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妩勾起红唇,转身走下楼梯。
他把所有情绪封锁在心底,开始投入到警戒作战里。
这段时间闫致兵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在办,包括他接触到他们毒品原料的一个供应商,消息已经传递给了郑祁华,毒贩的生产链初见雏形。
昨晚时周绍津给他打来电话,依旧是痛骂他那天晚上没来救援。
周驰好言好语:“我的人一听到警笛声撤都来不及,当然不敢再去救你们。要是我也落网,咱们谁能好过?”
他严肃道:“姓姜的只是以抢劫报案,我打听了,他也没说看见歹徒的长相,你回来吧。”
周绍津警惕地问:“你他妈确定消息是对的?别等老子一出来就被铐起来,到时候我第一个供出来的就是你!”
周驰嗤笑一声:“我他妈也不敢被你供出来啊。周哥放心出来,姓姜的自己就是个毒贩,怎么敢爆出歹徒是你。你要被查,他第一个遭殃。”
周绍津还有些惊慌,回他再看看挂了电话。
忙完闫致兵交代的事,周驰回到维修店,店里暂时没生意,他让阿时和猴子先看着,上楼去换干活的衣服。
转过马路时,他的视线落在裁缝铺,透过玻璃门窗望见伏案工作的温妩。
少女低垂的五官精致,穿着一件红色毛衣,更衬得一张脸与脖颈像雪一样白。他只是很短促地看了一眼,很快又是一副慵懒痞气的神态。
经过旁边的店铺,老板娘问他是去哪穿得这么立正。
周驰笑说:“还在城南开了家店卖办公器材,得穿干净点。”
旁边坐着摆龙门阵的老太太们都说他有出息。
这个市井依旧安稳升平,没有人愿意去注意阳光背后那阴暗之地。
周驰刚换完衣服就接到纪冲的电话。
纪冲焦急说:“驰哥,不行了,现在那个陆飞良出不了谅解书了!”
原来是街道办的领导拿着林玲生前留下的证据和嘱托信起诉了陆飞良,这边街道办和居委会的领导都很硬气,都要跟陆飞良拿陆嘉童的抚养权。
周驰听着纪冲焦灼和骂人的声音,不自觉勾起薄唇,想起早上温妩说的好消息。
的确是个好消息啊。
他的姑娘真不是一般人。
他立马给闫致兵回电话,说有急事要过去一趟。
“什么事?”
“是九哥的事。”周驰骂了几句脏话才遗憾地说,“陆飞良见钱眼开,本来是要谈拢了,但他现在被起诉,没资格再出谅解书。”
电话那头是一段时间的沉默,闫致兵说:“过来说吧。”
周驰下楼去店里取车。
他难得看到阿k在店里,正跟阿时讲话。
阿k看见周驰笑着打起招呼,但脸上藏不住焦急。
阿时问:“驰哥要出门了?”
“嗯,你们这是有事?”
阿时看了阿k一眼:“嗯,阿k找我借点钱。”
阿k也很不好意思地喊周驰一声哥。
周驰原本要走,回眸问阿k:“缺钱了?”
“最近手头是有点紧,KTV也关好几天了,不过阿时已经借给我了。那驰哥我就先回去了。”
周驰知道周绍津躲难这几天把名下所有产业都停了,不许手下惹事,刚好是月初,工资肯定也没给结。
阿k转身时看到了对面「花眠」店里的温妩,愣了下,回头看周驰,想起之前他拦着温妩要手机时被周驰截了胡,好像更明白了什么,冲周驰暧昧地笑笑。
周驰说:“上车吧,我顺路。”
他开车驶出春徊巷。
阿k坐在副驾驶,觉得很不好意思:“驰哥,我来开车吧。”
“不用,你瘦了不少。”
阿k一僵,垂下眼皮苦笑:“嗯,他妈的怎么也戒不掉了。”
周驰望着路况,没再说什么,将车停在阿k到的地方,递出了一万块钱。
阿k愣了下:“驰哥,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入门费。”周驰低笑,“还没给你入门费,当初不得你托关系周哥也不会见我。”
“不是,您都给过我了。”当初阿k狠狠敲了周驰一笔说给钱才好办事。
周驰把钱递到他手上:“别跟我客气,有困难了直接来找我,我不好抢周哥的人,但帮你一把还是没问题。”他说,“我还有事,你下去吧。”
阿k竟然红起了眼眶。
这倒不在周驰的预料。他本来只是想拿钱收买人心。
他打给了阿时,阿时说阿k来找他借五千块钱。
“他穷成那个鬼样子了,我哪肯借他五千,我他妈又不傻。我借了他五百。”
阿时说阿k因为毒瘾越来越重,前段时间周绍津不让他再管理KTV。现在阿k只能呆在周绍津那个小宾馆做点杂事,不时为周绍津跑跑腿,基本上只有点生活费。
周驰手指敲击着方向盘,说:“你多跟他走动,姜爷那事儿周绍津现在恨我。”
“我懂了,我没想到这层。”
