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一巴掌拍在他胸脯上,“尿。”
季昀松就弹了起来,抱着豆豆蹿到床边,一把拉下小裤子。
云禧则从床下捞起小尿壶,接了上去……
二人四目交接,又自然而然地弹开了。
云禧不知道季昀松怎么想,但她明白,自己其实是个冷清的性子,谈不来轰轰烈烈的恋爱。
在她看来,如果可以,保持现状最好——彼此有共同语言,配合默契,互相关心,一起养孩子,有兴致了还可以做一做少儿不宜的床上运动。
大家一起谈个有助于身心健康的养生恋爱,细水长流,一谈就谈一辈子。
季昀松道:“山里的水凉,我去找些热水给你们娘俩洗脸。”
云禧立刻想起了大学时期每天给女朋友打热水的男生,眉眼荡起了笑意,但嘴上还是拒绝了,“不用,御厨房不好进,我们还是将就一点吧。”
季昀松点点头,“那好,你给孩子穿衣服,我去打洗脸水。”
……
上午,季昀松与杨道文等人继续跟皇上狩猎,云禧留在行宫,给婉仪换好药,陪郑太后去河边走一圈,又往林子里转转,采了好些草药回来。
因为运动量足够,午饭时,云禧让郑太后吃了顿好的,用饭大约半个时辰后,又敦促她往林子里走了一趟。
回来后,郑太后沉沉地睡了过去,云禧也总算从内院撤了出来。
恰在此时,云琛带着购买的东西和工部的两个官员回来了,陪同的还有太医院周院使。
干活的地点定在司礼监的一个营房里。
营房布置简单,只有几把椅子和两张条案。
云禧抱着豆豆,身后站着王铁柱,与四个男人对面而坐。
周院使很严肃,问道:“云大夫,酒可以消毒,对此你有什么依据吗?”
云禧道:“依据就是家祖的诊治经验,别无其他。”
周院使与一名工部官员对视一眼,“有医案为证吗?”
云禧道:“他老人家是名游医,没有写医案的习惯。”
周梓安摇了摇头。
云禧知道,他不相信她找的这个借口。
云琛也疑惑地看着她。
工部的年轻官员轻笑了一声,“云大夫,你这样说让咱们怎么相信你呢?”
云禧本以为大家在等季昀松,丝毫没料到会有这样一出,如同三堂会审一般,不免有些诧异,立刻看向云琛。
云琛与她的目光有一个短暂的交接,然后不徐不疾地挪开,说道:“几位,皇上只是想确认一下酒精的作用,并非要诸位审问云大夫。”
“云小将军言重了,下官绝无此意,只是……”周院使笑了笑,“酒精消毒一说,下官确实闻所未闻,实在无法做出判断。”
他这番话很强硬,而且作为太医院院使,实事求是的表态绝对没毛病。
但云禧却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她想,也许是孟子义的事情发出来了,不然老奸巨猾如他,不会如此不留余地。
工部另一位年长的官员开了口,“酒能不能消毒我不知道,但蒸酒并不难,不如先做起来,诸位以为如何?”
这话看起来缓和了气氛,但实则抵消了季昀松在这里面的起到的关键性作用。
云禧道:“蒸酒是不难……”
“难的是做出真正能消毒的酒精。”季昀松的声音传了进来。
云琛微微一笑,起身道:“好了,正主到了,咱们开始吧,争取在皇上回来前把成品做出来。”
季昀松进了门,朝云琛拱拱手,“好,下官听云将军的,这就开始。”
云琛道:“东西放在外面,先看看合不合用。”
一干人出了营帐。
营帐门前放着一张八仙桌。
桌面上摆着云禧要求的所有东西,包括一只圆柱形琉璃杯——茶色,有把,形制简单,但工艺不凡,在这个年代绝对是珍品中的珍品了。
季昀松看了云禧一眼。
云禧也觉得有些肝颤,小声道:“没关系,坏了我赔。”她空间里有好几只玻璃杯,每一只都比这个好看。
“呵~”工部的年轻官员李大人又笑了一声,“二位大概不知道吧,做上万只这样的杯子,也就能出三两只成品。”
季昀松不说话。
云禧也不说话。
李大人讨了个没趣,怒道:“岁数不大,口气倒不小。”
云禧想了想,把孩子交给小果子带着,对云琛说道:“云将军,的确是民女考虑不周了,既是如此,就用民女自己的吧。虽是家祖留下的遗物,但一方面用着顺手,二方面物尽其用,总比民女私藏好。”
她倒不是置气,而是长公主的这只杯子不够大,最后计算酒精浓度时一定会有障碍,不如直接拿出一只量杯来。
季昀松咳嗽一声。
云禧与他对视一眼,示意他镇定。
季昀松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了。
李大人吓了一大跳。
云琛也有些意外,但他知道季昀松曾卖给长公主一套会发出声音的妆奁盒,便很快地释然了,“好,依你。”
云禧让王铁柱把行医箱拿过来,打开,取出她为防止意外,早已备好的量杯。
量杯通体透明,无任何瑕疵,且上面标注着准确的刻度。
以工艺水准来说,比长公主的那只只好不差,但艺术性差了点。
麒麟军,工部的两个大人,云琛和云小一,以及小果子、王铁柱,全被这只杯子镇住了。
只有豆豆丝毫不受影响,一手勾着小果子的脖子,一手指着玻璃杯道:“看,看。”
“乖乖诶。”小果子感叹一声,“那可不是你能看的,打了怎么办?”
