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
千果偏头瞄了他一眼,决定点到为止不再拆穿他了,反正她对黑手党的印象从纲吉那里就大大改观,虽然并不能以彭格列的标准来定义港口黑手党,但是中原中也这个人,她是再信任不过的。
可是她的信任一点也不值钱,不然也不会发生鬼舞辻无惨这一事。
有因就有果,谁种下的因就该去承担相应的后果,她并不想将其他无辜的人扯进其中。
但至少今天,把最后的祷告完成吧。
就是苦了中也君,还要抽出宝贵时间给她当导游。他们去了当地一座有名的神庙,拉铃,进殿,将硬币投入木箱,深鞠躬两次,击掌两次,并在再度鞠躬进行祈祷的同时敲敲手边的铜锣,以唤起所谓神明的注意。
千果又去旁边的绘马板处祈愿,将自己的愿望写在许愿牌上,然后挂上去供在神前,祈求神明的庇佑。
“中也君,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什么不那么痛苦的死亡方式?”千果挂好了挂牌忽然问道。
中原中也被她吓一跳:“大过年的你说什么呢?太宰那家伙没骚扰你吧?”
千果朝他吐吐舌头:“我就随便问问嘛……”
“这种问题你想都不要想!”
千果调皮地耸耸肩,逛着逛着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人群开始散去,嬉笑声变得遥远,不远处有亮起灯的摩天轮,在逐渐入夜的天空中错落有致的发着光。
时间好像没过多久,又好像过了很久。
千果不止一次地看过手机,所有的消息提醒里都没有齐木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她也不知道鬼舞辻无惨在哪里。他们俩就那样凭空消失到现在,或许再过二十几个小时,她就可以去报案了。:)
而她,在与东京不过三十分钟车程的横滨,这里是最危险的城市,也是最安全的城市。
千果听说过横滨有名的“三刻构想”,白天、黄昏、夜晚都有不同的异能力组织接管。
他们共同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守护横滨这座城市的和平。
也就是说,任何只要对这座城市造成威胁的人或物,都会被毫不留情斩除。
她能感觉到的,感觉到鬼舞辻无惨就在某个角落,某个触摸不到的地方,窥视着她,并且一定会再度回来找她。
她这次是没法再躲过去了,或许真如他说的一样,她早就被迫和他捆绑在了一起。
“中也君,谢谢你。”在一片雪花落入掌心又融化的时候,千果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他笑。他手里拿着一杯大奶茶,是街边被她怂恿买的,一开始还别扭地说幼稚,这下倒是喝得蛮欢。
“谢什么?”中也嘴里还含着珍珠,说起话来脸鼓鼓的,莫名地可爱,“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出来玩玩挺好的。”
千果摇摇头,微笑道:“不仅仅如此啦,我是很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也感谢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其实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环境,我的世界中或许就是得不得不面对死亡、失去和痛苦……或许,这才是我本该属于的地方。可我很庆幸这一切暂时没有波及到我的家人。”
她说着,按住了自己的右眼,那里发热,滚烫,视力和另外一只不一样。
没等他回应,千果又说:“抱歉…自顾自的突然说这些,大概是我心思比较敏感,大家的心情其实我都可以感觉得到。于我而言,能在时隔这么多年后和你重逢我真的很开心,如果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吧。”
这突然说的,像是某种告别的台词,中也不是很喜欢听,但依旧没有插话,只是静默地瞧着她颜色越变越深的异色瞳孔。
那里像是藏了过多的秘密,把平日里明媚挤兑得一点也不剩,失去了光芒的视线飘落到远处,不再正视他的眼睛。
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五官变成了陌生的模样。发梢被风吹得凌乱,夹杂着雪花,闪着细碎银光。那光就像是从月色上裁剪下来的碎片,散发出清冷且肃穆的氛围。她的表情看上去和往常有些不同,让人不免有点担心。
“现在的我也许还在一条艰难的远路上,但你于我而言就像飞行员对于小王子,露娜对于水兵月一样……这样说好像也不太贴切。你还记得那句话吗?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看不见的,不过我觉得这话不对,我可以看见你呀。”
“我失去过很多人,越长大重要的人就会变得越来越重要,你是对我很重要的朋友。不论你如今怀着怎样的心情与我相处……可其实都知道的吧,我已经不再是我了。”
中原中也捏皱了手里的奶茶杯,往后一扔,准确无误地落入了垃圾桶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想说,她或许已经变得龌龊,虚伪,甚至邪恶,面目全非。千果在心里默默叹气,脸上牵起的笑意不再让人如沐春风,反而看起来多了几分疏离。
中也君果然还是中也君,直男直起来也可爱,不像富冈义勇那样偶尔会让人无语。对于直男或许还是直话直说比较好。
于是千果说:“如果有一天我失控了,要做可怕的事情,中也君请一定要阻止我,千万不要手软,可以吗?”
