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季昀松赶到了,带着颤音问了一句。
“公主的鞭子伤到它的眼睛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卷纱布交给王铁柱,“你把它的两只眼睛都缠上。”
“还缠它做什么,这种畜生就该宰了!”
“就是!”
“不听话的畜生留着何用?”
“说什么呢,来来来,我也甩你一鞭子,你要是不疯,我就亲自把它宰了。”
“云璟你少来,它可是伤了婉仪公主。”
“它就是头畜生,还能知道谁是公主怎地?”
……
这个弟弟可真是不错!
云禧肯定地看了云璟一眼,对季昀松说道:“我没事,就是肩膀和手用力过猛,有点抻到了,问题不大。豆豆吓着了没有?”
“娘,娘……”豆豆张着手臂求抱抱,脸上没有泪痕,笑容倒是不小。
云禧明白了,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她遇险的那一刻,这傻小子应该是兴奋的。
“娘去看看太后娘娘和病人,回来再抱你,你去跟爹爹骑马好不好?”她凑过去,安抚地在包子脸上亲了一口。
一听到骑马,豆豆就不求抱抱了,转头对季昀松说道,“骑。”
小果子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钦佩地说道:“云娘子真是艺高人胆大,小人的心脏到现在也没消停下来呢。”
“云大夫,皇上请你过去一趟。”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
“好。”云禧朝豆豆挥挥手,快步朝人最多的地方赶了过去。
太医院来了三个随行御医,一个是周院使,一个方御医,还有一个负责外科的楚大夫。
这三人都是圣手级大夫,所以云禧才没急着去看婉仪,而是先处理马,以免引起对方无端的猜忌,毕竟,她对做御医毫无兴趣。
“皇上,婉仪公主醒了。”一个宫女禀报道。
“她身体如何?”嘉元帝问道。
“右臂骨折,楚御医说问题不大,可以复位。”那宫女禀报道。
云禧虽未赶到,但现场安静,这番话听得分明。
她心道,命够大的,脖子没折。
如果脖子折了,她和季昀松绝对会被皇后恨上,运气还算不错。
“别碰我!父皇我的腿也疼,呜呜呜……”围挡里传来婉仪毫无气质的哭喊声。
又一个宫女从围挡里跑了出来,“启禀皇上,楚御医说,婉仪公主胯骨脱臼,他力气不够,需要马上回宫治疗。”
“云大夫何在啊?”嘉元帝道。
“民女在。”云禧到了,“民女会接骨,请皇上放心。”
嘉元帝摆了摆手,示意云禧赶紧进去。
云禧进入围挡,满头大汗的楚御医松了口气,“公主不必心焦,云大夫力气大得很,一定可以马上复位。”
他当时就在赛场边缘待命,对云禧救人时的矫健身姿印象深刻,尤其是她对着马头拍下去的那一掌。
周院使拱手道:“这里就交给云大夫了。”
“废物!”婉仪忽然大怒,像个疯婆子似的喊道,“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她的头发纠结着散了一地,上面粘着马粪、柴草一类的脏东西,因为连续拖拽的关系,白皙光滑的脸上留下了大片血痕,左臂不自然的翻转着。
云禧看着都疼,心道,脾气再火爆,也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中二少女而已,这要是让姜皇后瞧见,只怕要心疼死了。
两名御医退了出去。
婉仪的管事嬷嬷恭恭敬敬地说道:“云大夫,你看看需要咱们做什么?”
