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金屋——锅包粽
时间:2021-11-17 00:54:27

  已经连续几日没睡个好觉,当夜她躺在榻里辗转反侧时,围幔突然被人掀开,一道大力将她的腰身揽过去,沈沅吓得要开口唤人,男人堵住她的唇,细细在上面碾磨。
  熟悉的苦涩沉木香,沈沅唔喏一声,眨眨眼,“王爷?”
  陆浔温热的大掌贴靠到她小腹上,啄她的唇瓣,“我走这些日子,孩子可好?”
  沈沅嗔他,“王爷只知道孩子,也不问问我。”
  陆浔忽地一笑,指腹掐她的脸,“我看嫂嫂伶牙俐齿,倒是好得很。”
  沈沅不语了。
  她又想到阿兄,忙去拉陆浔的手,“王爷,边关危急,你快去安排人救救我阿兄好不好?”
  陆浔的目光随她的话淡了下来,沈沅这才发觉有凉凉的水滴到她手背上,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放到鼻尖,又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是血。
  他受伤了。
  借着微黄的灯光,沈沅忙过去看他的受伤的地方,却被陆浔侧身避开。
  沈沅的动作僵住,好半晌才开口,“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陆浔拨弄着拇指上的扳指坐了会儿,起身到床头又燃了一盏灯,光线照亮内室后,他走到长案处坐到交椅上,视线随意一瞥,就看到她白日写的字。
  是佛书里的经文,不用想也知道是为她阿兄所抄。
  陆浔拿起笔,沾了点墨水,在上面大大画了个叉字。
  沈沅从榻里披衣下来,至他面前,就看到自己抄好佛经被人画的叉,一撇一捺,画得宣纸几近绽开,墨黑的字迹龙飞凤舞,像极了那夜他在她脸上写的死字。
  “嫂嫂放心,死不了。”他淡淡开口,在回她方才的话。
  沈沅走到案后,侧坐到他腿上,陆浔单手拦她的腰,往怀里送了送,沈沅这才注意到,他受伤的地方是在手臂,血肉翻飞模糊,鲜红的血汩汩留下,还没停,直染红了她雪白的寝衣。
  她竟不知他伤得这么严重。
  “还是去包扎包扎吧。”沈沅心疼地盯着他的伤口,眼眶里慢慢盛满了水,移到她眼角。陆浔指腹在她眼角轻抚了下,收回手时,指尖点过他的嘴角,陆浔舔了舔,有点发苦。
  “边关的事我不会管。”
  感受到怀中人身子一僵,慢慢发出冷意,陆浔摸着她的软发,“这件事是我有意安排,人太多了杀不过来,干脆让那些该死的人死在一块。”
  “可是那里还有我阿兄,我阿兄做了什么?”沈沅从未这样直视过陆浔硬声。
  她现在都有了他的孩子,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沈沅想不通,
  陆浔双眸微阖,修长的指骨去解她的衣带,漫不经心开口,“他没做什么,想杀便杀了。”
  “就因为这个?”沈沅喃喃。
  陆浔手停住还想碰她的脸,被沈沅躲开,她一把推开陆浔,踉跄地站到地上,指指屏风外,怒声,“你出去,出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陆浔淡然地坐在远处,冷眼看她,这样的陆浔让她陌生。
  她不知道他这次离开长安经历了什么,总之他回来后沈沅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两人具是沉默,许久都无人说话。
  陆浔杀人杀得麻木,已不眠不休数日,漆黑的眼却依旧如点星般精明,他捕捉到她眼中惧意,想到那些亡人对他的诅咒,愈发得肆无忌惮。
  不过小东西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他可不能吓着她。
  心思转了百回,陆浔起身过去,鲜血染红的阔袖拂过桌案的干净的宣纸,留下斑斑血迹。
  陆浔到她面前,指腹拨弄两下白玉扳指,望着近在咫尺的她,她是真的被自己气到了,白嫩的脸气得发红,胸脯上下起伏不定,想到方才一时的气言,他刚要去收抱她,“啪”的一声,那一小巴掌就打在了他脸上。
  陆浔顺着她的力偏头,眼中暗影深了一层,并不是很疼,比当年他受的罪可轻多了。
  他舔舔唇角,还在笑,“我一月余方回,嫂嫂开口便是求我救你阿兄,连问都不问我一句。看到我的伤才假惺惺说一句话,末了还是要求我帮你办事。”
  蓦地顿住,陆浔咬牙启唇,“很好。”
  他淡声说完这句话便阔步出去,连人都不避了,环素从外守夜,正打着瞌睡就看到寝室内出来的摄政王,不知王爷和小姐说了什么,面色阴沉,暖融融的屋子顿时犹如寒冰,吓得环素话都说不利索,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发抖。
  沈沅怔在原地,衣角上还沾染着他的血,他就那么正大光明地从自己屋子走出去,而她却愣着都忘了叫他。
  倒底怎么了?