周驰挂了电话。车子驶入茶楼停车场,下车后纪冲和几个手下都在大厅等他。
茶楼有四层,他上电梯进入顶层,电梯外有两名闫致兵的手下看门。他进入一道门,又是第二道门,里面才是闫致兵呆的地方。
过道上站了六名手下,看见周驰侧身为他打开房门。
闫致兵今天没在茶室里,他在最里面那间房,周驰第一次进来这里,闫致兵正坐在一扇屏风后。
周驰就隔着屏风说:“九哥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谅解书都拿不到还能怎么办?让他态度好点吧,死刑没那么好判。”
周驰就只能装作欲言又止地问:“他会说出咱们的事吗?”他想知道闫致兵会不会对宋建九灭口。
“老九不会。”闫致兵回答得干脆。
他对宋建九的态度倒出乎周驰意料。
只是他忽然听到闫致兵惋惜的声音:“面馆老娘那个儿子还真调皮啊。”
周驰眼皮一跳,试探闫致兵:“哥是怎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我还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不成?”闫致兵说,“跟小薇一样大,下不去手。打火机呢?”
周驰松了口气,看到屏风后探出来的烟,忙上前为闫致兵掏出打火机,他却在看见电脑屏幕的一瞬间僵住,不动声色敛下眸底幽邃亮光。
闫致兵身前摆了三台电脑。
画面里是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制毒人员,在摆满各种仪器的试验室里来回忙碌。
这是制毒基地的实时监控。
闫致兵夹烟凑过头,周驰忙为他点燃。
他心跳太激烈——他终于接触到制度基地了,虽然只是通过监控画面看到。
闫致兵吐出烟圈:“钱家两兄弟要一批货,这次仔细点,风口浪尖上,别再出什么问题。”
“我明白。”
闫致兵已经开始信任他,周驰按捺着心底的雀跃离开茶楼,开始把这个好消息汇报给郑祁华。
时间这样走快,光明就好像在破晓之后。
天暗的时候,温妩在做最后一对盘扣时,竟然见到了小夏。
推门走到她店里的小夏,穿一件粉色大衣,睁着一双又大又有些呆滞的眼睛。这本应该是个青春洋溢的年轻少女,但她眼睛太无神,身材消瘦,皮肤也暗黄无光,粉色倒显得她整张小脸更黯了些。
闻音出去买奶茶了,这会儿正好不在店里。
温妩不知道这姑娘是过来干什么,但总归不是来做旗袍。
“找我有事?”温妩问。
小夏看了眼店里的旗袍和布料:“我就不能是来找姐姐做旗袍吗?”
温妩低笑一声。
小姑娘好像有些不满意她这样的笑:“你怎么取笑我,你觉得我买不起你店里的旗袍?”她捏着挂在墙上的一件样衣,“这件多少钱?我要了。”
温妩唇边都是笑意,低头认真做手上的花扣:“不卖。”
“你就是看不起我!”
“我这是做量身定制的地方,你连我店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当然问你有什么事。怎么,来找周驰?”温妩脸色冷淡,“在我这别跟我提周驰,否则我不欢迎你。”
她态度这么直白,拒绝人也干脆,小夏更加被气到。
瘦弱的女生打量起温妩,坐在工作台前的少女美艳又高冷,小夏觉得她光是这样坐着不讲话都已经很好看。
她不是来买旗袍,也不是来闹事,她就只是想来看看周驰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之前对她说他喜欢丰满的。
小夏目光落在温妩身上,还的确有些自卑和黯然。
眼前的姐姐骨节纤细,肉肉听话地长在每一寸地方,那么恰到好处。欲得不过分,媚得不俗气。她穿一件浅紫色旗袍,立领上是两朵精致的绣花,胸前丰盈之下是纤细的腰,哪里都好看。
她盯着旗袍每一处精致的绣花,也很想这件旗袍是穿在她身上:“那你给我做件旗袍吧。”
“好啊,工费底价三千,不算布料不接急单。”
价格有些让人却步,但小夏还是咬着唇说:“嗯,我挑一块布料,但我想要着急穿。”
“可以,按你的时间来就给我后面排队的客人补延长工期的赔偿,还有我加急的工费。”温妩拿出计算器流利地算完,“赔偿和加急的费用一共是四千。”
“这么多……”
“不做?”温妩将计算器放下,继续忙手上的花扣,“那您随便看看,看完您慢走。”
小夏被她态度激怒,负气似的上前扫她的二维码:“我做。”她支付过去七千。
温妩依旧是淡淡的神情,公事公办地问:“那您要在我这挑布料还是自己带布料过来?”