云禧道:“我先看看她的腿。”
“呜呜呜……你也滚,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婉仪大概不想看见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嬷嬷不好意思地看了云禧一眼,说道:“公主,是云大夫冒险把公主从马蹄下救了出来。”
“呜呜呜……”婉仪公主嚎啕大哭,却不再说让云禧“滚出去”的话。
云禧不理她,和宫女一起,把裙子小心翼翼地掀起来,再撕开两条亵/裤裤腿……
脱臼的是挂在马镫上的那条右腿,软塌塌地歪在一旁,左腿有磕碰伤,不严重,双腿都没有骨折。
右脚脚踝的软组织受伤不轻,血肉模糊,楚御医还没来得极处置。
云禧避开脚踝,拎着伤腿上下晃了一下,婉仪喊了声“疼”,哭声更大了。
“你们俩。”她指指两个虎背熊腰的嬷嬷,再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们压住婉仪。
两个嬷嬷按了上去。
婉仪警觉起来,立刻抬头看向左右……
云禧趁机一拉一送,便听到髋关节发出一个轻微的“咔嚓”声。
“好了。”她笑着说道,“已经回去了,肯定瘸不了了,公主忍耐一下,民女再按一按,让你更舒服一些。”
“真的?”婉仪不哭了。
“当然。”云禧在她身边蹲下来,运用内力在髋关节处推拿了一番。
处理完脱臼,在脚踝处敷上止血散,包扎好,就有人把夹板送了过来,云禧顺便把婉仪的手臂也接好了。
嘉元帝着人送婉仪和郑太后回行宫,他自己留了下来——他顶着大太阳,一直站在围挡之外。
他对云禧说道:“免礼,婉仪的伤怎么样了?”
在云禧的印象中,皇室无亲情,但嘉元帝给了云禧不一样的感受。
她说道:“启禀皇上,婉仪公主右上臂骨折,右髋骨脱臼,民女已经处理好了,但关节囊、韧带,以及周围的皮肉都有重大损伤,近期不能落地,必须静养一个多月。请皇上放心,绝不会留下永久性伤残。”
嘉元帝松了口气,“你救了朕的女儿,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云禧道:“民女是大夫,救死扶伤乃是……”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改了口,“民女求皇上把那匹伤马赐给民女。”
“哈哈哈……”嘉元帝轻笑起来,“好一个救死扶伤!好,朕成全你,那匹伤马给你,顺便赐你一个庄子,以及……”他看了不远处的季昀松一眼,“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便相当于免死金牌一张!
云禧赚大了。
人群中登时骚动了一下。
“云大夫也回行宫吧。”嘉元帝转身朝御座走了过去,“骑射比试继续。”
云禧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婉仪,一命换一命,得到一个口头的免死金牌,确实不亏。
但实际上,她并不想要这样的奖赏,她想要的是马氏得到报应,还想要一个自由行医的保证。
然而皇上金口玉言,她若反对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嘉元帝一走,季昀松、杨道文、云璟等人就围了上来。
“恭喜云大夫。”
“恭喜季大人。”
“云大夫身手不凡。”
“云大夫医术高超!”
……
云禧被恭维得头皮发麻,勉强应付两声,以马上要回行宫为借口遁了。
看着娘俩匆匆远去的背影,季昀松长长地舒了口气。
杨道文道:“真没想到,一个赘婿也有被推崇和羡慕的一天,不过……”他伸出左臂,挂在季昀松的肩膀上,“明昱,挨过揍吗?”
云璟道:“不要污蔑我们老云家的人,云大夫脾气好着呢,我这么能闹,她都从未生过气。”
季昀松微微一笑,“你都听见了?”
杨道文瞄了一眼脸色极差的季春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娶一名悍妻未必比娶贵女差嘛,大家说是不是啊?”
“言之有理。”
“道理虽不差,但得有季大人的运气才行。”
“云大夫才貌双全,不可多得。”
“季大人,我母亲这几日不太舒坦,回去后想请云大夫走一趟。”
“是啊是啊,内子体弱,等打完猎,就让她往枯荣堂走动走动,请云大夫看看。”
……
云禧一回到行宫,就被李嬷嬷请了过去。
豆豆睡着了,她不敢放下,只能抱着他一起去。
内院里的人忙得人仰马翻,宫女、嬷嬷、小太监各司其职,正在收拾衣物和器皿。
云禧问道:“太后娘娘要回去了吗?”
