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手级医女——十月海
时间:2021-11-16 00:35:18

  但因为她不是当权者,而且对古代社会的认识不够,有些话说出来就会欠考虑,所以必须谨慎,以免贻笑大方。
  她放下针,用剪刀剪了剪灯花,顺便梳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我说得不一定对,你听听就行。首先重新丈量土地是一场硬仗,即便有皇上支持也很难打;其次,在朝政稳定,国家边界没有侵扰的情况下,有些变革可以适当地放慢步子,一步一步来,将来遇到的阻碍就会小一些。”
  “最后一点,我觉得至关重要,陆大人声望不够,功绩太小,动作太大,肯定难以服众,容易遭到反噬。这一点跟我刚才提到的上一点,二者相辅相成。如果先易后难,一边增加声望,一边慢慢推动改革,也许就容易多了。”
  说到这里,丁婶子带着热好的羊奶进来了,“今天奶买多了,季大人和云大夫也吃一些吧,不然放到明天就坏了。”
  云禧接过自己的一碗,一饮而尽,招手叫来豆豆,用另一碗喂他,“你听听就行,如果有启发你就拿去用,不用提我。”
  季昀松知道云禧会提出一些看法,但没想她能纵观大局,提出这种高屋建瓴似的见解——或者不见得对,但真的很了不起。
  他说道:“非常有启发。”他喝了奶,把云禧的空碗一起拿过来,放在托盘上,“我先回房间了,整理一下思路,写点东西。”
  云禧挥了挥手。
  ……
  “咚咚咚……”大门被拍得震天响。
  “门,响。”豆豆从大碗里抬起头,小舌头扫了扫嘴边的白胡子。
  云禧道:“一定是有人生病了,娘去看看好不好?”
  “我喂他,你去吧。”季昀松从西次间又跑了回来。
  “好。”云禧换上外套,穿鞋下地,小跑着出去了。
  到大门口时王有全已经打开门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直接闯了进来,“云大夫,快救命,救命啊!”
  此人显然认识云禧,但云禧并不认识他。
  云禧道:“你慢慢说,越着急越容易耽误事。”
  年轻男子道:“我姓岳,表字谨言,家父岳鹏程,与杨书远同窗,在西山时跟季大人一起狩过猎。小儿下午时酉时忽然发病,云大夫快跟我走一趟吧。”
  云禧道:“你再多说一些病情,我好带药过去,以免耽误救治时间。”
  “啊,对对对对。”年轻男子跺了跺脚,“我儿五岁,高热,肚子疼,呕吐,拉肚子,有脓血,还有……”他急得直转圈。
  “够了。”云禧转身往医馆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已经知道了,王叔套车,我去准备药材。”
  这时候季昀松从二门走了出来,拱手道:“原来是岳兄,别着急,云大夫会有法子的。”
  “唉……”岳谨言还礼,“为兄先说抱歉了。孩子已经哭闹半个多时辰了,御医的药不起作用。明昱,我这也是没法子,那可是我家长子长孙啊。”
  先找御医,然后才把云禧当救命草。
  季昀松的脸上当即就冷淡了几分,但对方是吏部尚书的长子,非但他得罪不起,云禧小小一间医馆同样也得罪不起。
  他勉强笑了笑,“岳兄应该早点找我家云大夫的。”
  岳谨言也是进士出身,自然听得懂季昀松的意思,知道自家理亏,勉强赔笑道:“但愿还不晚,多谢季大人,也多谢云大夫。”
  季昀松道:“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走吧。”云禧带着行医箱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装药材的铜盆,“岳大人前头带路吧。”
  ……
  岳家在城北,离云家不算太远,云禧看过手表,骡车走了二十五分钟。
  从偏门下车,王铁柱替她拎着行医箱,二人随岳谨言进入内院第三进,西偏房。
  还没进屋,云禧就听到了嚎啕大哭声,心里顿时一紧,暗道,莫非是来晚了。
  岳谨言脸色一白,顾不得云禧,三步并作两步蹿进了屋里。
  云禧不想再等,立刻从王铁柱手上接过行医箱,嘱咐道:“你背过身去,就等在灯光地里,哪都不要去,什么都不要看。”
  王铁柱道:“好,云大夫放心。”
  云禧自己进去了,刚走到内室门口,就见岳谨言又迎了出来,“我儿昏过去好一会儿了,云大夫快随我来。”
  云禧进了屋,就见一个美妇人坐在床上,正抱着一个小孩子哀哀地哭。
  李健明眉头深锁地站在八仙桌前,手里拿着一张药方反复斟酌。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惊讶道:“原来是云大夫,云大夫也懂儿科?”
