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方才这人的种种举动,隐隐有了些揣测。
片刻,她轻轻伸出手回抱住了男人的腰。
果不其然,这人连肩背都僵硬了几分。
虞昭轻勾嘴角。
冷静下来后,她总算是分析出这暴君是要什么了。
她微微抬起头,蹭了蹭男人的脖颈,“夫君?”
声音软糯清甜,像酿得醉人的桃花酒。
虞昭敏锐地感觉到男人周身的凌厉气势淡了。
好半晌,她才听见这人僵硬且低哑的嗓音,“嗯。”
虞昭的眸子狡黠地弯了弯。
她刚想再故技重施,让这人先放开她,却忽地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虞昭惊呼一声,反应过来时已被他压在了身下。
虞昭呼吸一停,本能地便伸手去推他。
可刚触上这人的胸膛,她的手就僵住了,她在做什么?她现在可是皇后,他要、要对她做那种事不是正常的吗?她要是拒绝了他,这暴君会生气的吧?
虞昭方才镇定自若的模样慌了一瞬。
她僵着手不知如何动作,满脑子都是完了惹到暴君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傅止渊却只是深深地盯了她一会儿,便翻身躺在了侧边。
他的手牢牢箍住她的腰,像是怕她跑了。
虞昭赶忙讨好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那人却拉过一旁的被褥,盖住两人,似是累极了,“睡觉吧。”
虞昭有些心虚,她总觉得,这男人看穿了她先前的小把戏。
但不用行周公之礼,虞昭乐得高兴,她便将就着在傅止渊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了。
微弱的烛火里,傅止渊却没有合眼。
他久久地静静盯着那张明艳娇憨的睡颜,将怀里柔软的身体越搂越紧。
虞昭……
昭昭……
第5章 祭拜 他要他的昭昭,荣华富贵、宠爱万……
次日。
虞昭从被窝中醒来。
她尚以为自己仍在康平候府的蘅梧院,便张开双臂娇娇软软地唤了一声:“怀玉。”
怀玉立在殿门外,眼观鼻鼻观心地安静站岗。她根本没听到虞昭的呼唤。
当然,就算听到了,怀玉也是不会进去的。
皇帝昨夜赶走了所有宫人,现下还在里面没出来呢,谁敢进去?
虞昭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有人来,终于睁开了眼睛。
视线之内是浅金色的帐幔,她神思回笼,总算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了。
后背传来的灼热视线令虞昭感到了几分不自在,她想轻手轻脚地拨开那人箍在她腰间的手,但才刚刚搭上,那只手就反手捉住了她的手,“去哪里?”
她软下嗓音,“陛下,该起了。”
那只手缓缓摩挲她的指骨,语气慢条斯理,“换个称呼,私下里,你直接叫我的名字。”
他缓缓把她扳过来,垂下视线,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记住了,傅止渊,我的名字。”
“你喊一声我听听。”
虞昭一张脸红得像是熟透的水蜜桃,磕磕绊绊才开了口,“止、止渊。”
她不敢连名带姓地叫他,只喊了后两个字。
“不够亲昵。”
他缓缓拂过她的嘴唇,神色冷冷淡淡。
“喊我……傅小六。”
傅、傅小六?
虞昭被这三个字梗得咬了下舌。
她顶着一张大红脸,目光躲闪,两颊微微鼓起,就是没有像先前一般开口。
“不喊?”