  翌日,沈沅才听说陆浔在外做了何事。
  大魏各州接连发生命案,死状惨不忍睹,最可怕的一处庄子流血漂橹,无一人生还,成了人间炼狱。
  沈沅听闻后又想到当初在陆家莫名其妙被做成人彘的陆晋,顿时直觉脊背生寒。
  他戾气太重,原本以为因为自己他能放下过往的事成为济世安民的忠臣,可想不到,她还是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
  她本就没那么重要不是吗?
  …
  边关危急,沈家如乌云笼罩。
  沈纾不日被诊出喜脉时,她并没有自己当初所想的淡然。
  朝廷的腐败她亦是看在眼里,唯有杀了那个奸臣,匡复朝政,大魏才能有翻身之地。但陆浔武功非寻常人能敌,起初,沈纾存了私心,想利用磬钊杀了陆浔,可…沈纾低眼,手心轻抚尚且平坦的小腹,她现在竟有些不忍。
  他曾经说她心肠看似狠,实则比谁都硬。沈纾笑了下,当初她还笑话他对自己不够了解,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沈纾自一月前离开再也没来过宅院,反而是她身边一下人来通知他可以离开。
  磬钊问他,沈纾可有交代。
  仆从点头,“二小姐交代公子要信守承诺,永不回京。”
  “砰!”
  仆从眼睁睁看着他手中的杯盏成了碎片,鲜血汩汩地流到地上。他不知痛意般,修长的手指牢牢抓着,手背青筋凸起,格外用力。
  磬钊眼底深色更显,嘴角扬了下,又很快抿唇,喉咙微微滚动,在仆从将离去时,忽然出声,“回去问你家小姐,如果我救下她兄长,是否有资格做她的夫婿。”
  …
  “他当真这么说?”沈纾听后猛地起身,在地上走了几圈,在仆从回应是后,兀自喃喃自语,“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非要留下来?”
  沈纾不敢想象原因,或者她不能想。她曾经起誓,此生此世只守他一人。
  …
  开了春,天便暖和起来。
  沈沅提着食盒到九重阁楼,她定住身,抬眼望向三楼靠窗的男人,陆浔亦是在看她,四目而视,他先瞥过眼,慢悠悠地开口,“嫂嫂上次打得不过瘾?这次又要来打我?”
  沈沅收紧手,没他的自然,“我做了些糕点。”
  楼上的男人嘴边的笑意落下,沈沅再看时已没了他的影子。
  不过一会儿,陆浔从里出来,绛紫华服更衬人身姿掀长,明明是如玉的温和相貌,怎的偏生就那样手段狠辣,杀人如麻。
  沈沅紧紧手中食盒,沉默地低下头。
  陆浔走近,揽住她的腰,两人抱起来,沈沅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陆浔依旧像以前一样亲吻她的眉心,动作温和,好似情人间的呢喃细语。沈沅闭了眼,就这么靠着他。
  入内室,沈沅将糕点一一摆置案上,垂落的碎发遮住她眼中的情绪。
  陆浔抬眼,看着她的明显瘦下的脸。
  筷也置了案边,沈沅还带了一壶温酒,倒了盏放到他面前。
  陆浔低眼瞧着荡漾的酒水,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嫂嫂亲手做的?”他笑问。
  沈沅咬咬唇,回应他是。
  陆浔便没再说话了。
  “我新学的几样,也不知好不好吃,你尝尝吧。”沈沅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眼,手心里都出了汗。
  陆浔忽然去捏她的下颌,力气大的让那细白的皮.肉生出通红的痕迹。
  “别哭了。”他说。
  沈沅极力将眼里的泪水憋回去,别过头,哽咽,“我没有。”
  陆浔没再说话。
  沈沅便将面前的果酒往前推了推,陆浔低眼,又看她一眼,喉咙滚动下,唇线扬起,拿起那盏酒一饮而尽。
  沈沅藏在袖中的手颤抖,又将糕点往他面前推,陆浔都吃了。
  最后他撂下筷,勾住她的腰,亲吻她雪白的颈,就这样抱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沈沅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什么,可又不确定,任由他抱着。
  半晌,他说有事要处理,便离了屋。
  沈沅软坐在榻里,目光怔然,这酒水里,她下了断肠散。
 
 
第53章 终章
  至日落余晖, 岑福在外叩门,“夫人。”
  沈沅虽与陆晋和离,岑福却还像以前一样称她夫人, 沈沅抱膝坐在榻里,好一会儿才回神,擦擦脸上的水渍, “进来。”
  听到身后脚步声停下,沈沅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开口, 隐隐带着难以察觉地颤抖。
  “王爷呢?”