李嬷嬷道:“是的,公主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后娘娘无心再玩,要送她回去呢。”
云禧心道,就这么回了可就太没意思了,不但没有尝到出游的乐趣,而且体验感极差,只怕日后再让她听从医嘱都难了。
还是得想办法让她留下才行。
第64章 消毒
郑太后在婉仪公主的卧房里。
云禧进去时, 婉仪正抱着郑太后的胳膊痛哭流涕,郑太后心疼孙女,也在抹眼泪。
李嬷嬷不敢打扰, 便示意云禧等一等。
云禧不想等, 也不能等。
她从挎包里掏出一只小瓷瓶, 对李嬷嬷说道:“这药是我亲自做的, 可以更快地促进皮肤愈合, 虽不保证完全不留疤,但一定能少留疤。”
婉仪顿时安静了下来,“快给我拿来。”
李嬷嬷接过药瓶送了过去。
婉仪用过云禧的祛痘膏, 知道她的东西极有效,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云禧顺势开了口, “公主长痘没留疤,大概不是疤痕体质,问题不太大,只要不哭,不动伤口,不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少吃深色的酱油一类的调料,一定可以恢复得很好。”
“嗯, 那我不哭了, 我不哭!”婉仪抬起脸, 让宫女帮她把眼泪擦干净。
云禧凑过来, 把伤口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伤口已经清洗过了, 普遍不深, 但创面着实不小, 左脸刮伤一小半, 右脸也有三分之一大小,药粉间隐约还有些微的黑色痕迹,显然没洗干净。
必须消毒。
她说道:“还有一点,光上药还不行。”
她这话显然超出了郑太后的认知。
郑太后抬高了声音,“如果上药还不行,那还要怎么做?”
云禧道:“伤口不干净,必须重新消毒?”
“消毒?”管事嬷嬷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跪下了,“怎么会有毒呢?太后娘娘明鉴,公主脸上绝对没毒。”
云禧道:“嬷嬷安心,我说的不是那个毒。”
郑太后捂着胸口,“那你说说,是个什么毒?”
云禧道:“说是毒,但其实不是毒,指的是一些看不见的小东西。就像有些刀伤,尽管伤口不致命,却总会有一小部分因伤口化脓而死,那就是没有杀死这些小东西的缘故。”
“呜呜……”婉仪又哭了起来,“皇祖母,孙女不想死。”
郑太后到底是有阅历的人,明白云禧说的是什么了,问道:“云大夫有办法吗?”
云禧道:“我祖父留下一点点烈酒,可以给公主的脸上消毒。不过,消毒很疼,而且烈酒也不多了……”
婉仪立刻说道:“都拿来吧,我不怕疼。”
郑太后问:“你有多少,能用几次?”
云禧假装思考了一番,“公主的脚踝也得消毒,顶多能用两次。”
婉仪泪眼婆娑,“那怎么办?皇祖母,让父皇派人去京城多买些吧。”
郑太后摇摇头,如果能买到,云禧就不会说那是她祖父留下来的。
云禧果然摇了摇头,“不是所有的烈酒都可以,太后娘娘可以着人去买酒,但买回来后,需要重新加工,加工还需要一些特殊的工具。”
郑太后沉吟着,“看来马上回宫是不行了。李嬷嬷,吩咐下去,哀家暂时不回京城。你去找皇上,让皇上给哀家派个妥帖的人来。云大夫,你先给婉仪消毒,再把需要的东西列一张单子。”
云禧心里一松,“好,民女这就去办。”她抱着孩子就往外走。
郑太后笑道:“好孩子,你把豆豆罗汉床上,哀家让人看着。”
“好。”云禧把豆豆轻轻放下,豆豆哼唧两声,很快又睡熟了。
云禧小跑着回到前院,从行医箱中取出一小瓷瓶医用消毒酒精,带上脱脂棉和纱布,返了回来。
郑太后让出自己的位置,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紧张地盯着云禧手里的东西。
云禧忽然想起来,人家是皇室,论理应该检查一下这些东西,便道:“太后娘娘,这些物品都是外来的,让周院使检查一下吧。”
郑太后略一迟疑,“不必了。”
“好。”云禧又看向婉仪,“公主做好准备了吗,会很疼。”
婉仪紧紧地闭上双眼,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床单,“你快点儿。”
云禧道:“伤口上有泥,我尽力而为。”她用脱脂棉蘸足了酒精试探着擦了上去、
“嘶……”婉仪倒吸一口凉气。
这姑娘没有想象中娇气,而且说话算话,居然就忍住了,直到云禧擦完所有受伤部位,她也没说不要擦了。
擦完的酒精棉球大多黑了一大片,足以证明云禧说的没错。
脸上擦药膏,胳膊、腿、脚用止血散,再用绷带缠住伤口。
弄好这一切,一炷香的时间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