  云禧松口气,是李御医就好了,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她说道:“懂一点儿,看看能不能帮上李御医的忙。”
  李健明不是个喜欢客套的人,直接进入正题,“云大夫,已经可以确定是小儿痢疾,在下用了温中大黄汤,效果不大,已然休克了。”
  他三两句话说明病因和用药,把方子递给云禧,又道,“云大夫有什么好法子吗?”
  云禧放下行医箱和小铜盆,接过方子匆匆一看,又去看孩子。
  孩子大约五岁,由岳谨言抱在怀里。
  云禧摸摸额头,烫得吓人,起码有四十度左右,手足抽搐,痰盂里有带脓血的粪便,味道恶臭。
  她打开行医箱,取出一整套针具,再打开几包草药,捏出一点酒大黄和二花投到铜盆,说道:“岳大人把孩子放下吧,我马上给他针灸,铜盆的药再泡一炷香的功夫,然后用急火煮沸两盏茶的功夫。”
  李健明正在查看铜盆里的药,闻言蹙着眉头说道:“云大夫,孩子才五岁,而且已经服过了大黄汤,再用这么多大黄合适吗?”
  云禧抽出一根锋针,飞快地在十宣刺了下去,说道:“合适,我已经减少剂量了,李御医尽管放心。”
  李健明是御医,给宫里的孩子看病向来不敢用重药,谨慎习惯了。
  岳谨言与妻子对视一眼。
  其妻子见自家儿子细嫩的指头鲜血淋漓,顿时心痛得无以复加,“大爷,你在哪儿找来的女大夫,这般这般……要是要是……哇……”
  她大概不好意思当面说云禧不好,又怕咒死自家儿子,干脆自毁形象,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岳谨言看着李健明,“李御医,大黄用多了会怎样?”
  “这……”李健明知道自己失言了,尴尬地看着云禧,“云大夫医术高超,想必有她的道理,岳大人……嗯……”
  接下来的话涉及到一条鲜活的小生命,是要担责任的,他也说不下去了。
 
 
第72章 厉害
  尽管小岳太太心疼孩子, 却也没敢阻止云禧接下来的动作。
  她刺完十宣刺十二井,都刺完了,孩子就出了一身的汗,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云禧道:“好了, 孩子醒了。”她用一张干净的布把针上的血迹擦净, 又道, “如果你们用我的方子, 一剂就能痊愈,如果你们不用我的方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就告辞了。”
  “一剂而愈?”岳谨言有些动摇,但很快又想到了别的问题, 小声问李健明,“李御医,会不会是虎狼之药啊。”
  李健明赶忙摇摇头,“不会不会,只有大黄峻猛一些,但只要配伍得当完全没有问题。”
  “这……”岳谨言迟疑着。
  “用, 就用云大夫的药,老夫做主了。”下人掀开帘栊, 一位蓄着短须的中年人大步走了进来。
  “父亲。”岳谨言上前长揖一礼。
  “岳大人。”云禧和李健明一起见了礼。
  岳鹏程颔首道:“辛苦李御医, 辛苦云大夫。”
  李御医道:“岳大人客气。”
  云禧点头表示附和。
  岳鹏程去看了看孩子, “小儿痢疾会传染吧。”他不是疑问, 而是肯定。
  李健明道:“的确如此。”
  岳谨言吓了一跳, “那怎么办?”
  云禧看了李健明一眼, 见对方还在思索, 便抢先开了口,
  “此病大多经由粪便传染,民女认为应该做到以下三点:一是清洁卫生,对粪便进行妥善处置,灭蝇;二是饭前便后洗手,尤其是照顾患儿的人,一定要用澡豆多洗几遍;三是不喝生水,不吃没洗干净、或者腐烂变质的食物,更加不能吃被苍蝇沾过的食物。”
  她倒不是要抢李健明的功劳,而是李健明可能擅长治病,不擅长防疫——她先说总好过后说。
  岳大人道:“如何给粪便消毒?”
  云禧道:“用生石灰,等量的生石灰搅拌粪便,放一个时辰再倒掉。如果用的是痰盂,也可用烧开的沸水浸泡两刻钟,必须是开水。”
  “嗯……生石灰。”岳大人沉吟着,“如果有云大夫说的酒精呢?”