季昀松松了口气,有这样的杯子,他便有足够的把握做出云禧要的酒精。
他不再理会旁人,闻闻酒壶里的酒,递给云禧一只。
云禧也闻了闻,再倒出一点尝尝,大约六十度左右,是非常不错的蒸馏酒。
二人手脚麻利地忙了起来……
大约半刻钟后,准备工作卡在了管子上——竹管没有柔软度不能打弯,苇管一弯就瘪,影响走气。
季昀松琢磨片刻,用小刀把不同粗细的苇管切成小段,套在一起,然后再连……
可以是可以,但不大结实。
工部的两名官员唇角带笑,双臂环胸看热闹。
周院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隔岸观火,笑道:“没关系,好事多磨,再琢磨琢磨。”
云禧从行医箱里取出一块狗皮膏药,剪成条,在接头处一一缠上。
成了!
云琛点点头,“小季大人和云大夫都是聪明人。”
小厮们烧起炭盆,架锅,倒入冷水。
季昀松把两只酒壶放进水里,封好量杯。
大约盏茶的功夫后,水热了,量杯里也渐渐有液体了凝了出来,一点一滴的汇聚……
考虑到有明火,云禧怕小厮照顾不周,出现爆燃现象,一直守在现场。
天快黑时,两瓶酒才蒸馏完,待酒精冷却后,季昀松通过公式算了一遍。
大约酉时,嘉元帝满载而归了,他带着一丝兴奋、两分疲惫、三分好奇在云琛搬来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做好了吗,拿来给朕瞧瞧。”
云琛道:“回禀皇上,已经做出来了,但云大夫说,能不能用还要看季大人的计算结果。”
嘉元帝很感兴趣,一连串地问道:“如何计算?计算的依据是什么?如何能证明计算结果符合云大夫的要求?又如何证明做出来的酒精能够消毒呢?”
每一个问题都很难回答。
云禧瞧了瞧季昀松,她之前的担忧到底来了,而且还是从皇帝这里来的。
季昀松认真检查一遍计算结果,放下毛笔,说道:“微臣回禀皇上,此酒精含量大概七成二,大致符合消毒酒精的要求。”
说到这里,他看了云禧一眼,继续说道,“计算过程有些复杂,一时难以说清,但微臣相信,只要对比用过酒精和不用酒精的伤口,就一定能说明问题。”
嘉元帝摆摆手,“你既然能算清楚,就一定能解释清楚,把那张纸拿过来,详细给朕说说。”
“这……”季昀松为难地看向云禧。
工部那位老大人说道:“老臣在工部多年,从不知道酒精含量也能算清楚,皇上开恩,老臣也想涨涨见识。”
第68章 平调
嘉元帝道:“年龄和学识不能划等号, 关大人稍安勿躁,让朕听听小季大人的解释。”
“是。”工部老大人碰了个软钉子,额头顿时冒出了细汗。
季昀松看向云禧, 后者点点头, 示意他大胆地说。
季昀松带着草纸走了过去, 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刻钟左右。
计算并不复杂, 季昀松口才也不错, 嘉元帝不但听懂了,还精准地抓住了酒精密度的问题。
他想知道密度是怎么回事,数值又是如何得来的。
这个问题并不难解释, 云禧也给季昀松讲解过了。
但嘉元帝是个优秀的帝王,一个求“甚解”的人, 只用言语解释不行,还得又称又量,以数据服人。
季昀松第一次实际操作,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他糊弄过去。
于是,接下来的难点便落在‘为何只有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才可以消毒’上了。
这就太难了, 季昀松无从解释,而且以现在的科技水平也很难进行论证。
因着是医学范畴的缘故, 所有人都看向了云禧。
云禧也解释不清, 索性就推给死人。
她说道:“这个问题家祖没说过, 但家祖说过他试验过多次, 只有这个浓度的酒精对伤口最好, 其他的都达不到效果。如果皇上对酒精感兴趣, 应该让工部多加尝试, 做出各种不同浓度的酒精, 以便对此有更深入的了解,或许还能发掘出更多的奥秘。”
云禧倡导科学精神,顺便终结上一个话题。
工部的李大人问道:“云大夫,令祖有没有说过,除消毒外,高浓度酒精还有什么用途?”
