司?暗卫司怎会在他府中?
他举着刀追着薛致:“快将此人弄死!!!快!你们怎么办事的!”
可已来不及了,吴王话音落下不过少顷,一个个黑衣人便从他的窗子处四面八方地跳了进来,将薛致牢牢护在身后。
府中管事的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书房:“王爷……王爷!王爷不好了!王府门外,中央禁军将王府围了个彻底,还有那大理寺卿,那、那大理寺卿进来了!”
恰在此时,禁军统领如雷贯耳的声音传进了吴王府:“吴王,有人告你私藏逃犯,请速速将犯人交出!”
吴王慌乱的神色中爬上一抹喜意,他道:“暗卫司……听见没有!快把薛致交出去!我没私藏!”
大理寺卿虞枫却在此时进了书房。
他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吴王身上,“吴王,本官接到匿名诉状,告你在府中蓄意圈养死士,意图谋逆。”
他顿了顿,“王爷有何话可说?”
“污蔑!这是污蔑!”吴王想也不想地下意识否认,他不知为何十拿九稳的事,如何就成了这样了,“虞大人,你可要查清楚啊!本王怎么会蓄意圈养死士呢?这些……这些都是宫里的暗卫司啊!不是本王的死士……”
薛致却在此时钻了出来,高声道:“慢着,大人听我说!我便是人证,暗卫司的这些兄弟们都是人证,吴王亲口承认只有搞垮了定国公府才能一举上位,还说本世子碍了他的宏图霸业。”
他倏地从怀中掏出一道明黄圣旨,高高举起,“圣旨在此!本世子之所以越狱逃走,皆是为了配合圣上的行动。圣上本想试探一二,没想到吴王竟当真狼子野心!虞大人!搜府罢!”
薛致的目光冷冷得射向傅明淮。
“吴王,你还有何话可说?!”
傅明淮面色青白,一瞬顿坐在地,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
“相爷。”
丞相府的管事神色匆忙地进了正厅,附耳将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阵。
砰。
白底蓝莲缠枝纹样的茶盏被重重地砸在桌上。
“废物!一群不中用的废物!”李靳面色铁青,他站起来背着手走了片刻,最后抬起头对管事道:“去,赶紧派些人去吴王府守着,要是看到有人拿着有关于我的东西出来,一定要赶紧毁掉!”
管事的连忙点头,正要转身离去,又听到李靳吩咐道:“慢着。”
当朝丞相面色阴沉,可却恢复了往日的几分镇定,“让守在吴王府门外的那些人,顺便看看有没有从吴王府逃出来的。”
“若有,立马将其救下。”
管事迟疑一二,“相爷,那救下的那些人,我们送去哪里?接来相府吗?”
“不,”
李靳沉吟几分,“直接送去大相国寺,伪装成借住的香客。”
大相国寺是大晋朝最大的佛门圣地,皇室对大相国寺亦是持着极为尊重的态度,若是将人安置在那里,皇帝就算怀疑,也必不敢即刻下兵搜查。
管事低头应是,转身出去了。
李靳呷了口茶,阴沉沉的目光穿过门口,越过宫墙,落在了那坐落在上京城中央最繁华的宫殿上,傅止渊啊傅止渊,往日竟是我小看你了。
咱们来日方长。
第41章 傅止渊垂眸,一张脸上瞧……
大晋永安三年十二月初十。
上京城中发生了一件震惊百姓的大事, 上至勋贵世家八十老妇,下至乡野小民垂髫稚童,无不对此议论纷纷。
“这告示是何意?吴王?这不是那个闲散王爷吗?”
“据说是这吴王私藏了定国公府的那个犯了事儿的世子, 中央军接到告密,便派人围了吴王府, 勒令吴王交出那世子。吴王不交,中央军只好进去搜人, 结果你猜怎么着?嘿!从这吴王府里搜出了私藏的兵器咧!据说啊,这人底下还偷偷养了死士!”
