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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豆豆不难带,晚上拉了一回,弄干净后就又睡了。
云禧睡得也不错,一个梦都没做,起来后给孩子换了尿布,习练一会儿内功,伙计就送水来了。
她洗漱一番,从空间里拉出一条丝巾系在脖子上,刚坐下把云鼎粉剂吃了,钱娘子就来了。
“云娘子起来了吗?”
云禧打开门,朝笑得一脸灿烂的钱娘子点点头。
钱娘子道:“云娘子真神了,我这一宿睡得太好了,一次没醒过。”
云禧道:“那……”
钱娘子拦住她的话头,“你喉咙痛,就不要说话了,我就是高兴。好几天睡不踏实了,白天还要干活,可要了老命了。药已经让掌柜的抓去了,吃三剂嘛……我都懂。”
云禧的喉咙好一些了,但还是很痛,她不让说就果然不说了。
钱娘子把托盘放下,又道:“这是我刚买的羊奶,用萝卜熬过,不膻。楼下有粥有咸菜,还有包子,云娘子想吃什么尽管吩咐。”
云禧道:“谢了,我下去,吃。”
“好。”钱娘子早上活多,答应着出去了。
羊奶确实不膻,小家伙胃口也不错,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喝完了。
云禧给他把了泡尿,带着他下了楼,先去了柜台处。
钱掌柜好像忘了昨晚的事,笑眯眯地说道:“云娘子用早饭了吗?”
云禧摇摇头,示意他把毛笔借她一用。
钱掌柜很自觉,连笔带纸一起送了过来。
云禧写道:“我要开间医馆,想租一间带后院的小房子,您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吗?”
“开医馆?”钱掌柜皱了眉,“云娘子,哪有女人家开医馆的,不成体统嘛。”
云禧又写道:“我是女人,专门给女人看病不好吗?”
曲线救国,比给人讲大道理简单多了。
“诶哟,这倒是好事。”钱掌柜的眉头舒展了,“我还真知道哪儿有合适的,你先用早饭,等我家老婆子忙完了,让她带你去,价钱和位置包你满意。”
云禧继续写:“谢谢掌柜。我要一碗清粥,两个包子,三个蛋,一碟咸菜。”
钱掌柜给小伙计吩咐下去,请云禧堂上就坐。
客栈小,大堂也不大,总共五张小餐桌,四张都坐满了人,只有挨着门口的一张没人坐。
五月份,天气已经很热了,在门口也无所谓。
云禧拉开座椅,对着门坐了。
“啊,啊。”云豆豆咬着手指尖,直勾勾盯着隔壁桌正在啃包子的中年大叔,馋得直打挺。
云禧在小包子脸上戳了一下,心道,你个小馋猫,急什么,一会儿就有吃的了。
“还没用饭吗?”一个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云禧听着耳熟,抬头一看,果然是季昀松来了,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秦妈妈?”
季昀松在她对面坐下了。
他左脸有些红肿,应该是挨过打了,下眼袋发青,昨晚大概没怎么睡好。
云禧在心里叹了一声,这位也是小可怜啊!
季昀松见她打量自己,颇不自在,赶紧开口道:“秦妈妈死了,暂时只能如此了。”
云禧明白,再往下查,也不过多死两个知情的婢女罢了,伤不到马氏分毫。
想弄马氏,除非她不离开侯府,大家斗个你死我活——不过,她初来乍到,没什么宅斗的本事,而且马氏“天时地利与人和”,死的极可能是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再找机会吧。
云禧在桌面上倒了一点凉茶,食指蘸水,写道:“和离文书。”
“啊……”云豆豆见云禧不搭理他,气得大嚷一声。
小家伙瞪着大眼睛,张着小嘴,亮晶晶的口水带着泡泡流了出来。
季昀松朝衣襟伸去的手顿了顿,然后调转方向,从袖子里扯出一方手帕,给云豆豆擦了擦口水,问道:“你怎么打算的,回虞州吗?”
云禧抱紧云豆豆,继续写:“留下来,开医馆。”
季昀松有些惊讶,“你会医术?”