云禧道:“主要作用还是消毒,家祖说也可以燃烧,所以制作时一定小心明火,以免引起火灾或者爆炸,这一点不可小觑,一旦发生就会危害生命。”
关老大人便道:“如果只是燃烧而已,又何必冒此风险呢?”
季昀松摇摇头,“即便不用来燃烧,也可配置更多的消毒酒精啊。要知道,一旦发生瘟疫,酒精的消毒作用就会大到无法想象了。关大人,视野太狭窄可不行,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他小小地反击了一下。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嘉元帝恍然大悟,“小季大人这个想法不错,可谓深谋远虑了。”
季昀松心道,可不是我的深谋远虑,而是云禧说过这个问题,我不过是拿出来卖弄一番,以便增加晋升的资本罢了。
嘉元帝站起身,吩咐道:“关大人回去蒸酒,小季大人把这个问题进行深入研究,争取给朕一个明确答案。周院使,这些酒精你拿去用,好好观察其消毒效果。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尔等万万不要轻忽。”
“是,微臣遵旨。”被点到的人纷纷领命。
……
送走嘉元帝,云琛带着周院使和工部的人也离开了。
季昀松长出一口气,“总算暂时应付过去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云禧道:“拖着吧。你的任务需要工具,皇上不给工具,你就无法完成。届时,只要在临床上证实酒精有效,日理万机的皇上就会遗忘这件事。”
季昀松明白了,“无法用肉眼看见的小东西,就是需要工具辅助才能看见的小东西。那么,你看过吗?”
他在这个家呆了那么久,云禧从未说过她有这样一个玻璃杯,但这个玻璃杯就如此轻易地出现了,而且比长公主的那只还要好。
一个游医若能有这种东西,何至于要卖妆奁盒才能买房子呢?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耐人寻味,目光也变得深沉了起来。
云禧知道,他开始怀疑了。
这是必然的。
如果季昀松再不提出这个问题,就真的太可怕了——他要么太蠢,要么深不可测。
探花不可能是蠢材,所以只能是后者,然而后者比蠢材还要可怕。
云禧说道:“这件事情有点复杂,我们回家再说。”
……
天气给力,嘉元帝玩得就开心,他们在西山玩足了三天,第五天早上返京。
云禧一家抵达京城时正好是傍晚。
因为事先没有通知,家里没有备菜,丁婶子也没回来,所以一大家子在明秀饭庄用了晚饭。
回到家后,一家人忙着洗洗涮涮,收拾行李,全部理完时夜已经深了。
季昀松很想知道云禧的解释,但他更知道今夜不是时候,便独自回西次间睡了。
早上人杂事多,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是以,季昀松吃过早饭,乖乖去了衙门。
在大门口,季昀松先碰到杨道文,随后又遇到了季春景。
季春景破天荒地没有主动跟他打招呼,视而不见地往内院去了。
杨道文道:“哟,今儿这是怎么了,知道挡不住你,所以放弃了?”
“谁知道呢?”季昀松微微一笑,“不过也挺好,至少耳根子清净了。”
杨道文勾住他的肩膀,“明昱,你进内阁的可能性很大。他日高升了,可不要忘记我这个兄弟呀。”
季昀松惊讶道:“这怎么可能?明昱要背景没背景,要资历没资历,便是你进了我也进不去吧。”
杨道文道:“就因为你既没背景也没资历,皇上才要重用你。明昱,你可是一把好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