“那可不,也怪这吴王倒霉, 这些东西被搜出来也就算了, 偏偏, 那大理寺卿还上门了。这不, 就撞枪口上了呗!嗐, 要我说啊,这事儿,到底是吴王自己想谋反, 还是有人陷害他, 还真不好说。”
“管那么多干嘛,这种事我们也就瞧个乐呵,有功夫操心这个, 还不如回去操心操心自己的米缸!”
“嘿嘿,说得有道理、有道理……”
……
御书房中。
薛致从门外匆匆走进, 见到立在窗边的傅止渊后跪地禀报:“陛下,成功了!吴王府中果然搜出了私藏的少量兵器,禁军已将吴王府控制住,吴王及其若干幕僚已被大理寺亲收监, 等待庭审。”
他顿了顿,“只是,吴王手下的那群死士不知是不是事先察觉到了端倪,跑了大半,中央军正派了人前去搜捕。”
傅止渊背着手望了片刻吴王府的方向,“抓到的人中,可有名唤“苏宴”的人?”
苏宴?
薛致一愣,拧眉想了片刻,“没有……”
他又确认了一遍,终于定下声音道:“确实没有,陛下指出的这名人物应该是逃了。”
傅止渊搭在窗枢上的手掌倏地握紧,“苏宴此人,命中央军一定要将他抓获,”他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不必留手,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薛致被这位皇帝话语中透出的肃杀之气一惊,他不知这苏宴是何人物,当下只低头铿锵道:“是!”
待将吴王府的其余情况都一一汇报完毕,薛致踌躇着,望着面前的皇帝眼神游移。
傅止渊索性问:“薛世子还有何话要说?”
薛致眸光一亮,他道:“陛下,您是如何知道,那吴王有谋逆之心,又是如何断定那些证据就藏在吴王府中的?”
“陛下的这一招可实在是行的险,若是那吴王未曾来抓我,若是他心思再缜密些,将那些证据都消灭地干干净净,我们这一番计划不仅会落空,反而会令真正有反心的贼人提高警惕……”
薛致一兴奋,便容易忘了礼仪,一张嘴叭叭说个不停。作为此次计划中的主要人物,只有薛致才明白这其中是有多么险象环生。
那日傅止渊同他在密室中密谈,让他不要回大理寺监牢,假装越狱潜逃。傅止渊会派出暗卫司的人跟着他,等到有黑衣人前来杀他时,暗卫再出来,将这些人一举打晕,换上他们的衣服,押着薛致潜入吴王府。
只要薛致与暗卫能亲耳听到吴王谋反的心思,那么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他做了,若是介时有人要抓他,他只管亮出傅止渊先前给他的圣旨便可。
薛致并不知傅止渊是如何让大理寺卿和中央军同时围困吴王府的,且当真在吴王府中搜出了谋逆的证据,站住了舆论的脚跟。
这陛下,怎么就这么肯定吴王有反心呢?
傅止渊坐回那檀木椅上,垂眸不语。
知道吴王有反心是托了重生的福,但之所以能肯定吴王是这段时间就有了谋逆的迹象的,则是花楼一案引出来的。
他看向面前还显得十分年轻傲气的未来将军,“查到的。”
总归谁也不知暗卫司每日都能查到些什么,索性将这一切都推给暗卫司罢了。
薛致闻言,果然了然神色。
傅止渊转移了话题,“这次多亏了薛世子从中配合,不知世子想要些什么封赏?”
“陛下,是什么封赏都可以要吗?”薛致目光灼灼。
傅止渊顿了一下,“自然。”这位薛世子在前世就对兵器阵法一类格外感兴趣,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他暗自揣测这薛致必定会向他要一个武将的职位。
哪知这薛致一开口,就出乎傅止渊意料。
“陛下,我想请陛下赐臣一桩婚。”跪在地上的青年目光柔和,嘴角含笑。
赐婚?
傅止渊反问道:“据朕了解,薛世子一向喜武,为何不同朕求一个恩典,担个官职?”
薛世子笑了笑,那笑容里闪烁着青年人的豪气与傲气,“若臣要投军,自会通过明年的武举凭实力入军,平白无故凭着恩典混了个位子高的武职有什么用?武将的官衔,应当是上阵杀敌挣功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