“哇……”云豆豆吃不到想吃的东西,又被云禧的手臂箍着动弹不得,放声大哭。
大堂里的所有食客都看了过来。
云禧抱歉地朝四周鞠了几个躬,正要站起来带豆豆出去走走,就见钱娘子端着食物来了。
大包子白白胖胖,粳米粥米香扑鼻。
云豆豆像被按了暂停键,一下子安静了。
“看把小少爷急的,来了来了饭来了。”钱娘子把几样食物放在桌面上,目光在季昀松脸上身上一扫,笑道,“这位可是老客了。”
季昀松道:“承蒙照应。”
钱娘子摆摆手,“公子客气了,应该的。”她看向云禧,“一个人带孩子不好吃饭,云娘子需要帮忙吗?”
云禧摇摇头。
钱娘子便朝二人福了福,“二位慢用。”
云禧目送她离开,拿起一个鸡蛋“当”地一磕,回复季昀松之前的问题,“我懂。”
季昀松起身把孩子抱了过去,“你先吃饭,我带他。”
云豆豆不乐意了,又“啊啊”叫了起来,小手一挥,“啪”的一声打在季昀松原本就有些红肿的脸上。
云禧吓了一跳,正要把孩子拿回来,就听季昀松道:“不要紧,你用你的。”
“好。”云禧抓紧时间把鸡蛋皮剥了,咬掉蛋清,用勺子刮一点点蛋黄送给云豆豆的嘴里。
她手型白皙纤长,皮肤细腻,指甲莹润,仿佛精雕的翡翠,一掰就碎,但也漂亮至极。
拥有这样一双手的主人居然挥着门栓打伤了一干粗使婆子。
季昀松真心觉得不可思议。
“啊啊!”云豆豆吃了一口,高兴了,小胳膊小腿一起挥舞了起来。
季昀松收回视线,“原来还是个贪吃的。”
云禧笑了,小孩子哪有不贪吃的呢?
季昀松道:“你既然不走,和离的事便也不急,医馆开起来再说,我虽人微言轻,但好歹也能有个照应。”
他这番话说得真诚,但云禧却觉得不大对劲。
无论是季昀松还是季家人,他们都恨不得马上和离,他怎么就不急了呢?
难道是……想抢孩子?
她这个念头刚起,就见季昀松的小厮跑了进来,说道:“四爷,世子爷和二老爷一起来了。”
第4章 落脚
季昀松的脸色有些难看,眼里有难堪,也有愤怒,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云禧把孩子抢了回来,警惕地看着季昀松。
季昀松道:“放心,孩子就是你的,我不抢。至于他们……”他苦笑了一下,“他们也不会抢的吧。”
这倒也是。
云禧松了口气。
季昀松出去了。
不多时,窗外停下一辆马车,说话声也传了进来,声音不大,夹杂着周遭杂乱的声音,很难听清楚。
但云禧有内力,耳力在常人之上……
“伯父,父亲。”
“她在哪里?”
“里面,正在给孩子哺食。”
“她什么意思?”
“她想和离。”
“那不是正好?我已经把和离书带来了,你们一起署个名吧。”
“这……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明昱想缓缓再说。”
“不必,只要她肯和离,我自会派人送她回虞州。”
“伯父,豆豆也是我的儿子……”
“你舍不得,把孩子要回来就是,谅她不敢不给。”
岂有此理!
云禧黑了脸,想起身,又忍住了。
就听季昀松说道:“这就不必了吧,云氏力大无比,一旦闹开了,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那就算了。你将来总要成亲,届时这孩子不嫡不庶,难办得紧,不如跟着母亲。”
“你伯父说得对,不要犹犹豫豫的小家子气,一个村妇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还是你就喜欢给人做赘婿?你若喜欢,趁早给我滚出去,季家不……”
“二弟小点声。”
堂堂新科探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训得跟孙子似的,而且,季昀松刚刚归家,亲爹就说出了“滚出去”的话,这是多看不上这个儿子啊!
云禧想,如果季昀松就这么忍了,日后别想认豆豆这个儿子,她儿子没有这么窝囊的爹。
季昀松长久地沉默着。
“昀松,你怎么想的?”
“伯父,入赘我是被逼无奈,但眼下孩子还小,云氏又打算留在京城,现在就和离,将来被人说出去,对我的影响不好。”
“嗯……这的确是老成持重之言。既是如此,今日就算了,徐徐图之也好。”
“你把她的行李先送过来。不要黏黏糊糊,牵连不清,知道吗?”
