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峰有些坏笑地看周驰,周驰不着痕迹勾了下唇,将纸箱抱去杂物间。
这顿年夜饭是周驰和赵行峰两个人在做,温妩就听着电视机里喜庆的节目刷刷手机,接收朋友和客人的祝福。
饭菜做好,周驰正好接到阿时的电话,阿时来送烟花。
阿时和纪冲就等在楼下,他们开了台面包车来,望着除夕喜庆的长巷,脸上也多了几分新年新气象的喜悦。
纪冲蹲下身检查这十箱烟花,阿时叫他:“你他妈把烟灭了,火星掉进去炸死你。”
阿时忽然感觉到有人拍他肩膀,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一个二十几岁的寸头青年冲他笑:“有打火机吗哥们?借个火。”
纪冲把那支本来要灭的烟扔过来。
青年连忙接,胆小如鼠的模样,生怕被烫到手。
青年对着烟蒂的星火点燃嘴里的烟,好奇地凑过去扒拉了下纸箱:“二十响的焰火,这得不少钱吧?”
“当然,这是最贵的烟花。”
“咱这儿不让放。”
纪冲掀起眼皮给这青年一个“用不着你提醒”的眼神。
青年有些被觑到,笑着说了句新年快乐往前离开。
只是他并没有走远,在拐进一栋楼后眼神倏然森冷,举着耳边的手机:“追踪器放进去了。”
“确定是姓周的的小弟?”
“那黄毛和照片里一样。”
青年再等了会儿,看见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性走到两人身前,只是戴着口罩,只能看清楚一双眼睛。他放大手机上的照片,眯起阴沉的眼仔细辨认。
周驰站在阿时他们身前,余光习惯性打量四周。
除夕的街道上行人比往常少一点,梧桐树上挂满新春璀璨的彩灯,一派和乐景象。
他打开后备箱,让纪冲和阿时将烟花搬上车:“烟花没问题吧?”
“检查了哥,买的最好的烟花!保准嫂子会开心!”
周驰眼神冷淡,睨了眼阿时,无声的冰冷在警告他多嘴。
阿时嘿嘿笑了两声。
周驰问:“最近没什么可疑的人和事吧?”
阿时说:“就房东时不时就要来一回,生怕我们烧他房子似的,别的没什么。”
周驰点了点头,嘱咐他们对房东礼貌点。
等纪冲把烟花都搬进后备箱,周驰拿出六个红包递给他们:“压岁钱,回去给兄弟们。”他这边只剩下这几个没被抓的小弟。
阿时和纪冲喜滋滋数着钱开车离开。
周驰回到楼上,温妩和赵行峰已经盛好了饭菜。
她在桌上摆了三副多出来的碗筷,一副是给她外婆的,其余两副是给他父母的。
温妩笑着宣布:“跨过今年,我祝福你们俩心想事成、新春如意、平安顺利!凯旋胜利!除夕快乐~”
三个人举杯碰着杯子里的可乐。
这顿饭吃得都很开心。
饭后,温妩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周驰拉过她手,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赵行峰,借这个机会亲吻温妩额头。
“你和周行下楼等我,我收拾一下就来。”
“还要收拾什么?我帮你啊。”
“有个电话要打。”周驰只能这样说。
温妩笑起来:“哦,懂了!”
她转身去换衣服。
黑色的短款羽绒服,一条阔腿牛仔裤,戴上了口罩,系好一条灰色的围巾。
她走到厨房门口:“那我们在车上等你。”
周驰弯起唇。
赵行峰在关上门时对周驰眨眼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周驰瞪了他一眼,这才取出那个纸箱里的鲜花。
他学着网上的布置,清空冰箱,将鲜花和弯月亮的小闪灯摆放进去,把首饰盒放在鲜花中间。
关上门后又主动打开试了下。
各种漂亮的花塞满了冰箱,月亮灯一闪一闪,中间摆放着精致的首饰盒。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情侣钻戒和他写给温妩的跨年告白信。
周驰几乎能想到等下回来的时候温妩发亮的一双眼睛和她往他怀里扑的笑脸。
他抿起薄唇,关好冰箱门走下单元楼。
还没上车都能看到温妩和赵行峰投机的姿态。
“你们在聊什么?”周驰坐到了副驾驶。
赵行峰发动引擎驶出春徊巷。
温妩坐在后排:“没什么呀。”她和后视镜里的赵行峰对上眼,赵行峰也露出一个不说破的眼神。
刚刚赵行峰跟温妩说周驰在他们那里是最受女生欢迎的,也是最有才艺的,每次年会他都能拿个第一。然后他们这组的组员总是把周驰第一的红包骗走,周驰也都乐意给。
但就在今年,他两次提到立功的奖金。
刚才赵行峰笑着说:“这是要攒老婆本了。”
温妩笑着咬了颗喔喔奶糖,听着这句比她吃到的奶糖都还要甜。
车子一路平稳驶向城郊今晚烟花秀的地点。
没有人会注意到很远的后方两辆面包车悠闲地跟着,就算是被后方超车离远了周驰那台越野车,也一点都不紧张。
后排的青年倚着靠背吐出个烟圈,望着平板地图里不断前行的追踪坐标,忍不住嗤笑,他的眼睨着窗外夜色,光影照亮他眸底嗜血的戾光。
后排两个青年举过来手机:“查到了查到了,[阳安县烟花秀陪你跨年,大型烟花展欢度除夕]。这路线不就是去这个烟花展的?”
