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他给了她一份离婚协议书。
她毫无留恋地飞出了鸟笼。
他却被永恒地困在了笼中。
第55章 意外【一更】
签完离婚协议书后,苏颜就从那座庄园中搬了出去,虽然,这座庄园已经被划分给了她。
其实不止这座庄园,白星梵几乎将他名下的一大半财产全部分给了她,包括她父亲公司的股权。
但是苏颜并不想接受他的这份好意,不想在离婚这件事上占他的便宜,所以在看到离婚协议书的第一时间她就提出了反对意见,然而白星梵仅用了一句话就将她制服了:“重新拟定离婚协议书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你可以等么?”
苏颜等不了,一天都等不了,她很担心他会后悔。
果不其然,白星梵的下一句话就是:“你要想好,因为我很有可能会后悔。”
他并不是在威胁她,而是在实话实说。
承诺离婚,已经是他这辈子做出过的最违心的事情。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的意志动摇、信用缺失、感情用事,随时可能会后悔。
苏颜哑口无言。
鸟笼已经被打开,自由近在咫尺,她不能一动不动地待在笼子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牢门再次被关上。
无奈之下,她只得同意了这份财产划分,落笔飞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继续住在这座庄园中了——对她而言,这座庄园就是一座鸟笼,没有逃脱出去的小鸟愿意继续栖息在笼子里。
她搬去了结婚前爸妈给她买的那套新房子里。
房子是去年年底交的房,四月份的时候完成了装修,已经晾了大半年,入住完全没有问题。
虽然独居生活有些孤单,但比之那座豪华的玫瑰庄园来说,住在这里反而安心的多,因为这是独属于她的房子,是她的领土和地盘,在这里,她不再是笼中夜莺,而是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飞出鸟笼后,她的精神也没有那么紧绷了,终于接受了心理医生。
流产对她造成了不小的精神打击。
她是真的很在乎那个孩子,甚至为此怨恨上了所有与那场暴雨有关的人,包括谢屿。
她可以容忍谢屿利用自己来报复白星梵,因为确实是他们亏欠了他,但她无法容忍他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的孩子做错了什么呢?
如果说曾经的她还对谢屿有一丝亏欠,但是现在,她对他只有怨恨。
往后余生,她都不想再见到谢屿一面。
或许谢屿也清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他,所以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来找过她。
他们两清了。
但她更怨恨的是自己,几乎每天都在自责中度过,那天为什么要跟谢屿走呢?为什么要相信他?如果那天没有跟他走,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无法走出流产带来的痛苦,只能求助心理医生。
为了治病,她每周需要参与两次心理问诊,每天按时吃抗抑郁的药物,还需要借助运动来辅佐治疗。
几周下来,她的抑郁症状稍有好转,严重失眠的症状也有所改善。
但是她一直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和白星梵离婚的事情,担心他们会接受不了,毕竟她和白星梵的婚姻只短短维持了半年——在老一辈人的观念里,刚结婚半年就离婚纯属胡闹。
她本打算等离婚冷静期过去,正式和白星梵离婚后,再找机会告知父母自己离婚的事情,但谁知道她和白星梵的离婚冷静期还没过,家中到先传来了噩耗:奶奶突发重病住了院,当晚就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苏颜的第一反应是吃惊,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老太太了。
自从这个老太太搬去叔叔家后,她很少会去看望她,因为她不喜欢这个老太太,这个老太太也不喜欢她,她们祖孙俩是两厢生厌,所以谁都不想多看谁一眼。
但逢年过节的时候,她却不得不去叔叔家看往她,不然肯定要落人口舌。
上次见到这个老太太还是在中秋节,她和白星梵还没走到必须离婚的地步,所以他们两个是一起去的。
那时这个老太太的精神状态还是相当不错的,因为她阴阳怪气和挑毛病的水平依旧超高,甚至可以说完全做到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能往她的心里添堵”的一流水平,要不是白星梵情商高,每次都能巧妙的化解尴尬,还能四两拨千斤的把那个老太太说得难听话反驳回去,她八成会当场和那个老太太翻脸。
没想到这才过了两个月,她竟然进重症了。
在接到妈妈的电话之后,苏颜立即赶往了医院。
她不会开车,大半夜打车去的,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家中其他人已经聚集在了重症监护室门前,看起来乱哄哄的一片,因为她爸妈正在和她叔叔婶婶争吵,他弟苏展生无可恋地夹在中间劝架——不是劝他们停止吵架,而是劝他们出去吵架,在icu门口这么吵影响不好,会影响别的患者休息。
至于他们为什么吵架,苏颜不清楚,但她一走过来,她叔苏建业和她婶陈百惠立即停止了争吵,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眼神中尽是打量与算计。
苏颜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感觉现在的自己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但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当成羔羊宰?老人家进重症又不是她的错。
索性不理会他们两口子了,苏颜直接走到了她妈身边:“奶奶咋么样了?”
