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是我给他的又怎么样——”
安娜继续：“父亲，如果不是因为我撞破了他的秘密，小威尔逊怎么可能冲着他的姐姐挥剑呢？毕竟他是那么乖巧又敬神的孩子，从小领受着光明神的教义。你说对不对？”
威尔逊气得浑身颤抖，嘴唇翻动却说不出话。温彻斯特家族能够有现在的地位，全靠他兢兢业业地与教廷交好。
他不止一次向祭司推举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明年小威尔逊就能进入教廷学习初级魔法。
如果他反驳安娜塔莎的话，就相当于承认他在教廷面前撒谎了......
虽然儿子和起义军勾联，也会对他造成影响，但是毕竟这件事府邸上下都不知情，教廷只会轻罚他没有好好关注自己的儿子，而如果被发现对教廷撒谎，后果将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再升爵。
威尔逊子爵的紧紧攥着的双手终于无力地垂在了身侧。
安娜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这也是她之前忽略的剧情点，为什么子爵一定要把她押进地牢，根本不打算让她活着出来。
因为子爵心里猜到发生了什么，而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其他人也知道真相。
威尔逊子爵看起来英俊体面，其实心里既不敬神也不爱人，只有对权利的欲望。
......
子爵小姐检举自己的亲弟弟勾结起义军，这件事的当事人之一小威尔逊已经死亡，死无对证，只凭安娜塔莎一张嘴，当然遭到了威尔逊夫人激烈的质疑。
她甚至向祭司提出，也许勾结平民的人正是安娜塔莎自己，所以小威尔逊才会攻击她。
果然，这个继母才是子爵府里最难搞的人。看起来温柔谦和，但是个背后找杀手做事不吭声的狠角色。
等到结束这段剧情之后，还是要想办法解决她才行，不然她一定会是个潜在的威胁。安娜心里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一边说道：
“我还有证据。他们约定了三天之后在黑市见面。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指认。”
三天后，库仑和保罗将在黑市迷晕女精灵。
*
清晨，安娜带着执法厅的两名厅务，再次走上通往黑市的路。
这一次她精神很好，还有心情欣赏路边造型别致的中世纪楼房，清新的空气里混合着面包的香味，人们在金色的晨光下干劲十足地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黑市上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聚集了人群，戴着面具的行人们在看到她身后穿着深灰宽袍的厅务之后，都避之不及。
执法厅作为特殊机关，行事诡谲，经常突然闯入居民区抓人，据说他们的宽袍之下满是刑具，平民们对他们厌恶又惧怕，背地里叫他们“乌鸦”。
安娜凭着记忆找到那家铺位，掀开货架背后的布帘，果然保罗就在里面。
而他的身后躺着那名女精灵，显然还没来得及把人藏进袋子里。
库仑不在。大概是蝴蝶效应，上一次保罗去子爵府接她，所以一开始在这里的人是库仑。而这次她没有递出发卡，那么处理女精灵的任务保罗一个人就可以。
看到执法厅的人，保罗脸上的慌乱一闪而逝。
厅务神情相当不妙：“安娜小姐，看来你没有撒谎。那么请继续向神明坦诚，你看到的黑衣人有多高，什么身形？”
当他们黑沉沉的目光落在保罗身上时，就连安娜都觉得周围的温度低了几度。
女精灵族其实是执法厅的秘密线人，而保罗对她出手，说明骑士团很可能在与平民勾结。又或者执法厅本来就已经在怀疑骑士团了。
他们问她黑衣人的外形，是想从她口中得到更确凿的证据，只要她指认保罗，他就会被名正言顺地带走调查。
而如果她说看不清，或者说黑衣人看起来像地上的人，那么保罗就可以接着她的话题，栽赃女商贩才是起义军的人。
既撇清了自己，又能毁掉女商贩这条敌方情报线。
只不过，这样的话，她就会遭到执法厅的记恨。甚至执法厅可能会派人调查她。
那么，她指认哪一边，就是个影响深远的选择。
安娜心情颇好地对上保罗紧张的视线，虽然她已经决定按照游戏的主线帮助起义军，但不妨碍她给保罗添堵。
“我要再回忆回忆。在我没有想起来的时候，是不是把他们都关起来比较合适？”
两位厅务点头，虽然不是他们期待的答案，但这样也不错，可以方便他们调查保罗。
“执法厅为什么要听一个无知的小姑娘说话？”保罗怒道，“我们骑士团是王的属下，这个女精灵鬼鬼祟祟，我们怀疑她有问题所以才出手制服，你们居然要因此逮捕我？”
“抱歉，副团长，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等我们调查清楚之后，一定亲自去向你们的团长道歉。”他们其中一人掏出铁手铐。