他们笑:“那女的身材不错啊,临死前的浪漫。”
车厢里全是这种肆意的笑声。
第49章 小五,对不起
县城在陇州的郊县,虽然偏远,但在跨年这个节日里迎来了四方来的客。
烟花秀停车场已经没有停车位,保安岗里的保安在指挥往前面空地停。
赵行峰打着方向盘跟着前方的车。
周驰看了眼手表,20:00。
烟花秀有两场,一场是21:00预热,一场是23:30跨入新年。
周驰刚要开口,温妩已经说:“我们就看九点钟那趟,我们把烟花放完,然后回家去跨年。”
她也知道时间太晚可能对他们俩不安全,也怕他们随时都有任务。
周驰赞许地抿起唇,这正是他刚才想说的。
赵行峰也停好车,对温妩竖起一个大拇指:“您是这个!嫂子果然不是随便人就能当的。”
烟花秀在一片山腰平地,周围人山人海,选择来这里跨年的人很多。四周有不少展台在卖当地扶农产品和特产,也有一些玩耍的气球打靶、套娃娃、写数字游戏。
温妩眼睛落在气球射击的那些枪上,想起了周驰那天晚上持枪的样子。
他就像她漆黑世界里突然降临的神,侧颜完美,眯起眼眸,吐出嘴里叼的烟,毫秒之间命中坏人。
是她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周驰好像读懂她的想法:“想玩这个?”
“你们可以玩吗?”
“我们现在就一公民,怎么不能玩。”赵行峰说完坐过去,喊摊位的老板,“来两把这玩意儿,怎么算?”
“打中三个气球可以任选礼物。”
那些气球都在夜风里飘动,特意放长了线,根本不好打,旁边的玩家都没几个打中。
赵行峰端起弹枪瞄准,依次打过去六发射中五个气球。
老板有些震撼:“你当过兵的?”
“没有,我们家以前就是开这个的,我和我哥从小就玩。”
周驰睨了眼这小子,反应还算快。
温妩十分兴奋地看周驰。
周驰拿了把弹枪教温妩,他长臂从她腋下穿过,帮她调整姿势和位置,也握着她手扣动扳机。
枪管里的弹球全部射出全部都命中了。
温妩很兴奋,仰起脸看周驰,不顾周围人山人海,就这样踮起脚尖亲上他下巴。但两个人都戴了口罩,算是隔着一个口罩的吻。
温妩在礼品区挑了很多毛绒的玩偶,反正她喜欢这些,可以拿回去摆在房间里。
老板在旁边发出一声肉痛的叹息。
舞台上已经有主持人在念热场的烟花秀要开始了。
温妩说:“我们把这些放去车上吧,然后把烟花搬下来。”
周驰点头,赵行峰提前走过去打开后备箱,也将温妩手上那二十几个战利品放去后座。
周驰从后备箱里搬出几箱烟花,看到最底下那箱有一管被戳了个洞,买到次品了?