柳湘长叹口气:“情况不太乐观。”
苏颜:“医生怎么说?”
她妈柳湘无声地摇了摇头。
苏颜的眼皮一跳,心想:看来这情况确实非常不乐观,连医生都束手无策了。她抿了抿唇,担心地看向了她爸。
柳湘也担忧不已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苏建安的眼眶通红,望眼欲穿地看着icu的大门,喉头不断地颤动,是在努力地压制哽咽。
苏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爸爸,只能无声叹气。
她弟苏展也是一样,只能跟着叹气。
一家人终于不再争吵,icu门外重新陷入了医院独有的那份沉浸在生离死别中的寂静之中。
这时,陈百惠忽然发现了什么,瞬间将两条细眉毛吊了起来,瞪着苏颜质问:“你怎么自己来的?”
她丈夫苏建业被提醒了什么,也将矛头对准了苏颜:“老太太都住院了,你男人为什么不来?”
苏颜早就料到了会面临这种问题,所以早已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借口,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呢,她爸苏建安就怒不可遏地冲着她叔叔婶婶喝道:“别以为我不在知道你俩在想什么!少打她的注意!”
苏颜吓了一愣,她还从没见过她爸这么不客气的对待她叔叔和婶婶呢。
她妈柳湘也生气了,气急败坏地瞪着那对夫妻:“到底怎么照顾老太太是咱们的事,跟小辈们有什么关系?”
苏建业却理直气壮:“她男人有钱有势,不该对老太太进进孝心么?”
苏颜终于明白了他们俩为什么这么关心白星梵来没来了,心头猛然窜出来了一股火气,冷冷地回了句:“他很忙,正在外地出差。”
苏建业不依不饶:“什么工作比老人还重要?就指望着他出钱出力办事呢,他不来谁帮老太太转到高级医院去?”
陈百惠附和道:“就是,还当钓了个金龟婿呢,结果关键时刻屁用没有!”
苏颜气得脸色铁青,她爸苏建安更是怒上家怒:“那是咱们老娘,不是人家星梵的老娘!”他又在苏颜的震惊目光中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苏建业你就是条没心肝的白眼狼!就是你把老娘害死了!”
陈百惠不甘示弱,瞪着眼说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伺候老娘,我们伺候了,到头来我们还落个骂名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展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出战:“你少放屁了!我们家一个月给你们三万,就是让你们照顾好奶奶,结果呢?!奶奶在你家一年多,瘦了十几斤,钱都让你们吞了!要不是因为你们舍不得出钱带奶奶来医院体检,奶奶怎么可能突发心梗?”
苏建业的神色慌张,却还在极力狡辩:“你都说了是突发心梗,我们怎么会预料得到?”
陈百惠:“就是!你少赖我们!”
苏展:“医生都说了奶奶的问题是可以提前预防的!以前我妈每年都会带着奶奶去体检,查出问题就治疗了,你们呢?!竟然连给奶奶体检的钱都吞!”
这几句话揭露出的事情有些多,苏颜越发惊愕,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她妈,希望她妈能给她一个答案。
但是她妈也在气头上,不容置疑地对她叔和她婶婶说道:“咱们家的事情咱们内部解决,大人的事情和小孩没有关系,你们不要指望着占我女儿女婿的便宜!”
她爸也说道:“给老娘治病的事不劳烦你们操心,但你们休想把手伸到我女儿家里,不然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苏展气势汹汹地附和道:“就是,你们俩少打我姐和我姐夫的主意!”