  到底是大人物,消息就是灵通。
  云禧道:“酒精可以对酒和器皿消毒,粪便消毒用生石灰更实惠。”
  岳大人赞道:“老夫明白了,云大夫年纪轻轻,好本事啊!”
  云禧微微一笑,“大人过誉了,民女见过的病例多而已。”
  岳大人道:“春秋时小儿痢疾是常见病,云大夫的药方可广泛应用吗?”
  李健明警告地看了云禧一眼。
  云禧道:“病情轻重不同,药的剂量和配伍也会有所变化,大夫不同,方子便不能广泛应用。”
  李健明松了口气,“云大夫,在下心服口服。”
  云禧道:“这方子我会给李御医一份,李御医可以斟酌使用。”
  岳大人连连点头,“云大夫心胸宽广,真乃女中豪杰也。”
  ……
  半个时辰后,药煎得了。
  云禧把药分成三份,先喂下三分之一。
  两盏茶的功夫后,孩子出了汗,热度退下去了,精神头好了不少。
  岳谨言夫妇大喜。
  然而高兴没一会儿,孩子又拉了。
  小岳太太又“嘤嘤”地抱着孩子哭了起来。
  李健明把了脉,不高兴地说道:“药已经起效了,孩子也好多了,这些是应该排出来的,难道还要存肚子里一辈子不成。”
  小岳太太的哭声被他这一句堵在了嗓子眼里,她幽怨地看了岳谨言一眼。
  岳谨言解围道:“内子不懂医,让李御医见笑了。”
  李健明完全不觉得尴尬,依旧硬邦邦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哭解决不了问题。”
  岳大人瞪岳谨言一眼,后者就不敢吭声了。
  岳鹏程第二天早上还有朝会,陪一会儿就走了,云禧和李健明一直呆到了凌晨。
  孩子又喝了三分之一的药,症状就基本上没有了……
  岳谨言千恩万谢地把云禧送回了家。
  云禧在医馆里初步消了毒,然后才进上房。
  一进屋,季昀松就从东次间迎了出来,“那孩子得的什么病?”
  云禧道:“小儿痢,其粪便具有一定的传染性,你在外面用饭要仔细些,尤其要小心苍蝇。”
  “哦……”季昀松点点头,“那治好了吗?”
  云禧道:“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在环境卫生上多做些思考,以备不时之需。”
  季昀松顿时想起了云禧关于环境卫生的一些见解,他说道:“我根据你的提议写过一个条陈,你要不要看看?”
  云禧往东次间走了过去,“你去拿,我去换套干净衣裳。”
  “好。”季昀松往西次间走两步,又停下来,“你一定累了,还是明天早上再看吧。”
  云禧也停了下来,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季昀松,“我还精神着,等下还要写个医案。倒是你,明天还要战斗呢,要不……我给你扎一针?我的针灸术不错,包你睡的踏实。”
  季昀松打了个激灵,“不用不用,我也累一天了,躺那儿就能着。”
  云禧略感遗憾,“行吧。”
  二人各自回房,片刻后,又在中堂聚齐了。
  云禧洗了脸,头发也放了下来,水打湿了鬓角的碎发,柔顺地贴在两颊上,比往日多了一分娇美。
  她盘膝坐沙发椅上,肆无忌惮地露着两只白皙的小脚丫。
  季昀松的心脏猛地跳了两下,他把写好的条陈往她旁边的案几上一放便转了身,“我困了,先睡了。”
  云禧拿起条陈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季昀松被她的脚丫子吓跑了。
  她“啧”了一声,心道,真是个敏感的小东西,比起他来,我就是个抠脚大汉!
  抠脚大汉先写医案,然后才看条陈。
  云禧怀疑季昀松的智商至少在一百八以上。
  条陈通篇没有咬文嚼字,全是干货。
  三套方案条理清晰,可执行性极高。
  一套以里甲制为基础,有现代小区的管理雏形;一套以五城兵马司为基础,有环卫局的雏形;最后一套综合前面了前面两套,大家各司其职,互相配合,可谓尽善尽美。
  他甚至还无师自通地想到了垃圾桶。
  她提起毛笔,在空白医案上写下大大的两个字,撕下来,跟条陈一起摆在案几上,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季昀松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条陈。
  他个子高,对堂屋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