保罗直接拔了剑，随着他的动作而跃动的红发像是一团烈火：“没有证据，别想带我走！”
安娜叹了口气，看这随时自爆的脾气，真能搞潜伏工作么？
她无奈道：“等一等。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从楼梯往下看，能看到黑衣人的头顶，说明她并不高，不是这位骑士阁下。”
两位厅务白高兴一场，阴沉沉看向她，她摊了摊手：
“没办法，他看起来这么凶，刚进来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坏人，谁知道他是骑士团的副团长呢。我弟弟和起义军勾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骑士团可是上个礼拜才进沃利城的。”
厅务们对视一眼，只得收回手铐，先将地上的精灵族带走。他们暗中让外族传递情报，这是教廷都不能知情的，只有执法厅和上面的内阁知道，所以他们这次恐怕只能让女精灵顶罪了。
安娜有意落在他们身后，对保罗小声道：“让你的老大来子爵府找我。”
“你找我老大做什么？”保罗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面前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柔弱又精致，但眼里总泛着狡猾的光，他琢磨了一下，终于一拍脑袋，
“刚刚你明明可以一开始就说清楚的！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这种时候他又聪明起来了？真是无语。
“下次把胡子剃干净，对女孩子温柔一点，我可能一开始说能清楚了。懂？”
安娜慢条斯理地说完，便加快脚步跟上厅务两人，不再理会背后怒气冲冲的某个红发。
第6章 骗子！
“两位，我想在这里买点东西。”安娜说完，便感受到厅务阴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两个人真的让人不太舒服。
“当然可以。我们带回奸细，至于子爵小姐你，可以自由行动了。”厅务中高瘦个子鹰钩鼻的人说道。
没想到，他们却意外地好说话。
“不过，要注意安全啊。”
“当然！”安娜转身走入阳光下，不再看他们，终于可以将这段有点诡异的经历抛之脑后。
前两次来的时候都太紧张了，这次可要好好逛一逛。
游戏里黑市就可以买到很多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比如血族生活的洞穴里结出来的能让人吃了就快乐的乳晶；魔物森林里各种带有香辛味的香料，食用正确的话有增强魔法元素亲和力的效用......
安娜好久没出门逛街了，挑挑拣拣正沉迷的时候，听到头顶扑簌簌的声音，她抬头，差点吓得跌倒在地。
那只紫色眼睛的鸽子冲着她扑过来，鸽子的尖喙像利刃一样啄向她的颈侧，她挥动双手挡开，鸽子却灵活地转头，在她领口的蔷薇纹蕾丝上啄了一下，然后振翅飞起。
安娜只觉得身上好像轻松了一些，之前被厅务们盯住时那种滑腻阴冷的感觉消失了。
白鸽优雅地乘着风漂浮，褐色的尖喙上多了一条黑色的虫子，细长的虫身蠕动，越来越快，突然从两端分裂出无数黑色触角——
“小心！”安娜紧张地喊出声，不知道这虫子是什么，但看起来不是好东西。
她感觉鸽子斜斜瞥了她一眼，阳光下那紫罗兰的眼睛泛着金色的光芒，她怎么觉得鸽子在嘲讽？
对方仰头“咕咕”叫了一声，张开嘴，一团金色的光焰喷出，密密麻麻缠绕在鸽喙周围的黑触角顿时化为齑粉。
“黑魔法的暗影虫，还好及时捉出来了，不然这种虫子会爬进你耳朵里，监听你的一举一动，时间长了会钻进你的大脑，让你意识不清醒的。”摊主好心提醒道，
“你是不是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怎么会染上黑魔法。”
不管什么种族，黑魔法都是禁忌。使用黑魔法的人们早就被驱逐到了靠近深渊的黑暗领域。每个城市的入口关卡都有检查，应该不会让他们进来才对。
“我大概知道了。”安娜抚着胸口，心里暗骂。那还能有什么人，当然是那两个厅务了。
游戏里到了后期剧情，贵族军被起义军压制后，堕落的内阁开始与黑暗生命合作，用黑魔法迫害起义军。
没想到，居然他们现在就已经开始违背教廷，暗中使用黑魔法了。
难怪，他们刚刚放她自由行动的时候那么好说话。这个游戏果然阴间，如果没有这只鸽子，她恐怕又要莫名其妙be一次。
口哨声响起，原本悠悠闲闲的鸽子一个俯冲，滑翔到来人的手臂上，正是保罗。
鸽头上下摆动，看起来心情不错，像是在邀功。
“是......你让它过来帮我的？”安娜问道。
“帮你什么？大小姐还不回你那高贵的爵府？”
保罗依然阴阳怪气。看来不是他。
也许是这只会魔法的鸽子本来就爱吃虫子，所以才找上来的，没想到她玩游戏的时候万年非酋，这次倒是幸运了一回。
