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狗游戏怎么不提醒一下关键道具!
安娜在房间里兜着圈子,思考自己怎么样才能逃脱。日头越爬越高,粉色的窗帘已经被照得通透,橡木地板在逐渐热烈的日光下开始发热,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
子爵府正门,威尔逊遗憾地对库仑道:“抱歉,团长,我那任性的女儿改变了主意,她更想留在家里。”
“是么?她怎么不出来说话?”库仑淡淡问道。
保罗驱马小步上前:“老大,肯定是她怕吃苦,不想去又没脸见你了。这种女人的心思就是这样善变,前些天她还扬言非阿尔伯特不嫁呢。”
保罗是真的这样认为。他对恶毒的大小姐一点好感也没有,不来更好,省得他们还要分出心思照顾大小姐。而且,谁能想到威尔逊子爵会把自己的亲女儿囚禁呢。
他举目,看到凯若琳站得远远的,温柔地对他挥手。
凯还是老样子,柔柔弱弱的,难怪在家里被安娜塔莎欺负。只希望她有了未婚夫之后,能够更硬气一些。
“老大,我们走吧,不然今晚之前到不了驿站了。”
库仑轻轻点头。诺言对于人类来说并不比墙角的水渍更持久,这一点他已经深有体会。
安娜塔莎来或者不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库仑漠然地调转马头,骑士团成员们整齐地跟在长官身后,他们身上的盔甲在日光下像是水中跃动的银鱼。
街道两边的行人们驻足,右手置于左/胸/之上,恭送着代表王国荣耀的拉尔德骑士团。
凯若琳看着马队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回首看了看紧闭的府门,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努力了十年,而在这一刻,她与安娜塔莎的命运终于开始了转换。
她成了阿尔伯特的未婚夫,等阿尔去王城学习魔法的时候,她可以与他一道去。
王城,整个王国权利的集中地,那里有最顶级的资源、社交圈,她的未来将彻底摆脱平民出身的阴影。
而且,这样就能......经常见到那位骑士团长了吧。凯若琳小心翼翼地藏好心里的窃喜。
至于安娜姐姐,她没有错过子爵眼里的狠戾。小威尔逊去世了,根据王国的遗产法则,子爵死后,他的封地与大部分财产都将由一个远亲侄子继承。
除非安娜塔莎嫁给那人。
威尔逊子爵为了温彻斯特家族努力了一辈子,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容忍家产归于一个外姓子侄。他已经放下话来,安娜塔莎必须留在沃利城,老老实实地出嫁!
第10章 这一巴掌
“老爷,小姐在房间里,已经骂了半个小时了。”管家抹了把汗。
威尔逊冷哼:“随她去。”
......
重器倒地、玻璃碎裂的声音里夹杂着谩骂声,仔细听来有些语句相当不堪入耳,侍卫们挺立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继续他们的把守。
房间里的少女看起来却完全不是气急败坏的样子,她一边脚踢向床头柜,上面堆满的珍贵瓷器跌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一边扯开床单,将它们撕成长条状,再牢牢地绑在一起。
她故意闹出的动静遮掩了她真正的行动:床单和备用床单、被罩全部被她做成了绳子的一部分,包括她最喜欢的那床冰蚕丝,本来还准备带去王城的。
心里可惜,但没办法。安娜将这条自制的绳子一端绑在厚重阔床的一角,另一端系在箭尾。
突出的坚硬箭羽让绳子在光滑的箭身上得以固定。
一切终于准备完毕,她举起弓,瞄准了子爵府外小巷里的一片石墙上的裂缝。
半人高的箭身相当重,少女细瘦的胳膊甚至连拉弦都有些勉强,手臂微微的颤抖。但当箭矢嗖地飞出时,却准确而有力地奔向目标地。
箭尖在卡入石壁的裂缝,箭身没入了一大半。
箭身上绑着的“绳子”像是一道虹桥般绽开,联通了安娜所在的房间和府外的小巷。
成功了。
不愧是游戏道具,说百发百中就百发百中。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操作要求,在她拉弓的时候,视线左上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圆圈,圆圈正中有个红点,她需要首先将红点标在目标物上,然后调整弓的方向,当圆圈和红点同时变绿时,才能命中目标。
【解锁潜伏素质[暗杀]。】
安娜没管游戏提醒,现在抓紧时间出去才是正事。
她撩起裙摆站到梳妆台上,将手里的一截布条挂在绳子上,布条的两端缠在两只手腕,然后一踢梳妆台,就这样像滑滑索一样滑了出去。
一个街角卖玫瑰花的小少年首先发现了半空中“滑行”的少女,他啊的一声大喊,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行人们纷纷抬头,惊讶地看向上方,很快有人认出,这就是子爵府的那个恶毒小姐。
紫色的纱裙被风吹得鼓起,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少女精致的脸上泛着运动之后的红晕,她坚定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
人们不由自主地仰着头看着她一点点向前。十几米的高处一旦摔下就是死亡。他们想起修道院里那些终日虔诚祈祷的圣女们,可她们身上也没有过这样的坚定。
安娜其实很想骂人,这些人就这么盯着她裙子下面,这也好意思每天诵经祈祷说自己是虔诚的光明神信徒?!