傅止渊挑了挑眉,忽地凑近了她,咬着她的唇浅浅厮磨。
小姑娘在怀里挣扎得厉害,可傅止渊一只手却紧紧箍住她不放。
她被弄得受不了,终于期期艾艾地开口:“傅小六。”
傅止渊倏地低笑了一声,将虞昭整个抱进怀里,“嗯,”停顿片刻,“昭昭。”
“替我更衣。”
说完这一句,傅止渊忽地放开了她,从容下了榻。留下虞昭呆呆侧躺在床上,使劲儿搓了下烧红的耳朵。
不能为美色所惑,虞昭,冷静,冷静。
虞昭赶忙一骨碌爬了起来。
屏风外,傅止渊已唤来了服侍的内侍与宮婢。他们正端着一众盥洗之物,排成两列恭敬站着。
她走出去,命内侍宮婢们替两人洗漱。
然而这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宮婢要服侍她束发时,傅止渊忽地皱了眉,“停下。”
虞昭和宮婢都吓了一跳,那婢女更是直接放下篦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泣声道:“陛下饶命……陛下……”
虞昭的心忽然一沉。
看着宮婢的反应,虞昭终于从早上的旖旎氛围中清醒过来,意识到面前的这位,是众人口中阴晴不定的暴君,是……上辈子抄了康平候府、斩了苏宴满门的人。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傅止渊松了眉,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起来吧,朕只是想亲自给皇后束发,如此大反应作甚?吓到皇后可就不好了。”
宫女战战兢兢地起了身,退下了。
留下虞昭披散着头发独自坐在木凳上。
“昭昭这一头乌发长得极好,光滑柔顺,比宫里的锦缎还好上几分。”铜镜中,傅止渊立在她身后,用梳子缓缓地从发头梳到发尾。他神情专注,嘴角含笑,认真的模样仿佛真的在给爱妻梳发。
可虞昭却知道不是的。
他们不过昨天才刚刚见面,甚至……连昨夜大婚时,周公之礼都未行。明明是陌生人,皇帝却这般对她,大概是因为她是他的皇后,可皇帝为什么又突然要娶她呢?
虞昭想不明白,更捉摸不准皇帝的态度。
她安静垂眸,任由傅止渊替她梳发。
“陛下,”虞昭轻轻开口,“您……”
“傅小六。”虞昭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完,就被身后的傅止渊打断。他的视线微微抬起,落在铜镜中虞昭的面容上,“昭昭以后要记得。”
虞昭一咬舌尖,“傅小六。”
她抬眸和镜中男子对视,“为何……为何昨夜大婚,但我们、我们却……”
最后几个字愣是嗫嚅了半天都没吐出来。
她本指望着傅止渊会接上她的话,但没想到这人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中带笑。虞昭眼一闭,心一横,干脆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了:“未行周公之礼……”
“呵,”虞昭听得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接着那人便若无其事地帮她梳发,“昭昭年纪太小了,不急。”
你也知道年纪小啊,虞昭腹谤,但暂时不用行周公之礼,令她松了一口气。她没办法和一个自己根本不熟悉的人做那种事。
见傅止渊放下梳子,真要帮她束发,虞昭连忙阻止,“陛……小六,要不还是让宮婢来做吧?”
“不必,”傅止渊却淡笑着拒绝了她,“我会。”
说着便开始替她挽发髻。
虞昭有些怔愣,这手法如此熟练,究竟是帮多少女子梳过头啊……
镜中的傅止渊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轻描淡写地出声:“自学的,没帮别人梳过,你是第一个。”想了想,又接上一句,“也是唯一一个。”
虞昭默默偏过脸。
这皇帝究竟在想什么,就算是做戏,也不用……这么认真吧?
—
大婚后的第二日,帝后要前往宗庙祭拜。
虞昭穿着繁复华丽的皇后礼服,扶着怀玉的小臂上了凤辇。那礼服穿在她身上美则美矣,却与虞昭的气质有些不合,大抵是尚未及笄,她身上那股子明艳大气的韵味还很淡,更多的是透着未经人事的纯稚娇憨。
虞昭到的时候,傅止渊已在龙舆上坐好了。
他换下龙袍,改穿了一件黑底金线的袖袍,衬得那张脸愈发俊美,气质冷然。看见下了凤舆的虞昭,他向她招了招手。
虞昭行至龙舆前,行礼拜见:“臣妾见过陛下。”
“上来。”
她刚刚扶着宫人的小臂上去,刚要坐在他身旁,就被傅止渊一把拉了过去,虞昭无奈,只得被箍着窝在他侧边。
傅止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碰着她的腰,吩咐外面站着的李申:“多拿几件大氅进来,暖炉、汤婆子也多备些,免得皇后着凉。”
虞昭抬眼看去,见正是那日来侯府颁圣旨的李太监,不由得神色温和了些。李申眉眼弯弯,弯腰应好,傅止渊声音冷漠了些,“还不快去。”
李申赶忙退下了。
虞昭不明所以,安静地窝在他怀中。
片刻后,一件玄色大氅严严实实地盖到了虞昭身上,几乎将她裹成了一颗球。
傅止渊揽着这颗球,平静吩咐:“出发吧。”
车队启动,浩浩荡荡地朝着宗庙出发了。
—
大晋建朝不过百余年,宗庙中供奉的牌位并不算太多。
虞昭跪在蒲团上,和傅止渊一起祭拜先祖。
她的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即使知道这个皇帝也许只是因为她是皇后才带她来祭拜先祖,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一同跪拜在蒲团上的时候,她还是生出了两人是一对儿平凡的恩爱夫妻的错觉。
傅止渊看着上方立着的那些牌位。
最前面的是他的父亲——晋宣帝。
他想起自己还是皇子时,老皇帝纵着太子几次三番对他下死手的事情。他多招人恨呐,身上留着青楼妓子的血,低贱地很,老皇帝巴不得没有他这个儿子,好抹去他人生中的污点。可偏偏,他却是硬生生地活下来了,还在最后夺了他的皇位。
不知道现在这老皇帝在地下是什么想法?