安娜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保罗若有所思：“知道了，这件事我会通知老大。”
与此同时，简约的办公间里，库仑那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水晶球面，上面映着的红发男人和略显苍白的少女像是水波一样消失了。
保罗以为金利只是普通的灵宠，就连他都不知道的是，这只鸟其实是库仑的神使，它看到的一切都可以传递给它的主人。
库仑，或者说，审判之神维吉尔，作为世间最古老的神明，他早已不关注人世间的事情，这次下凡还是因为光明神的请求：人间将会陷入混乱，而他将用审判权柄将光明与黑暗重新划分。
刚刚他冥想时感到了异样，不是黑魔法，而是有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混了进来，就像是一只小狗混入了温顺的羊群。
为了不影响世间秩序他封印了大部分神力，暂时查不出来根源。但他直觉这与刚刚画面里的少女有关。
库仑那优雅的眉毛轻轻皱起，窗外的阳光在他银色的长睫下投下蝉翼般的阴影。
看来，子爵府要去一趟了。
*
两天后，拉尔德骑士团团长副团长亲自来到子爵府时，安娜正窝在书房里煮自制冬阴功汤。
她用之前黑市买的香料尝试出了类似冬阴功的酸辛味汤料，白花花的鲜嫩鱼片和各种片好的蘑菇在咕咚的红色高汤里上下沉浮，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这股香味。
终于能吃到重口一点的食物了！
这里的料理以闷炖为主，一股脑将食材加入锅里煮，放一点盐和奶油，有钱的人会再多撒上些比金子还贵的胡椒粉，一次两次吃还可以，一直吃她嘴里快要淡出鸟了。
眼看汤已经煮好，安娜兴冲冲地用铁板掩熄小火锅座下的火苗。
然后，开动之前，存档！
就算未来遇到什么事情重新读档，也不耽误她再享用一遍美食。
不愧是她。
举勺的动作却被女佣打断：
“大小姐，库仑团长来了！”
“哦，我知道啊，等他和他们用完午餐过来，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安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他拒绝了子爵的用餐邀请，连饭厅都没去，直接过来书房了。人已经走到回廊了！”女佣哭丧着脸。
大小姐这些天脾气变得好了许多，还经常弄些奇奇怪怪的小吃给大家一起分享，但就是不太讲究贵族礼仪，比如王城的骑士团长过来，她却称病不去午宴。
安娜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碗碟收到抽屉里：“你们赶紧把这口锅拿走。赶紧的。”
靠靠靠，连饭都不好好吃的能是什么正经人啊。
桌子上干净之后，她随手拿了几本厚重的教义书，盖在留有火锅余温的橡木书桌上，又想起什么，冲去窗边打开大大的落地窗，让外面清新的空气进来——
库仑和保罗走到书房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安静的画面：
少女跪坐在书房中央的蒲团上祈祷，长长的浅褐卷发散落在腰间，她微微仰着头，阳光勾勒出小巧精致的侧脸，樱红色的嘴唇轻轻翻动，在虔诚地念诵祷告词。
保罗的鼻翼轻轻抽动：“这什么味道。”
少女仿佛被惊扰，猛地睁开眼，水蓝色的眼眸中泛着好奇的光。
“这位，就是库仑团长吗？”安娜起身，整了整裙摆，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她微微曲膝。
库仑看向她袖口荷叶边上的两点细微的油斑，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移开视线，冲着少女点了点头：
“安娜小姐。”
作为最古老的神明，不管世人向哪位神明祈祷，他都可以听到她们的愿望。刚刚他没有屏蔽，可她的心声却一片空白。
她要么不信神，要么根本没有在祈祷。
安娜掩饰好自己的惊艳，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面具之下的库仑，比游戏里的神使建模还要好看，俊美英挺的脸上狭长的眸子深邃，轻薄的嘴唇像是雕塑家最精心的作品。
“我的母亲跟我说过，库仑.比肖普是一名勇敢正义的骑士，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找他求助。是这样吗，团长？”安娜手中正是那枚金色的弧形发卡。
库仑沉静地看着她：“是的。就算没有菲莉西娅女士，拉尔德骑士团也欠了阁下一个人情。我会偿还。”
安娜心里比了个耶，抬头的时候眼中却只有乖巧：“我这些天一直虔诚地向神明祈愿，但大概我的方法不太对，神明并没有回应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