但现在没有功夫走神,她一边集中精力调整滑行的速度,以防撞上墙壁,一边思索等落地后往哪个方向。
这游戏她走过20几条剧情线了,整片大陆的地图她都很熟,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路线。要抄最近的路赶上骑士团,而且要避开子爵府的追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威尔逊一定已经很快就会派侍卫们追来。
镶着金银丝线的缎面鞋抵在厚重的石墙上,安娜最后攀住箭身,又在墙壁上找缝隙,就这样一点点落了地。
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还好今天为了旅行轻便,没有穿紧身/胸/衣。
替郊区农户送菜的驴车停在巷口,车夫从小酒馆出来,正打算窝进车棚里睡个午觉,躲过火辣的日头,一双女人的手却揭开了帘蓬。
“去北郊,全速,路上别回头,就当我不在。”
白皙的掌心里躺着一把纯金的精致汤勺,车夫的眼睛被那金子的光芒闪了一下,这抵得上他一年的收入......
事实证明,只要给足了钱,驴也能跑得和马一样快。
安娜赶上骑士团的时候,这帮汉子正在树荫下暂歇,厚重的盔甲实在不适合沃利城的毒日头。
她跳下牛车,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步步走向目瞪口呆的保罗。
“你,你怎么跑出来的?”保罗看着有些狼狈的少女,天然卷的发丝被汗水沾,贴在额角、脸侧和她那细瘦的脖子上,彩云一样精致的裙面沾上了褐色的土,她脸上红彤彤的,仿佛正往外冒着热气。
安娜一听就懂了:“果然是你告诉威尔逊的。为什么,你要跟我过不去!”
不止这一次了,从她穿来游戏开始,每条剧情线保罗都在阴阳她。
“因为你不配。”保罗抿了抿唇,“你们这些骄奢的贵族,踩在平民的脊背上享用最精致的佳肴,整天无所事事却又贪婪掠夺,这一点我们恶毒的安娜小姐应该最懂,你多少次栽赃你的妹妹不成而害得府上女佣被砍断手脚,你根本不在乎其他人,你只——”
“啪”的一声,手掌打在脸蛋上的声音很清脆,他瞪着安然收回右手的安娜塔莎,难以置信!
他那剃完胡须的干净脸庞上迅速红了一大块。安娜这一巴掌可一点都没留力气。
下一秒,保罗的剑尖抵住安娜塔莎的下巴:“你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安娜闭了闭眼,她想起在华夏的时候听到的那些——
“不收女生,你们会恋爱结婚生孩子休产假,完成不好工作”/“他是刘老师的亲传弟子,他怎么可能画错呢,一定是你漏掉了细节。”/“你们小地方出来的人果然就是眼界不够,画个千百张也一样匠气得很。”
还真是,不管在哪个世界,人们都抛不开偏见,而她真的很讨厌这些。
“你敢得很,就是因为你太敢了,所以我才要抽你。”她说。
带着凉意的刺痛传来,她感觉温热的液体从脖子上滑下,是她的血。
“保罗,发生什么了。”库仑来了。
围观的骑士们为他们的长官让出了一条路。库仑狭长的眼眸扫过保罗,落在安娜塔莎身上,她没有违背诺言。
又一次,他的判断出了错。
“团长,你的下属对我有偏见。”安娜冷冷道,“我以为,你们会遵守承诺,而不是这样不告而别。”
保罗涨红了脸,不敢回应上司的眼神。
库仑了然:“保罗,下个月带队去碎金漠巡逻。”
周围的温度仿佛都低了几度。库仑的语气与往常一样淡定,但熟悉他的下属都直觉团长此时心情不太美妙。
围观的骑士们窃窃私语,荒漠啊,那是整个王国最荒芜的地带,去那里巡逻相当于体罚了。团长相当信任保罗,还从来没有这样惩罚过他。
所以,这个贵族小姐到底什么来头?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
“惩罚有什么用,我要他补偿我。现在威尔逊夫人已经雇佣了杀手来杀我,我希望保罗回去活捉他们,应该是两个异族的大个子。”安娜仰了仰头,一字一句道。
在过来的路上,她乘坐的驴车被子爵府的侍卫拦住一次,而“恰巧路过”的威尔逊夫人好言解散了他们。
“我会跟老爷说的,安娜塔莎毕竟是子爵府上的大小姐,怎么能这样全城抓捕她,对大小姐的声名不利。”
安娜当时听到她这样说。
对方怎么可能真的替她着想呢,安娜可是记得很清楚,有一条剧情里她就是被继母找的杀手be的。
然而保罗完全不信:“凯若琳的母亲那么善良,她怎么可能雇凶杀你!你少栽赃!”他愤然道。
“哦,原来你和她们很熟?难怪你讨厌我。”
“你!”