中原中也眉头紧蹙,正考虑着说些什么,忽然一阵刺耳的铃声从他的口袋传出。
他不耐烦地拿出来看一眼,刚想挂断,却发现是不得不接听的来电人。
他啧了一声,对千果说了声抱歉,走到一边接电话。
千果乖巧地等在那儿,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哪儿也不去。
他在打电话,她就看风景,水上矗立的摩天轮隔在对面缓缓转动着,远远的,像是水晶球里的美好梦境。
雪花越下越多。
阴冷的穿堂风在耳边刮过盖住了手机的声音,中也在一旁打电话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远,西边的天空余晖早已散去,钟声响起,列车在暮色中轰鸣而过。
有种隐隐的预感,大难将至。
中也那边似乎遇到了点事,讲电话的语气不是很好。期间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想让她听见他骂人,于是又走远了些。
千果松了松围巾,觉得有点发热。
她已经充满格的手机这时也忽然在口袋里震了起来,她秒接,没看来电人,听到了熟悉的磁性嗓音:“摩西摩西?”
独一无二的声线,千果声音一亮:“齐木君!”
“……是我,赤司征十郎。”
“……啊。”好吧,什么独一无二,是独一有二,“抱歉,我听错了。”
“不,你不用道歉,有时候我都会把齐木君的声音和自己的混淆。”
同为前男友,千果曾一度胡怀疑赤司征十郎和齐木楠雄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扯远了。
“征君,我发给你的照片你看了吗?”她问。
“嗯,刚看到。之前在忙家里的事情没有及时回复。”赤司征十郎那头似乎还能听到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大家族继承人永远事务繁忙,黑手党也是,超能力者也是,反正她谈过的男朋友没一个不忙的。“你还好吗?”赤司问,“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有没有去找医生看过?”
“还没,”千果有些紧张,她不敢去医院,“征君,你说我这是分裂了还是单纯的眼疾啊?”
“如果按照我自己的经验,当时是两者一起出现的,但根据你的表现我觉得并不是状况一,或许只是单纯的虹膜变异。”
“是、是吗?”又开始了,征君的学神科普时间……
“嗯。这种变异对身体健康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碍,可能是虹膜色素缺失引起,或者是虹膜毛样体炎,顶多会影响视力,无需太担心。”
“那如果我跟你学篮球的话,可以治好吗?”千果想起了当年赤司征十郎打个篮球治好了分裂治好了异瞳的事迹。
“……”赤司难得被她问得哑然了片刻,随即一声撩人的短笑从那头传来,“呵,看你还能开玩笑,应该是并无大碍。如果实在不舒服的话,我听说手术矫正是可行的……”
之后赤司再说了什么,千果再听不到了。
或者说,她能听到,但却无法做出反应……
啪嗒。
手机掉在了地上。
“千果桑?千果桑……”呼唤从手机里传来。
这一次的感觉和上回在齐木的甜品店的感觉很像,但又不太一样,这回千果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所有的痛苦与欲/望。她无意识后退了几步,觉得胸腔里有某种东西正向上翻涌,从身体某个秘密的角落沿着胃,沿着食道,沿着喉咙,贴着扁桃体贴着口腔朝上翻涌……
她用尽全力捂住嘴巴直到下巴发痛。
……
还在电话里处理组织破事的中原中也不过是随意一瞥,便看到了千果正在不断朝远处摩天轮的方向走去的身影,步子有点不协调。
“千果?”
