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我。”
“没有管你,就是来看看你。”
“看过了,回去吧。”
“你都不睁眼,不能算看过。”祁明泽淡淡的道。
祁樾舟眉毛皱了皱,再睁开眼睛,祁明泽好好的站在床前,背对着室外明亮的光线。他右手上包着沙布,被光从背后射过,纱布白的发亮。
祁樾舟看了,难受的闭了眼,他深压着松软的枕头,将眼睛埋进枕头里。
“没吃早饭吧,你洗漱一下,我下去给你点外卖。要不我点超市外送,给你煮碗面条。”祁明泽说完准备走开,祁樾舟却突然从床上起身,一把握了祁明泽的胳膊,祁明泽被他扯的一歪,身体一倾,侧坐在了床沿上。
祁樾舟情绪激动,他握着祁明泽的胳膊,像个乞讨的乞丐,头抵在祁明泽的肩膀上。“不是只有从河一个人爱你,不是只有他能为你舍命,为什么看不见我,你为什么不看看我。”
祁樾舟用一双手握住祁明泽的胳膊,“跟我在一起不好吗,小明,跟我在一起就不行吗?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祁樾舟昂起头来,眼睛里已经一片湿润。
祁明泽侧着脖子,平静的看着他。“对,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祁樾舟听他这么说,立刻咧唇笑了,但这笑比落泪还悲伤。
祁明泽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看着他笑里的悲伤,心里酸涩到发痛。“不然也不会每天都在医院里守着你。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好好的。”
祁樾舟一点点皱起眉。
“从来没有一个人比你给我的还要多,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没有这种道理。所以我比你知道的喜欢你还要加倍的喜欢你。所以我也知道我欠了你很多。多到还不清那么多。”
祁樾舟一点点松了祁明泽的手臂。
“所以原本你要我做什么,我是该听的,要是你让我还你给过我的,我也是该还的,我没有理由赖着不还。”
“但是我没心没肺,我不懂感恩,我自私自利,我还爱占便宜。你对我好,我就专占你的便宜,占了很多。你没有要,我也就从没想过要还,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我拿你当了冤大头,拿你当了靠山,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的感受。现在害你这样了,我还自己好好的,”
“小明!”祁樾舟重重的喊祁明泽。
祁明泽眼睛一眨,睫毛压下一串眼睛。没了眼泪的阻隔,祁明泽更清楚的看着祁樾舟,“我也忘恩负义,去滨城的那两年,一点也没有想过你的感受。我一想到你就觉得头疼,以前不这样,以前一想到你就只会开心,兴奋,兴奋你又会带我去吃什么,玩什么,会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后来这些我当然就不需要了,我成熟了,就不再需要你了,知道你要找我索取了,我就头疼,我就想撇开你,拿你当了拖累我幸福生活的累赘。”
祁樾舟狠狠的道:“别说了。”
“我这么自私的人其实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祁明泽不停,“我现在良心发现了,我愧疚了,我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我在医院里守着你。我守着你是在还债,我知道还不清,但我就想还点,心里就不那么愧疚。别说是那么简单的照顾,就算是要用我身上的肉,要抽我身上的血来救你,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但你知道那是什么原因,我在还债,我在报恩,因为你是兄长,从小护着我的人。”
祁樾舟彻底丢开了祁明泽,一把拂向床头柜上的花瓶,花瓶摔出去,在墙边砸碎。
祁明泽吓一跳,闭了嘴。
祁樾舟的眼睛已经红的不像话,他气急了,痛心急了。祁明泽这是要和他撇清关系,祁明泽在给他定位,他不要这种定位,他不要当什么兄长。
祁樾舟要祁明泽走,他不想再看到他,他不要他还什么,他不需要。
祁樾舟的样子很决绝,是从来没有过的决绝。他崩溃了,枯萎了,垮塌了。于祁明泽,他从来暖如春风,和蔼如长辈,强大如靠山。
祁明泽从床沿站起身来,却不是要听祁樾舟的出去,他开始解手掌上的纱布。一缕洁白从他指尖滑落,他走到摔碎的花瓶前蹲下。
纤细莹白的手指捡了一片尖利的碎片,他握起来,祁樾舟还来不及从床上奔到他身边,他已经用锋利的碎片划上了刚结痂的手掌,一抹鲜红瞬间从手掌上冒出来。
祁樾舟一把握住祁明泽拿碎片的手,已经晚了。
“如果你不肯好好的,我就陪你。”
第83章
阿森相貌温婉美貌,看样子会以为他是个很柔软的人,浅接触也会如此认为。但他骨子里有种硬和坚强。他有时候会胆小,也怕痛,心灵脆弱。但他也可以胆大,不怕事,尖利的像根刺,绷着抗下所有。
别墅一层的客厅里,阿森的手掌已经重新缠上纱布。好在有祁明泽的阻止,阿森手掌上的伤口割的不算厉害。他坚持不上医院,祁明泽拿他没办法,只能用家里的医药箱自己替他处理了伤口。
阿森平静的坐在一张沙发上,祁明泽替他包扎完坐在他对面。阿森的这个极端举动,祁明泽彻底投降。她不再赶他走,不再死样活气,不再自己埋头在一个死循环的深渊里不出来。
祁明泽仍然痛若,但是不一样了。她伤心但也愧疚,不甘心也后怕。祁明泽搓着自己的额头,半晌她抬起头来,眼底浸湿,“你还是喜欢……爱她?”