……
季家父子走了。
云禧也彻底平静了。
她心道:“行吧,只要不抢豆豆就行。再说了,原主和季昀松确实没什么感情,人家为自己着想没有错。如果不是原主,以季昀松现在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大家客客气气和离就好,想多了就是道德绑架。”
“云娘子。”小果子进来了,“我家四爷有事先回去了,他说改天再来。”
云禧颔首,把剩下的四分之三鸡蛋黄放到自己嘴里,舀起一勺白粥送到豆豆嘴边。
云豆豆比较好喂,鸡蛋黄和白粥都吃得津津有味。
小果子道:“云娘子,小人还不走呢。四爷说,你要租房还用得着我,看孩子、买东西、做卫生,小人都可以帮忙。”
这小厮长得眉清目秀,口齿伶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言语之间也很真诚。
云禧觉得云中晖很会看人——季昀松处事周到、心有城府,确实是可造之材。
可惜,没有缘分呢。
云禧挤出两个字,“多谢。”
小果子吓了一跳,“云娘子客气了,这都是小人应该的。”
用过早饭,钱娘子还在后厨忙碌着,大概辰正过后才能闲下来,云禧呆在客栈没意思,就想到街上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福来客栈在静宁街上,是条南北向的街道。
此街东头有南城门,西头有贡院,它介于二者之间,两处热闹都沾不上,街道虽然宽,但跟繁华无缘。
店铺不多,规格也很小。
从客栈出去往北,走一盏茶的功夫,有家瑞宁堂,两间门脸,既是药铺也是医馆,堂中有两个坐堂老大夫。
云禧在门外略看了看,买药的有,看病的也有,但都不多。
她心里想,一条街,两家医馆,会不会太多了?
“云娘子,那边就有铺子招租!”小果子打断了云禧的思考。
云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一家店门紧闭的铺子。门上写着招租,牌匾的位置空着,不知道原来是做什么的。
“这个位置好,两家离得近,小人去打听一下吧?”小果子道。
云禧点点头。
其实两家离得近,有坏处也有好处。好处在于方便病人,易宣传;坏处是,容易形成恶性竞争,一旦内卷起来,她肯定吃不消。
不过,这条街只有这一家招租,且地理位置不错,错过就可惜了。
小果子回来得很快,汇报道:“云娘子,一个门脸加一个小院子,月租五两,三个月起租,具体的还得问东家。”
“啊,啊!”豆豆突然拍了拍云禧的肩膀,让云禧看绸缎庄外吃西瓜的小男孩。
八个月的孩子确实可以吃辅食了,但这个时间不行,西瓜利尿,不方便。
小果子道:“云娘子,小人去买吧。”
云禧摇摇头,把豆豆从肩膀上放下来,抱在怀里,对上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憋着坏道:“你叫……娘,就给。”
她习惯了“妈妈”这样的称呼,自称“娘”有些别扭。
“娘,娘!”豆豆一巴掌拍在云禧脖子下面,大声叫两遍,伸出小手,努力指向吃瓜小男孩。
云禧:“……”这么容易的吗?
“噗……”小果子笑出声来了。
他自知失礼,赶忙拍了个马屁,“云娘子,小少爷可真聪明,是不是?”
云禧用食指点点豆豆的脑瓜门,决定说话算话,从瓜摊买上一个小西瓜带回了客栈……
辰正一过,钱娘子果然闲了下来,吃完云禧送的瓜,她带着两大一小出了门,往瑞宁堂的方向去了。
钱娘子笑道:“这一片租金不高,生意稳定,养家糊口没问题,很少有出租的铺子,云娘子一来就有空出来的,而且对面就是瑞宁堂,着实有福气。”
云禧知道自己猜对了,问道:“婶子知道租金多少,怎么租吗?”
钱娘子道:“房子七成新,五两一个月,最少租仨月。我家地方小,客人一多就不够住,掌柜的本想租来着,可那院子实在是小,派不上用场,也就罢了。”
云禧道:“每天一百六十多个大钱,那是不便宜。”她手里只有五十几两银子,交三个月租金,打个药柜,再弄点生活用品,剩下的就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