中也听着电话边跑了过去,发现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终于,像是受到了什么反噬般,踉跄跪倒在地。
“你没事吧?!”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强撑着地面剧烈地喘息,脸上的血色急速消退。
她开始向前方拼命爬,似乎在拒绝他靠近,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后背鼓动着,下一秒,一只黑色的触/手居然从她的肩胛骨刺出——
一记粉碎性的重击砸到了中也的胸口,使他向后远远飞去,头砸到墙上是巨大的撞击声,玻璃被撞得狠狠变了形,几片碎片掉落下来,散落在身后的地板上。
一种温热的液体以惊人的速度从他的胸口开始蔓延,沿着心脏,沿着血管,带着某种毁灭性的毒素,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荒霸吐开始躁动,狂怒。
不行!
中也死死捂住胸口,他不知道为什么荒霸吐会忽然暴动,像是对什么外来之物的愤怒抵抗。街上开始混乱,人群开始慌乱散去……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千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雪了,好热,全身都发热,明明下的是雪,但是世界却变成了红色。
她伸手去够自己的后背,衣服破了,肩胛骨的地方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蠕动。汽笛声和人群声一下子都退去好远,她看到有熟悉的、心心念念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先是熟悉的运动鞋,然后是熟悉的镜片,熟悉的发型,熟悉的手摆成刀刃的形状,在她的头顶高高扬起——
“住手!!”
有人突然在她面前推了一把,对方便被推得老远。模糊又清晰的视线中,千果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在相互对峙,站立在苍白的雪幕中,像两把出鞘的剑。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鬼舞辻无惨在她身体里。’
“那你要杀了她吗?!”
千果躺在地上,身体和大脑仿佛脱离了,前者在抽搐,后者在咆哮,说你们不要再打了啊,不要为她打了啊,这样真打起来世界会毁灭的啊……
张口却说不出半粒星。
“先前让我保护她的是你,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我不管你是超能力者还是什么,敢伤害她,就先打倒我!”
“你要试试看?”
大地裂了,震动,地摇,连空气里的重力都在扭曲。
此情此景,精彩跌宕,又了无生趣,活着无意义。
可千果还是想到了些什么。
不是走马灯,也不是回忆。
她只是想,如果能让时光倒流就好了,那么她一定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回意大利,那就不会遇见鬼舞辻无惨,不会发生后来的一系列本可以避免的悲剧。
想时光倒流啊……
回到大学时光,被某人再拒绝一千次一万次也可以。孤独终老也好过碰上这些血光之灾。
她的朋友们做错了什么,要被牵扯其中?
为什么她没有再多等他几天呢?为什么要急着回意大利呢?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如果可以改变过去……
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神啊,能听见她的愿望吗?
思想的能量过于强烈,她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看到有人摘下了脑袋上一边的发卡。
那一刻,万物眠于尘埃。
他说:我听见你的愿望了。
第46章
齐木楠雄有点无语。
他陪那个鬼舞辻无惨在美利坚荒岛熬了二十四个小时赶回来, 就被这位个子比他还矮的骑士先生给狠狠推了一把, 还被放了狠话。
呀嘞呀嘞,谁说要杀了千果, 他怎么可能去杀她?明明是荒神为什么脑补起来和普通人类一样可怕?不觉得这种剧本有点过于狗血了吗?
他抬那一下手, 不是为了夺取, 而是为了回溯。
回溯千果的时间。
这是他从鬼舞辻无惨那里知晓到这个丧尽天良的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想出的办法——回溯。
无惨那无耻老鬼,不知道是何时寄生在千果体内的,普通的回溯一天的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作用。
那么,七年呢?
齐木楠雄摘下抑制器最多可回溯的时间是七年, 七年前千果就是十五岁的身体状态, 肯定还没有遇见鬼舞辻无惨,应该是可行的,那么他也能有充足的时间想办法把鬼舞辻无惨真正彻底消灭。
这段时间他和齐木空助谈判了很久, 超能力者第一次主动和疯狂科学家合作,他那抖M哥哥还狂了好久,说楠雄啊你真的出息了。
然后开始眉飞色舞地说起了他的黑历史……
去年……或者现在应该说前年,九月三十日, 横滨码头发生了一场风暴海啸,没有人员伤亡,在场的人却说并未经历过这场事件。这是太宰治那时暗示过的情报。
但他没有说全。
同样在那一天,东京市区下了一场超级大冰雹,奈良县泥石流成灾,多地发生地震,新闻媒体添油加醋说日本要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