他伸手去拿,检查了下,忽然从里面掏出一个微型仪器。
他错愕瞬间,眯起瞳孔。郑祁华也正在这时给他打来电话。
…
一个小时前的省会南峡。
州安省公安厅缉毒总队审讯室里,郑祁华终于审讯出有利的口供,而且对周驰极为危险。
闫致兵一直都是不配合的状态,反正从他的地下制毒实验室查出来的毒品数量和他手上的人命足矣宣判他的罪行。招与不招在他这种大毒贩眼里没有区别。
这几天缉毒总队展开了各种各样的审讯技巧,闫致兵都没开口。
唯独昨天,郑祁华告诉他:“明天就是除夕了,你女儿说想给你做咖喱饭,希望你能回去吃。如果你配合我们,明天我们会把咖喱饭给你带过来。”
穿着囚衣的中年男人眸底有一瞬间的波动,手指也有轻微的颤抖,但他还是不开口。
到今天除夕,郑祁华还是让警员将小女孩做的咖喱饭带了过来。
闫致兵在吃这盒饭的时候眼眶里有明显的热流涌动。
到晚上的审讯,郑祁华给闫致兵看了视频。
一个是早上小女孩亲手和妈妈做这份咖喱饭的视频。
一个就是现在实时接通的视频。
手机那头的陈娴和陈薇薇在省厅安排的房子里做年夜饭,包饺子。旁边是两个在保护他们的警员,一男一女,都对小女孩很照顾。尤其是视频里陈薇薇够不到冰箱上层,打翻了一个碗,被保护他们的女警一瞬间拉到怀里。
那碗里的汤都浇在了女警身上,她还第一时间关心小女孩有没有伤到。
而陈薇薇做好了饺子,对着手机说:“爸爸,哥哥和姐姐说你在很远的地方,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语文考了95分哦,我们班第一!爸爸,我好想你。”
郑祁华打出亲情牌,说了很多闫致兵罪行对无辜妻女的影响,也说起小薇如何乖巧懂事。
闫致兵终于在审讯室里流下眼泪。
郑祁华说:“过完初二我们就会护送你妻女回老家,你太太还是不信你是在贩毒,你应该清楚,你不交代,我们没有名义再对犯罪人家属实行保护。”
审讯室静了好久,闫致兵终于说:“我说——”
黑王拜克。
他才是大毒枭,他才是这个毒品帝国实际的掌权者。
“从07年到现在,我都没见过黑王,我这个级别还不够资格见他。”闫致兵浑浊的眼里掀起一幕幕往事,他开始从头交代。
“我们都归槟野掌控,槟野是黑王的儿子。”
“黑王拜克你了解多少?他是迦曼国籍?”
“他是中国人,拜克是迦曼的名字。他老家在云南还是四川?或者贵州,或者广西?我不清楚。”
郑祁华:“黑王的年龄多大,多久开始制毒,他有武装势力吗?”
“他的年龄我不知道。他制毒是02年吧,不,98年?我真的不清楚他,他是一个恐怖的名字,他是一张巨大的黑网,他……很可怕。”
郑祁华端坐在审讯案前,心脏如同压下沉重的巨石。
所有警方和线人的线索都只以为槟野才是这个毒品帝国的幕后大手,但竟然是一个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那槟野呢,你了解多少?”
“他是黑王的儿子,黑王从来不现身,都是槟野在管理所有交易。他二十几岁,应该快三十岁了,很年轻。但他光看长相就很怵人,是那种你见到他只能低下头,连眼神都不敢对视的感觉。”
“槟野在我们的资料里是35岁。”
闫致兵笑了下:“我知道,我们这种人很多都伪造了信息。”
他继续说起:“我在2012年之前都跟在槟野手底下,我做迦曼到云南的线。12年底我和他来到州安省,因为我老婆女儿是这边的人,那次他也是让我回来团聚一下。那次就是你们警方部署的[12·19毒品抓获行动]。”
闫致兵说到这里有些好笑,因为那次警方没有更多的消息,线人只以为是一场普通毒贩的交易案,等警方展开抓捕时槟野受惊逃了,而线人在这时才传回消息,来交易的竟然有毒枭槟野。
之后省厅展开特大案部署,但槟野已经闻风调来了武力,省厅牺牲了三名缉毒警察,伤员也惨重。
“就是那次我和槟野分开了,我已经回不到云南和迦曼,只能束手束脚在这里。”
郑祁华问起槟野别的消息,闫致兵能说的都在招供。
郑祁华问:“槟野就是太子爷?”
“太子爷?”闫致兵想了下,摇摇头。
“那太子爷是谁?”
“你说太子爷那应该就是黑王的儿子。”
“除了槟野,黑王还有别的儿子?”
“嗯,我听以前带我的人提过,是有一个,但我不清楚他的事。”
“请你如实交代,审讯过程不得有隐瞒。”
“我真不知道太子爷的事,他是谁我都不清楚。对了,槟野不是黑王的亲儿子,我们以前私下里喝酒时讨论过,槟野应该是黑山的儿子?但谁知道呢,黑王把他当宝贝儿子,什么都交给他做,很信任他。”
黑山是04年警方与迦曼国联合抓捕到的跨境大毒枭。
只要有这条线索,他们就有办法让线人去暗查黑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