“够了。”库仑开口,湛蓝的眼眸中一丝温度也没有,“保罗,按照安娜小姐说的,去找那两个人。”
保罗厌恶的眼神看向安娜,仿佛在说“等着。”
但相当快的,他感觉自己的脸麻了。
能够做到库仑的副手,他虽然性情和谋略差了点,但武力值相当强,所以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抓住了树林里隐藏的两个杀手。
安娜看着被保罗揍得看不出人形的两个人,挑了挑精心修剪的长眉:“保罗,你也不是没有优点嘛。”
只要押他们去王城的教廷指认继母,她就能彻底摆脱这个潜在的威胁,这样想来,虽然被摆了一道,但结果倒有意外之喜。
保罗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抖了抖嘴唇,那句抱歉在嘴边转了好几圈,最终也没说出口。
“没事,扯平了。”安娜拍了拍他的肩膀,保罗疼得龇牙咧嘴,当他从杀手的口中听到“威尔逊夫人”的名字时,太震惊以至于中了他们一刀,如今右肩上多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喝点酒?”安娜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清透的酒液在阳光的投射下闪着晶莹的光,而安娜塔莎眼里的光芒似乎比酒液还要晶亮。
保罗挪开眼:“我要烈酒,甜丝丝的玩意是你们女人的酒。”
虽然这样说,他还是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第11章 王城
“喂。”
安娜回头,保罗和库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身后,她吓得差一点往后跌去,身后就是平静的湖面,她刚刚蹲在这洗脸和裙摆上的污渍来着。
“干什么?”
“你......什么行李都没带么?”保罗有些别扭地问。
“哦,那个啊,没带。我妈妈在王城应该有财产留给我。”安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所以这两个人就为了这跑来湖边问她?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啊,她刚刚洗脸洗得太认真,完全没有听到动静。
其实行李都在游戏背包里,但她现在还是个不会魔法的贵族小姐,所以这件事就当不存在,糊弄一下好了。
保罗踢了踢草堆里不存在的石子,神情似乎更扭曲了:“知道了。到了前面的镇子上,你缺什么就去买。”
他顿了顿,又说,“我出钱,赔给你。”
毕竟大小姐是因为他才吃了这份苦,他前两天在酒吧里遇到凯若琳,叙旧的时候就把安娜塔莎和他们约好的时间都说了出来,谁知道一直以来善良单纯的凯若琳居然会告诉威尔逊,让他锁住安娜塔莎呢。
他想到刚刚和老大过来湖边,看到她连梳子都没有,用手指梳着被汗渍沾湿的头发......贵族小姐平日里大概从没有做过这些事,听说她们就连裙子都是由侍女帮忙穿的。
“好呀,那我可不会客气。”
“你好像......一点也不难过?”保罗看向笑得眉眼弯弯的大小姐,他突然觉得有点看不懂她。
“难过什么?我现在可是自由又安全。”
“你的家人这样对你,而且,以后温彻斯特家族恐怕再也不是你的后盾,你将失去贵族的身份。”这难道不是贵族们最害怕的事情吗?
品尝过特权的甘甜的人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放手,宁愿双手沾满血腥、将灵魂献给黑暗,也要继续做人上人。
这便是为什么内阁要迫害逐渐掌握魔法的平民,魔法是不讲究阶级与血缘的,平民也能通过魔法获得荣耀与地位,而他们害怕平民们有朝一日会反应过来:
原来人人生而平等[1]。
一个浅显的但却一直以来被有心人刻意蒙蔽的真理。
安娜当然不知道保罗正在想什么深刻的大道理,她只是觉得对方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有点好笑:
“哦,那可太好了。温彻斯特那个丑了吧唧的青藤族徽,我早就不想要了。至于我的继母,这很正常,从她嫁入子爵府开始,我和她就要争抢有限的资源,所以注定不可能和平相处。有机会的话我也会找杀手干掉她的,就这么简单。”安娜撇了撇嘴,
“走,我们快点去王城,我现在迫不及待要让那两个杀手指认她了。”她向来有仇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