小夏说就在这里挑。
她走到一卷卷展示的布料前,指挥着灯下的温妩:“你帮我讲解。”
温妩讲解得简单明了,的确没挑毛病的地方。小夏就指了一块红色的真丝缎:“用这个做。”
温妩说:“OK,量下你身体数据吧。”
小夏跟随着温妩说的抬臂和挺胸,温妩会把每一个围数都记在本子上,一边写一边认真地念出这个数字,专注的样子好像更好看了。但她念到胸围75时,小夏还是有些羞耻,是自卑也是一种气愤。
她忽然恼羞地挥手打温妩的手。
笔和纸就在这时掉在了地上。
周驰也在这时冲进了店里。
他一瞬间就横在她们中间,喘着气,深邃的眼里眸光冷厉,连语气都是薄怒:“你来干什么?”
小夏昂起脸看这个突然出现的挺拔身影,黑色大衣里是一件单薄的深蓝色衬衫,衬衫看起来高级又服帖,隐约勾勒出整齐的腹肌。
小夏无端的怒、疼,和憋屈。
“我来做旗袍,驰哥,我来照顾姐姐生意的。”
第42章 兜兜里的小拳头硬了……
温妩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地上捡起纸笔,没有看周驰,只睨着小夏:“还量吗?”
“量。”
小夏极力控制着心底翻涌的热流,她不明白身体里这种状态,可能是因为她最近吸毒的时候加多的量。
数据量好,温妩说:“还差三千,你几号要?”
“一个星期。”
“这么急啊,那得再加一千。”
“你是故意的!”小夏恼羞说完看向周驰,眼里是要他撑腰的委屈。
温妩淡笑地扬眉,看一眼周驰:“你没钱的话那就让他给你付咯?”
小夏双眼熠熠等着周驰。
周驰无动于衷,薄唇是淡漠的线条,眸底也没有情绪。
小夏感到心口尖锐的疼痛,再次上前扫码付完全部的钱:“记住了,七天内,第七天我必须拿到我的旗袍。”
“好的,您慢走。”
小夏推门走出店,隔着玻璃门还能望见店里的青年,他看了一眼温妩。
他不是人,是片海,波涛暗涌。是轮烈日,灼灼热烈。
他的目光很短促,短促得像刚才并没有看过灯下的女生。
他转身推门出来:“过来。”
他语气低沉,还有些凶,小夏却感觉喜欢他这样的凶。
“我跟她已经分手,这女的花了我不少钱,你怎么也还被她这样宰?”他走远一些这样说。
路灯光线明亮,小夏歪着头看他这份恼羞的神态:“好像你很在意她?这个姐姐很漂亮,你应该一直没忘记过她。”
青年张唇要反驳,她很快地说:“我也有旗袍了哦,等我的做好了我就穿给你看。”
周驰吸了口冬日阴冷的空气,沉声回:“小夏,我始终把你当妹妹。周哥领我进门,我谢他,也谢你。要按道上的规矩那我该喊你声嫂子——”
“我不是!”小夏焦急反驳,“我不是他女人,他是强迫我的,他好久没找我那个了,半年?不,有一年了。”
小夏边说边哭,她的反应太激动。
她也察觉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焦急地扯周驰的大衣:“驰哥,我没有这样的,我很听话的,我只是被四号变成这样,我……”
周驰退了一步,她的手从他大衣上滑开。
他严肃地把话挑明:“你什么事我管不着。但道上的规矩就是规矩,我跟你没可能。你别再招惹这女的,让她知道我们干的事,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付给司机车费,恢复一个毒贩狠戾的神色:“上车,你还当我是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