“嗯。”阿森答。
“还是像原来那样就是爱上她了?”祁明泽很抗拒的样子。
阿森咽了咽喉咙上的哽噎,“对,我还是又爱上她了。”
祁明泽笑了,“傻瓜,小森,你真是个傻丫头。”
“对不起。”
祁明泽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欠我,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阿森点点头,“嗯。”
“你姑妈要求很高,你知道吧。我的生活从来就不轻松,只有你在我面前的时候是我最轻松愉快的时候。”一个被寄予厚望的人,当然不敢有一丝的懈怠。要比所有人都先一步、站得更高,自然要比所有人都更用力。
“嗯。”阿森低下眼睛,一串眼泪滑落。脸颊边凑来纸巾,他接了。
“所以,谁也不欠谁的。”
阿森用纸巾擦了泪,抬起脸来看祁明泽。
祁明泽转脸看了窗户外,眼角的晶莹印着光点,她没再说话。好半晌,她狠狠一皱眉,又回头,“你真的爱阿森?”
眼泪大概都被憋进了体内,阿森嘴巴里的液体变得异常丰富,他咽了咽,回答祁明泽,“我爱她。”
“她也爱你?”
“她也爱我。”
“这次你能确定吗?”
“确定。”
祁明泽笑了,她眼睛四处看,眼睛里的晶莹还是落下来。她眉眼拧紧了又松开,“这就是缘分吧,咱们没有缘分。我跟你,我们没有缘分。命里没有,我求了,但是求也求不得。”祁明泽顿了顿,“既然她肯不要命的护着你,也是爱你的吧,这次肯定是真心的了。”
祁明泽将阿森送出门。
她们和解了,她永远是兄长,他永远是那个喜欢她的小森。
阿森从门廊上下来,祁明泽就站在门边,高高的,她身上还是昨天的衬衫,皱巴巴的。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不修边幅。
阿森走出去几步,又回了头,祁明泽正看着他,微微的笑着。
阿森站在阳光里,祁明泽站在门廊的阴影里。俩人看着对方半晌没有动静,最后祁明泽张开了双臂,叫了他一声。
阿森拧了拧眉,快步返回,走到门廊下,伸手抱住了祁明泽,祁明泽也垂下双臂紧紧的抱了他。
“记住,我这儿,不论什么身份,我永远疼你,爱你。”
“好,我记住。”
“让阿森带你去医院再好好看看伤口。”
“嗯。”
*
阿森就不该派苏以给阿森开车,要是不派苏以,此刻她就不会恼的大脑冲血。
先前从会议室开完会出来,阿森打了阿森的电话,没人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打了苏以的手机,苏以实话实说。阿森知道昨晚祁明泽在医院悄没声的走了,阿森今天肯定还得去找她。
她心有不快,却也没办法。
苏以接电话的时候阿森刚从门廊出来,阿森让苏以开视频,她要看一眼阿森,结果就偏偏看到了那一幕,祁明泽抱着阿森的那一幕。
阿森坐在椅子里,看着桌子上黑掉的手机。
苏以在那一刻立刻挂断视频,画面就定格在那一幕。
这种断章取义的画面,任谁看了都冷静不了。何况阿森本就对这件事惶惶不可终日。她担心祁明泽在阿森面前卖惨,担心祁明泽在阿森面前卖俏,担心祁明泽干脆绑架阿森,担心阿森被她动摇。
却又无法阻止阿森去见她。
阿森默坐了半晌,一把捞起桌上的手机,翻到阿森的号码,手指却又僵住,停留在屏幕上。最终也没能摁得下去,手机还是被扔在桌子上,磕的咚咚两声。
门上被敲响,阿森烦躁的叫进。老韩推门进来,说下午的安排,阿森全程心不在焉,脸色又冷又硬。老韩纳闷,刚刚开会还好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她身体不舒服。一会儿景洪进来,老韩出去了。
景洪这些天专盯着祁明泽的动静,阿森抬眼睛看景洪。
景洪倒因为自己带来的好消息乐呵呵的,没识出阿森的不对劲。
景洪说那边突然没动静了,不知是祁明泽和人谈崩,还是良心发现,之前的安排都停滞了。
景洪松了口气似的汇报着情况,也注意看阿森,却没从她脸上瞧出一点好来。景洪汇报着情况的后续和处理进度,阿森却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一样她也别想拿走!”