傅止渊想起老皇帝死前对他的诅咒。
“你、你这个……下贱的畜生!我……我咒你、永世不得好死!众叛亲离、孤独终老……遗臭万年!”
傅止渊缓缓勾起一抹笑。
这老皇帝还真是说准了啊,上辈子,他可不就是“不得好死、众叛亲离、孤独终老、遗臭万年”嘛。
不过现在……
傅止渊牵过虞昭的手,慢慢磕了个头。
他这一世,可是要同昭昭同生共死的。他要活得长命百岁,他要他的昭昭,荣华富贵、宠爱万千。
第6章 苏宴 昭昭在看什么?
祭拜过后,已是午时,一行人便就在宗庙吃了素宴。
不过二刻,一行人启程回宫,虞昭登上龙舆,刚刚坐上软垫,便被傅止渊扣了个满怀。虞昭不得已与他贴得极近。感受着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虞昭心中却愈发迷惑,这暴君从昨日成婚到现在,似乎十分喜欢与她肢体相触。
她搞不懂暴君的目的,眼下便只乖顺地窝在她身旁。
傅止渊垂眸瞧了虞昭一眼,片刻吩咐出发。
回时的情形自然同来时相同,百姓们夹道相望,只是碍于天子威严,只敢隔着几丈远眺望。
虞昭坐在傅止渊身旁,努力端正着坐姿。她的目光落在仪仗外的百姓处,掠过一张张或好奇或激动的脸。
正想收回目光时,虞昭顿住了。
她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是苏宴?
龙舆前进的速度较快,等虞昭再望去时,那疑似苏宴的影子却早已融入了茫茫人群中,遍寻不得了。她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帘,前世的一切轨迹如今都因为这暴君的一道圣旨而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虞昭不确定苏宴是否看见了自己,也不确定苏宴是否还会像前世一般。
他们从没碰过面,这辈子……苏宴应该不会再纠缠她了吧?
身侧的手指忽地被人捏了捏。
“昭昭在看什么?”
傅止渊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虞昭顿时回神,她看向身旁男人微笑柔和的脸,“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些有趣的民间用品,臣妾有些好奇。”
她神色不变,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闪烁着些许微亮的光,倒确实像是一个看见了有趣事物的小姑娘。
傅止渊垂下眸子,嘴角漾开了浅浅的笑。
“是吗?看昭昭的样子,那东西一定很有趣,那我也去看看好了。”
“唔,”虞昭神色顿了一秒,“没有什么好看的,就是很普通的东西罢了,只是我久居内宅,没有见过,所以才觉得有趣。何况龙舆已走过那一片地方,如今人山人海,想来也是极难寻,臣妾方才不过一晃神,那东西便瞧不见了。”
“嗯,”
傅止渊忽然伸手抱住了她,耳畔声音温柔,“那我便不看了。”
虞昭心底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还是不要让傅止渊知道苏宴的存在比较好。她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傅止渊的袖袍,“放、放开我吧,百姓们都看着呢……”
傅止渊视线扫过虞昭看的那一片人群,果不其然对上了苏宴的身影。他眸中神色逐渐染上阴暗,可回答虞昭的声音却十分正常,甚至能听出几分宠溺:“嗯。”
片刻,他放开了虞昭。
苏宴么?不急,来日方长。
-
人群中,三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立在一处,看着那离去的龙舆仪仗议论纷纷。
“那便是圣上新封的皇后吧?果然是一国之母,颇有母仪之风。”
“呸!曹宗之你说这话害不害臊?怎么,为了讨好当今圣上,连他突然纳了虞家女为后、催着礼部一月完工的荒唐事儿都忘了?堂堂一国之君,一醒来竟不是问国事,反倒一副急色的模样,急急就把虞家女给娶进宫了,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