  岑福回, “王爷数时辰前就离了阁楼。”
  沈沅眼前水雾迷蒙, 她慌慌张张地下榻, 鞋子都没穿就往出走, 险些摔倒时岑福上前扶她。
  “夫人,王爷离开时面色不大好。”岑福有些犹豫。
  沈沅定住身, 等他继续说。
  “一月前王爷回来说要离京许久,交代我要看顾好您。没料到一月王爷便回了来, 那日王爷去了后山,奴才虽没跟王爷多久, 但却偶然得知那日是王爷师父身亡之日, 害死之人就是陆家的大郎君陆晋。”
  沈沅唇咬了下,所以那夜他才会那般。他披星而归为见她, 她却问都不问一句,还费尽心机利用他救自己的兄长。
  “夫人, 边关危急已解,您兄长安好,王爷从未想过伤害您和您身边任何人。”岑福最后道。
  沈沅忽地转身问他,“你说什么?陆浔派兵援救了?”
  岑福点头。
  沈沅恍然大悟, 所以陆浔洞悉一切事情,他只是在等待,等待自己会做到哪一步,而自己偏偏选择了让他最失望的那一种。
  他说过,只有自己才能杀他。
  沈沅顾不得再想了,急步向外跑,她必须要找到陆浔。
  如果他预料到所有可能,他还会喝那盏毒酒吗?那个疯子,说不定为了让她痛苦一生,真的就喝了。
  衣裙飘然而过,带动卷帘遮幔飞舞。
  沈沅跑到楼下,茫然四顾却不知该到何处,他会去哪,他能去哪呢?
  断肠散无色无味,药性猛烈,已过了这么多时辰,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沈沅眼进了风沙,流下泪来。她擦擦眼,凉意却越擦越多,流不尽一样。沈沅干脆自暴自弃,便任由那些泪水汹涌地流。
  “啧,嫂嫂用尽心思欺负我,怎么自己倒在这哭了。”
  凉飕飕的人声穿过沈沅的耳,沈沅眼前模糊地只看清一绛紫身影,她想努力看清那张脸,泪水却在眼眶里越溢越多。她最后不擦了,那人的身影渐进,她便入了他的怀,耳侧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好像是在梦里。
  “陆浔,是你吗?”沈沅仰面,手碰碰他的脸,才发觉声都颤了起来。
  陆浔亲她的手心,眼看她,“叫嫂嫂失望了,我没死。”
  沈沅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落下手,吸了吸鼻子,垂眼,“为什么要骗我?”
  “不是嫂嫂先骗得我吗?”陆浔蜷起的手指去蹭她的脸,微低下头,过去啄她咬红得唇,“要是想杀我,再等些日子,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认真地不像说谎。
  “我可以应你任何事,包括杀我。”
  他说。
  眼温柔地看她,缱绻又留恋。
  “啪!”沈沅手打得发麻,不停在抖。
  这是沈沅第二次打他,力度不大,陆浔依旧在笑,也没像那夜似的寒脸。
  “陆浔,我想过,在你死后,告别家里一同和你赴死。”沈沅平素温和的语气罕见地动怒。
  陆浔舔舔唇角,揽她腰的手微滞,听她继续,“我喜欢你。”
  她干净的眸子赤城纯澈,将心迹表露得明明白白,毫不遮掩。
  陆浔竟有一瞬狼狈地想避过她的眼睛,他也确实避开,扯扯嘴角,“蠢话。”
  怎么会有人喜欢上他这种人。
  “不是蠢话!”
  沈沅挣开他,非要看他的眼睛,人的眼睛最真诚,即便是掩饰,也会留有痕迹。
  她抱住陆浔的腰,柔软的裙摆缠绵着他的冷硬的阔袖,“你呢,你不喜欢我吗?”
  陆浔抿抿唇,半晌才转过面,低头睥睨着她,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干净的指腹摩擦她粉嫩的唇,倏尔抬手又去拍拍她的脸,漫不经心道“喜欢呐,不喜欢还能留着一个一心杀我的人?”
  沈沅被他问得心虚,又听他的话生出丝丝甜蜜,软软的脸挣脱开他的手,踮脚腻在他脖颈蹭,“有多喜欢呢?”
  问他有多喜欢,小东西怎么这么不知足?
  陆浔眸子深上几分,温柔地吻她发顶,还要他有多喜欢,把皮扒了给她喝血啖肉才甘心?
  原本还想好好吓吓她,可一见到她蹲在那哭,他就又心软了。
  …
  陆浔抱着沈沅上了九楼,沈沅一路安安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一会儿动动手戳他的胸口,一会儿又去亲他的下巴。陆浔不耐地睨她一眼,沈沅却没再怕他,反而在他喉骨上咬了一口,甜甜地出声,唤他,“哥哥…”
  没过几步又抱着他的脖子喊哥哥,不累似的,最后的音儿拉长,像极了笼子里叽叽喳喳的金丝雀。
  陆浔面色冷淡,不经意间那紧抿的薄唇却微微扬了下。
  “哥哥,今夜我回陆家时,你陪我回去好不好?”沈沅撒娇地蹭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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