景洪:“……”
阿森深深看了眼景洪,“继续盯,盯紧点儿,”对她挥了下手,要她出去。阿森捡起桌子上的手机,要打电话。景洪脸色变得凝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她的人疏漏了的事,但也只能先出去了。
阿森打了阿森的电话,阿森一看快到饭点了,还以为阿森是要说中午的安排,一进门就问她是不是要回家吃午餐。
阿森眉头狠皱,“除了吃你还能说点儿什么。”
“出什么事了?”阿森无辜。
阿森还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阿森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烦躁的看了一眼,是苏以打来了,她一把摁了。
阿森算看出来了,大概是又跟阿森闹什么别扭了。“不是你说的,人是铁饭是钢,什么事儿也不能耽误了吃饭不是。”这些天无论出了什么大事,中午一次,下午一次,阿森总找机会从人堆、事堆里抽身,借口都是到饭点了。只有阿森知道她抽身不就是为了打个电话。
“谁的电话,怎么啦?”阿森小心的问。
阿森一个字没有,动了动下颌,手上的手机又响起来。她握手机的手指越发的紧,修长的指节攥的发白。
祁明泽没动静了,阿森只会想到阿森。祁明泽说过,没有第二种可能,要么断送烨煜,要么她要阿森。
阿森举起手,想将手机扔出去,倒从指缝中瞥见一个苏字。是阿森来的电话,阿森握着看,眼睛里的情绪起了落,落了起。
有那幕,有阿森的不接电话,有祁明泽的停手,阿森就自己串连出一个画面。
铃声一遍遍的重复震着她的手掌,阿森心中复杂,不是滋味。
阿森来电话,她有些意外,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接起来,放到耳朵边,眼睛里的情绪已经意味不明。她僵硬的开口,“喂,”
“你在公司吗?”
“在。”
“我能过来找你吗?”
“你要过来,”
“想你了不行啊。午餐没吃吧,我想过来,咱们一块儿吃午餐,你想吃点什么?”
“你过来吃午餐?”
“对,你想吃什么,我带过来。”
“我吃什么都行。看你喜欢的挑吧。”
阿森的脸色从黑到灰,从灰到亮,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推翻了她心中的惊涛骇浪。什么都没有,是她想多了。阿森不会不要她,他怎么会不要她。
这几天,这段时间,都相处的很好。她就差恨不得把人贡起来了。她没得罪过他,没惹恼过他,没欺负过他。
“你们到哪儿了?嗯,让苏以开车慢点儿,不着急,慢慢来。我等着你。”阿森温和的对电话里的人说。
阿森:“……”
得咧,雨过天晴了。
阿森挂断电话,从脸到眼睛,颜色都明显不一样了。阿森故意问了句叫她进来是需要干什么。
阿森收了手机,黑色光滑薄薄的一块,滑进西裤口袋。她侧脸瞥了阿森一眼,英俊的眉眼不那么冷了。“没什么,叫你中午自己安排。”
阿森嗤之以鼻的出去了。
她说吃饭,就横竖不对了。阿森说吃饭,那吃的肯定不是饭,一定得是仙丹。
办公室门合上,阿森一个人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坐了,让人送了杯咖啡进来。她忽而琢磨阿森这是做了亏心事?来讨好她?眉毛压压。忽而忆起阿森那句大概是捂着嘴巴说的“想你了不行啊。”心里又亮堂开来。
手指握着深色的咖啡杯,抵在唇上喝下一口,抿了抿嘴,舌尖抵抵唇边。
阿森大部份时候爱害臊,胆子一大起来又什么都敢。阿森看着落地窗外明朗的天空,脑子里是苏以开着车,阿森捂着嘴说想她的画面。但没多大一会,另一个画面又盖过来。
祁明泽抱着阿森。
*
阿森从未来过公司里,更没有到过阿森的办公室。
苏以带着他,拎着一堆食盒。苏以、阿森这些人从来只为阿森服务,那就是穿着皇马挂的,皇帝身边的韦小宝。她领着个漂亮女人,点头哈腰的样子,心不瞎的都能猜出个大概。而董事长的容貌和脾气是站在对立面的,谁都知道,她结婚了,她的宾客中向来女人少。而能让她的人亲自迎进来的,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