面对着家人的维护,苏颜的鼻子猛然一酸,感觉自己特别对不起他们。
他们千方百计地维护着她的家庭和幸福,但她却将日子成了一地鸡毛。
苏建业和陈百惠一听不用他们出钱出力,立即舒了口气,但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陈百惠瞟了苏颜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了句:“钱不钱的都是小事,关键是孝心,老人家都进icu了,竟然都不来看一眼,果然不是亲孙子呀。”
苏颜已经对快这两口子免疫了,不冷不热地回了句:“苏倩怎么没来?她不是亲生的?”
陈百惠一怔,立即替自己女儿辩解:“我们倩倩明天是要上班的呀!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天天蹲在家里什么都不干?我们可是公务员!”
苏展冷哼一声:“呦喂,你们一个月拿几千块钱的都知道明天要上班,我姐夫一个月几千万都不止,凭什么不能上班?”
陈百惠:“……”
论隔代遗传,苏颜毫不怀疑,这个傻白甜绝对完美地继承了老太太超高的阴阳怪气水平。
陈百惠哑口无言,狠狠地等了苏展一眼。
苏展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一场家庭内部战争就这么在傻白甜的阴阳怪气中落下了帷幕。
icu有固定的探视时间,除了下午三点至三点半间,其余时间不得探视,但全家人却都不放心离开,生怕半夜出什么事。
又在icu门口守了一个多小时,苏建安长叹口气,对自己妻子说道:“小湘,你带着俩孩子先回家休息吧。”
他的脸色和嗓音中皆透露着难掩的疲惫。
柳湘很是心疼自己的丈夫:“那你呢?”虽然知道劝了也没用,但她还是劝了句,“你也回家休息吧,干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苏颜也劝道:“爸,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明天下午再来看奶奶。”
苏展:“就是,奶奶肯定不会有事,咱们一起回家吧。”
陈百惠和苏建业早就想回家了,一直不敢提,现在机会来了,忙不迭地符合道:“就是,大哥,大嫂说的对,干守在这里也没用,有情况的话医生肯定会给咱们打电话的。”
苏建安不为所动,坚决地摆了摆手:“你们回吧,我自己守着就行。”
苏建业试探性说道:“那我们回了啊?”
陈百惠:“倩倩一个人在家呢,我们不放心。”
苏建安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冷冷道:“走吧。”
苏建业和陈百惠毫不犹豫地走人了。
柳湘对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小声骂道:“真是一对白眼狼!”
苏建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反过来劝自己的妻子:“你也走吧,带着颜颜和小展回家,别在这儿熬着了。”
柳湘舍不得丈夫,但更放不下孩子,即便孩子们都已经很大了,只得说道:“那行,我先带着他们回家,等会儿来给你送饭,你要是困了累了别硬撑,躺凳子上休息会儿。”
苏建安点了点头:“嗯。”
之后苏颜和苏展就跟着他们的妈妈回家了。柳湘也没怀疑自己的女儿,很相信她的话,以为女婿就是在外地出差,分身乏术才没能赶过来。
到家后,柳湘去了厨房,苏颜和苏展上了楼,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苏颜的房间几乎没怎么变,嫁人之前什么样,嫁人之后依旧如此。
她脱掉了外衣,直接把自己扔上了床,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长辈重病,孙女婿不来看望确实说不过去,以出差为借口糊弄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一定会引起家人的怀疑,更何况奶奶的病情十分严重,随时会有更坏的可能性发生,到时候,身为孙女婿的白星梵无论如何都必须出场。
也就是说,她不得不联系白星梵,请求他帮忙,配合着她一起在她的家人面前演一场夫妻恩爱的戏码。
对于一对即将离婚的夫妻来说,这种状况简直是强人所难,对她来说更是这样,因为她才是态度坚决地要离婚的那一方,再去央求白星梵陪她演戏,简直是荒诞。
所以,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跟白星梵开这个口,但却又不得不开口,因为她更没有勇气向父母透露自己婚姻现状。
苏颜再次陷入了焦虑中,今晚还没有吃药,烦躁的情绪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水,随时可能会决堤;失眠的症状卷土重来,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却去论如何也睡不着,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色渐深,她越发的疲惫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她的房门被猛然打开了,她妈急慌慌地闯进了房中,开始大喊她的名字:“颜颜!颜颜!别睡了快点起来!”
苏颜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了?”
柳湘语气急切:“你爸刚来电话了,你奶奶快不行了,咱们现在就要去医院。”说完,她又慌慌张张地朝着门外跑了过去,“你赶快换衣服啊,我去喊你弟弟。”